第二章

第二章

王太子妃忙在旁轻声安慰。

王瑾微笑,看向王后,双目明亮,「母亲放心,兄长必可平安归来。」

一番叙话,过不久,王后觉得乏了,欲回房歇息,苑中众人忙一番行礼,毕了,待王后离去,各人亦散了。

王瑾拜别王太子妃,离开後苑。

回到自己的庭中,他四下里望了望,只见廊下灯火寥寥,寂静一片。

忽然,侍从的声音从身後传来:「殿下。」

王瑾停下脚步,向後看看,「收到消息了?」

「收到了。」侍从低声答道:「太子三日前离京,今日当已至巩水,七日後可至成郡。」

王瑾颔首,淡淡道:「知晓了。」

侍从一礼,无声地退下。

庭中又只余王瑾一人,他深吸口气,抬起头,朝屋檐外望去,一弯新月挂在当空,月牙弯弯,如利芒般尖锐。

馥之坐在案前,头也不抬地用膳。

王镇隔着半丈坐在对面,见她专心地吃了足有两刻,只觉新奇,过了会,王镇忍不住问道:「夫人这般放心,莫非不怕我下药?」

馥之将面前一碗鱼汤喝下,看也不看他,仍是一语不发,其实王镇这话不错,她当然是不放心的,只是习药理多年,那些迷乱之物的味道还是辨得出来。

方才一番思考,馥之已经镇定了许多。

这个地方,她一时还想不出逃脱的办法,便索性不去多想,王镇送来饭食,她确认无疑之後,便放开肚子吃下去,事已至此,无论斗智、斗勇,还是逃走,也须先恢复身上的力气才行。

王镇见摆得满案的食物都被馥之吃光了,惊诧不已。

「烦太子出去,我随行颠簸几日,已觉疲惫,须安睡休息。」馥之从袖中拿出一方巾帕,拭拭嘴唇,对王镇道。

王镇一讶,看着馥之,这女子神色安然,竟与刚才对峙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王镇觉得可笑,「夫人如今在我手中,莫非以为此言行得通?」

馥之面色从容,「太子此言不虚,只是我自认不算容貌倾城,太子名花莺燕过眼无数,又岂是会为区区蒲柳大动干戈之人?」她看着王镇的眼睛,「我若未猜错,太子带我去巴郡,为的乃是我身後之人,可对?」

王镇的笑意凝在唇边,片刻,淡淡道:「那又如何?」

馥之话语缓缓:「不如何,我一介妇人,但求安逸,太子以礼相待,我自当从命。」

「哦?」王镇眉头扬起,「若不我肯呢?」

馥之笑了笑,「我为太子所掳,名节已损,匕首就在此处,我若自行了断,太子岂非白忙一场?」

王镇笑意隐去,看着她,面上阴晴不定,只见馥之端坐,双目沉静。

好一会,王镇「哼」一声,站起来,朝外面悻悻而去。

听着外面的木板上传来的脚步声渐渐消失,馥之连忙起身,把门关上,再看看四周,把舱内为数不多的几案、箱柜等物通通拉来抵在门上。过了会,她仍不放心,又把榻拉过来,确认结实无误之後,又检视一遍四壁地板,方才坐在榻上。

馥之看着面前空空如也,只觉彷佛是一场怪梦,低头,顾昀的螭纹佩仍好好地挂在腰间,温润的光泽真实而刺目,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委屈,鼻间酸酸的。

愣怔许久,馥之深吸一口气,手握着螭纹佩,将它贴在小腹上。

定要平安出去才好……馥之在心底默默道。

浓浓的睡意袭来,她躺下,却仍不敢安心,一次次睁眼确认匕首的位置,才在杂乱的意识中沉沉睡去……

成郡江口,水面宽阔平静,正是风和日丽。

靠在岸边的一艘大舫上,王瓒端坐着,手捧茶盏,温文地往茶汤上轻吹,缓缓抿下一口,抬眼,面前一老一少两名舟子都看着他,肤色黝黑,满脸小心。

王瓒微笑,抬手示意他们面前的茶盏,「怎不饮茶?初秋暑热,饮茶有益。」

舟子们咧嘴笑了笑,神色尴尬,少年舟子笑道:「我等粗鄙之人,不惯饮茶……」话刚出口,却被旁边的年老舟子用力一碰手肘,一惊,忙赔笑,只噤声不语。

王瓒神色恬淡,笑了笑,将茶盏放下,命从人换清水来。

「有劳二位,前日某收得巴郡来的椒实,喜爱不已。」王瓒和气地说。

年老舟子忙道:「郎君喜爱便好,得贵人关照,我等不敢居功。」

王瓒莞尔,「水路辛苦,某亦是知晓。」说着,向旁边侍从示意。

侍从颔首,将一只小口袋交给年老舟子,年老舟子一脸茫然,接过口袋打开一看,顿时变了脸色,只见里面全是黄金,足有一斤重。

「区区小钱,权当酬谢。」王瓒继续道:「某此後还须郡中捎带些货物,只靠尔等关照。」

二舟子笑颜逐开,连声唯唯。

这时,食物香气飘来,一列侍从从江畔走到大舫上,往三人面前的案上摆满饭菜酒水,热气香浓。二舟子早已饥肠辘辘,看得垂涎,闻得王瓒招呼他们用膳,喜出望外,谢过之後,即大口地吃了起来。

一顿饭吃得尽兴,酒足饭饱之後,二舟子皆有了醉意,话也说了开来。

「那水道……」年老舟子打了个酒嗝,红着脸对王瓒笑道:「那水道一向能用,三十人的船也行得哩!」他表情忽而认真,道:「老叟听得祖父说过,前朝时,巴郡出去本就有两条路,一条是大江,一条就是老叟这水道,後来运河通了大江,出入便利,这边才冷淡了。」

「哦?」王瓒看着他,饶有兴味。

通大江的运河他知道,是前朝的事,修通时距今,少说也有五百年,王瓒缓缓道:「叟说,如今只有叟知晓了?」

年老舟子点头,叹了口气,「那水道弯曲,两岸皆荒山绝壁,遇湍流多险之处,行舟十年之人尚且轻易送命,何人敢去?如今知晓的,也只有老叟这边鄙之人。」说着,他大笑起来,一拍旁边少年舟人的肩膀,「这小子父亲与叟相善,常出来贩香料,见多识广,也只有他肯让儿子跟了我,否则待我故去,舟楫也无人可继。」

王瓒微笑,目光忽然瞥向江面,两艘大舟正驶过,上面堆满货物。

「叟说三十人的大舟,那般大舟可行得?」他问。

年老舟子转过头去望了望,摇头道:「那般大舟吃水深,却行不得哩。」

「如此。」王瓒颔首,但笑不语。

「巴蜀毗邻,自先皇以来,蜀郡郡兵已扩至十五万,皆虎狼之士。」大江边的高台上,蜀郡郡守指着江上密布的战船,不无得意地对顾昀道:「武威侯请看,无论水陆,皆可披靡而往。」

顾昀望着面前,面色沉静,日头白灼的光芒下,眉眼微微蹙起。

郡守继续道:「巴蜀有大江相连,一旦开战,所备楼船可运送十万士兵。」

此言一出,随行将官皆一阵惊叹。

顾昀望着江上巍峨的楼船,眉间亦舒展少许,片刻,转头看向郡守,「不知鵃舟有多少?」

郡守道:「有三百。」

顾昀沉吟,「若再造二百,还须几日?」

郡守一讶,少顷,想了想,道:「郡中不乏造舟工匠,二百鵃舟,十日足矣。」

顾昀闻言颔首,随即向郡守一礼,道:「如此,烦劳府君。」

郡守与身旁府吏相觑,虽不解,却忙作揖还礼,「岂敢言劳。」

顾昀唇边浮起笑意。

他从京城出来,一路乘舟往南,查看水路漕情,勘察沿途各郡关隘兵营,到了蜀郡,又马不停蹄地前来视察水军。如郡守所言,巴蜀以大江相连,无论攻守,巴郡水军皆首当其冲,如今看来,巴郡水军训练有素,战船坚固,朝廷多年的心血到底没有白费。

众人谈论着,再观望一会,纷纷走下土台。

将登车时,郡守欲邀顾昀往府中用膳,顾昀称仍有事在身,婉言推拒了,郡守知晓他此来行踪绝密,亦不敢相劝。

顾昀辞过郡守众人,走到坐骑前正要上马,忽然,望见余庆气喘喘地骑马奔来。

「将军。」他下马,向顾昀一礼,递上一封密函。

顾昀接过拆开,仔细看了看,面上露出喜意。

「仲珩这督漕果然了得。」他将密函递给一旁的曹让,笑道:「成郡已有着落了。」

曹让将密函接过,看了看,亦是欣喜。

顾昀转向余庆,问:「可有京中消息?」

余庆苦笑,「无。」

曹让看看顾昀,打趣道:「将军自从出京,四处查视,行踪诡异不定,只怕陛下也找不着哩。」

顾昀笑了笑,没有搭理,说了声:「走。」自顾自地翻身上马。

四周尽是白茫茫的一片,如迷雾般,风吹不动,手搅不开。

馥之站在其中,想走出去,却觉得身上沉沉的,迈不动步子,张张嘴,想呼唤谁,声音出来却不真实,似碰在厚壁上一般沉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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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门神医女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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