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第五十二章

于是玉引一路上都在「不生气不生气」和「火冒三丈想打人」间循环往复,到了前宅赶到孟君淮书房前时,一抬头看见个二十来岁的男子捂着额头,满脸是血,特别吓人。

「……」玉引正被这副面孔吓得一皱眉,里面孟君淮暴怒的声音就传来出来:「滚!来人,叫尤则旭来!把这小子给我扔张家族长门口去!让他看着办!」

孟君淮气得头都大了,心说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啊,母妃娘家还有这么个投机取巧的货?!

丢人现眼!

将这个脑子不清楚的家伙送了回去,这事好像就算有了了结。但之后张家还是上门谢了几次罪,孟君淮心情不好,一直应付得不咸不淡。张家心里便难免不安生,到最后定太妃亲自出马,将孟君淮和玉引请进宫说道这事。

定太妃皱着眉头说:「行了,甭跟他们计较。张家也是这么大一家子,旁支里出个急于求成的也不稀奇。你舅舅掌着户部,事多人忙,你别让他为这个操心了。」

「嗤。」孟君淮冷笑,「我也没心情为这个计较,可您想想那叫什么话?我王府是我和玉引做主不是?哦,现下来个我见过没见过面的母族人,进门就说让我把玉引禁足?!」

「谢家势大,有了风吹草动谁都想借谢家成事。」定太妃叹了口气,又看向玉引,「你也别生气,这事即便是皇上提的,我和君淮也得替你拦着。一个不相干的人,你就当他是喝昏了头说胡话。」

玉引笑笑,应说自己不生气。其实她也真的不生气,从那天听说这话起,她便觉得那人糊涂得可笑。后来又见那人被孟君淮打得头破血流,更加想笑。

这件事就此打住,孟君淮承诺说自己回府后会差人走一趟张家,稍作安抚,让他们安心。而后二人便从永宁宫告了退,玉引看孟君淮脸色依旧不好就寻着话题逗他,说了大半路,他挑眉一瞥她:「行了,累不累?我没事。」

「那咱往皇长子那儿走一趟。」玉引牵住他的手,「我心里不安生,总想去看看,你一道去更好一些。」

孟君淮点头答应下来,然则刚到宫门口,恰好碰见孟时衸和谢夕瑶进宫。

玉引定睛一看,孟时衸的面色比孟君淮还糟糕,夕瑶也冷着张脸。待得碰了面,相互见了礼,玉引蹙了蹙眉:「怎么了?这是有事?」

孟时衸叹了口气,大显不耐:「夕瑶的事,现下又闹到乾清宫去了。几位大人长跪不起,我索性带她来一道说个清楚。」

玉引和孟君淮面面相觑。

两方打了个商量,他们决定一道过去。玉引边走边腹诽这些个腐儒较起劲来也真讨厌,有话好好说行不行?长跪不起这不是威胁人吗?

到了乾清宫前的广场,他们抬眼一瞧:这是六部重臣全跪这儿了吧……

孟时衸沉了口气,正琢磨着让夕瑶先去坤宁宫避一避,她却先一步上了前。三人目光一凛赶忙跟上,听得夕瑶冷声吩咐宦官:「有劳通禀。」

那宦官一缩脖子往殿中去,两旁跪着的众人则因夕瑶的到来而起了一阵骚动。在她走到殿门口时,一个声音终于从背后响了起来:「不知皇子妃觐见何事?」

「皇子妃来向皇上问安,轮的着你过问么!」玉引声色俱厉,正回过身要瞪那人的夕瑶顿时看向她,显有吃惊。

但玉引没看她,仍冷睇着那人,轻笑着又道:「你们可真有意思,几位亲王夺储的时候不见你们出来为皇权旁落操心。如今皇上立了皇太孙,你们就一个个跳出来担心什么子弱母强了?遇着不敢惹的人你们就躲着,事情过去又要跑出来给自己立个牌坊?你当我们谢家人好欺负?!」

「……六婶。」孟时衸脸色都白了,压着声赶忙上前劝。玉引淡一瞟他,觉得自己心下的郁气已舒出不少就不再说,又上前几步,站到了夕瑶身侧。

孟君淮对她这突如其来的厉喝都有点诧异,跟过去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她怎么了?玉引牙缝里挤出两个字:「生气!」

她方才真是一下子被这群臣长跪的场面激出了火气。这几年的事谁不知道?几位野心勃勃的亲王没少往上使劲儿,下毒之类的事也半道上截住好几回。虽然也确实没闹出大事吧,但也不见哪位朝臣出来义正辞严地请求严查到底啊——这不是明摆着得罪不起亲王就不吭声,现在踩着夕瑶表忠心往回找补吗?

装什么忠良!

玉引火气很大,当听到底下有人声音很轻、但又很不忿地指责她「何其嚣张!」的时候,提步就又要上前理论。

「行了。」孟君淮侧身一挡,睇着她笑,「别那么大火。」

然后她牵引着她的目光看向殿里:「让你家中长辈们看了多不好?」

玉引:「……?!」

她怔然回头,果然看见殿里依稀有好几位是她谢家的长辈。她一懵,方才进殿禀话的宦官恰出来请他们进去,几人就一道进了殿。

殿中沉肃如旧,皇帝坐在案前睇睇他们,短吁了口气:「这回人更齐了。」

孟时衸锁眉:「父皇,外面那些人沽名钓誉,您召谢家人过来干什么?」

「别急,朕不是为赐死夕瑶的事召他们来的,就是赶上了。」皇帝复又看向谢家当下的家主谢愈,「朕方才说的,你再想想。你家里明哲保身的家训朕大抵知道,但你们退居的时日也已不短了。」

这话说得玉引一木。

皇上这是要……请谢家出山?!

她有点紧张地看向大伯,又看向父亲。父亲不着痕迹地摇摇头,谢愈一揖:「皇上,谢家每逢兴盛必退居避世,是为免盛极而衰。如今皇长子妃出自谢家,若谢家此时再入朝,岂不是……」

「朕信得过你们谢家。」皇帝道,「朕信你们不会结党谋权。若不然皇太孙年幼,朕也不敢把他交给你们。」

一刹里,玉引当真惊着了。

在朝臣们担心夕瑶母强子弱请求赐死的同时,皇帝却打算重用谢家?!

她相信当今圣上是明君,但这个做法,她一时着实不能理解。

谢愈也神色紧绷,任由殿里寂静片刻,回话说:「谢皇上器重,但臣……信不过自己。」

皇帝眉心一蹙。

谢愈沉缓道:「臣与族中诸位兄弟知根知底,但若干年后……待得族中小辈主事,会否有野心、会否结党谋权,臣不敢、也不能担保。彼时若太后出自谢家,臣新帝又倚靠谢家,朝中必定大乱。」

皇帝仿佛对此早有准备,笑容平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朕信得过你们谢家,也信得过夕瑶。」

他语中稍稍一顿:「朕也承认,其中私心也有——辅佐皇太孙的人横竖要选,而若选了旁人,未必不会和外面那些一道要求赐死夕瑶。朕不是不顾天下、不顾朝臣,但一来朕知晓夕瑶的品性,二来……朕就时衸这么一个儿子。他的病久不能痊愈,若再受此打击,朕怕他……」

皇帝的话点到即止,苦笑着摇了摇头。众人好一阵心酸,想也知道其中的抉择很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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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子学掌家 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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