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安容朝戏台走过去,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实如赵成所说那般,戏台的横栏被人锯过,他又将它钉上了,任她用手掰都掰不断。安容越发疑惑,从方才的情形推测,若这是大夫人算计的,也要沈安姒同意才行,依照大夫人的算计,沈安姒要自己走到戏台边,不小心踩到裙摆往前栽,刚好围栏不结实,沈安姒直接往下滚,而大夫人则去接住沈安姒。

从大夫人殷切的去救沈安姒来看,她要的就是塑造良好的形象,可是现在的情形明显不对,沈安姒还没有撞栏杆,整个戏台就坍塌了,连大夫人自己都错愕不已,显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後,另有幕後黑手,这个人若不是和大夫人有仇,就是和沈安姒有仇,会是谁呢?

安容一路走回自个儿院子,一路想。

再说沈安姒,她今儿算是倒楣到家了,侯府请了柳大夫和孙医正等几个大夫过来,看过她的脚伤後都摇头表示,这条腿算是废了,即便竭尽全力医治,也不能保证能恢复跟正常人一样。

医治的过程中,沈安姒疼醒了,醒来第一句话就是质问大夫人,为何说的跟做的不一样,为何要害她!

大夫人被推到风口浪尖上,不过她向来狡猾,压根不承认这事,「三姑娘,我知道你腿残了,心里恼怒,可无凭无据,你就胡乱指责人,这应该吗?我怜惜你受苦,不和你追究,但凡事总要讲证据。」

沈安姒自然拿不出证据,当时说话的时候,连她的贴身丫鬟都不在跟前,这事只有大夫人和她知道。沈安姒清楚自己这辈子完了,世家大族不会要一个瘸子做嫡妻,便是做妾都不可能!裴家若要来退亲,大家只会认为是应该的,而不会说裴家寡情。

沈安姒嚎啕大哭,哭声中满是脆弱、无助,恨不得死了一了百了,大夫怕她太过激动,只得先用麻沸散将沈安姒麻晕。

三太太将客人送走後回来,老太太已经醒了,问道︰「戏台坍塌到底是怎麽回事?」

三太太自责道︰「是媳妇办事不力,戏台梁柱被人锯断,也没有好好检查一番……」

其实这与她无关,谁能想到会有这样阴损的人要毁戏台子?

三太太又提起,「不过原本我是让如意班巳时初来的,不知道是谁送信过去,让如意班巳时末再来。」要是戏班子早到,也不会出现这样的悲剧,她敢肯定,谁让如意班晚来,谁就是害沈安姒的凶手!

很快,这事就查到了大夫人头上,顺利得叫人震惊。

有丫鬟出门办事,瞧见大夫人院子里一个嬷嬷的儿子进出如意班,三太太让人将那小厮抓住,请如意班来辨认,确认是小厮传的话。

大夫人没有狡辩,她也狡辩不了,只说︰「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有句话我不得不说,害三姑娘断腿一事不是我做的,戏台也不是我叫人弄塌的,如有半句虚言,就叫雷电劈死我!」说完,她又放一句狠话,「谁往我脑袋上扣屎盆子,叫我查出来,我会叫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然後她主动跟老太太和武安侯提了个要求,要亲自查是谁害了沈安姒的事,不查出来,她下半辈子就吃斋念佛,常伴青灯了。

大夫人决绝的态度,莫说老太太,就是三太太都开始怀疑,难道沈安姒摔断腿一事真的跟她无关?可沈安姒和小厮都指认是她,她凭什麽敢笃定还有一个凶手?

大夫人跪在地上相求,二老爷帮忙说情,於是查罪魁祸首的事就落到了大夫人头上。

等出了松鹤院,随着安容回玲珑院的路上,芍药不解地道︰「大夫人敢发那样的毒誓,应该不是她做的,不知道是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算计大夫人?」

安容勾唇冷笑,「侯府吃过熊心豹子胆的人几时少了?」

大夫人发的誓言看似凶狠,其实早将她自己摘除在外,她叫人锯过戏台子,不过只是锯了上面的部分,戏台子会坏,但是不会坍塌,沈安姒会摔下戏台,但是就算她没接住,摔了,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惨。

只能说,幕後黑手不是一般的狠。

安容想不通,侯府除了大夫人和二老爷之外,还有这样心狠手辣的人吗?她朝前走了几步之後,忽然顿住脚步,问︰「今儿瞧见小厮进出如意班的丫鬟是谁院子里的?」

芍药想了想,摇头,「不知道,只是在丫鬟间那麽传开,然後传到夏荷姊姊耳朵里。」

安容眼神一凝,「去查,看是谁院子里的丫鬟瞧见的。」

芍药有些为难,「怕是查不出来,丫鬟们的嘴碎得很,你传过来,我传过去,哪还知道谁先说的啊?」就像她自己,传什麽谣言的时候都会说一句「我听谁谁院子里的丫鬟说」,她算不得第一个人,这是传流言的技巧。

安容拍了她脑门一下,「小厮是昨儿出府的,你去查查,昨儿都有哪些丫鬟出府不就知道了?」

芍药恍然脸红,恨不得把舌头咬断才好,赶忙办事去了。

安容独自回玲珑院,秋菊几个丫鬟在楼下伺候,颇不自在,因为喻嬷嬷一大清早就吩咐了。这几日没有她的允许,除了海棠和芍药外,不许任何人上楼,将她的话当做耳旁风者,直接赶出侯府!

等安容上楼後,楼下小丫鬟就开始揣测——?

「你们说,喻嬷嬷不许咱们上楼,是不是和姑娘纳鞋底的事有关?」

丫鬟猜肯定是安容不会纳鞋底,喻嬷嬷要帮她,又怕回头丫鬟们碎嘴,让威长侯夫人知道,回头小少爷出了事会责怪安容。

秋菊觉得丫鬟说的有理,姑娘确实不大会纳鞋底,让她七日内做完,不大可能,只是这种被排斥在外的感觉着实不大好受,不过幸好半夏和白芷也一样。

安容上楼,便闻到一股香味儿,忍不住嗅了嗅,安容朝屋里的桌子望了一眼,桌上只有一套青花瓷茶盏,再无其他,扭头望去,却见萧湛正在吃饭,六菜一汤,三荤三素,比她的膳食还要好,她险些气出内伤。

更要命的是,萧湛还请她一起吃。安容气得直捂胸口,她就没见过这样请客的,在她的地盘上,霸占了她的床,还自己先吃了。

「我不吃!」她气呼呼道,随即又想起一个问题,「谁给他送的饭菜?」这话是问海棠的。

海棠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有人敲了书房的窗户,奴婢过去的时候,就见有两个食盒摆在地上,没瞧见人。」

安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太过分了,萧国公府送饭都送到玲珑阁上,怎麽不把萧湛拎回去!她瞥了那桌子一眼,道︰「那饭菜肯定是给我的,下回别胡乱送人。」

海棠勾了勾唇,没有说话。

萧湛拿了张纸条给安容看,上面有九个大字——?饭菜是给萧表少爷的,字体苍劲有力。

安容为之气结。

萧湛嘴角勾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眸底灿亮,「坐过来,我有话与你说。」

安容不搭理他。

「不想退亲了?」他使出杀手鐧。

安容皱眉看着他,眸底满是质疑,他怎麽可能忽然想通了呢,总觉得是在骗她的。「你真同意退亲?」

萧湛的眸光落到他对面的碗上,清清淡淡地吐出四个字,「吃完再谈。」

安容犹豫了会儿,还是走过去。

和萧湛面对面吃饭,她觉得很别扭,尤其是他还给她夹菜。

安容举着筷子有些迟疑,最後还是决定礼尚往来,给萧湛夹了青菜。她打定主意,萧湛不吃她夹的菜,她就不吃他夹的菜,免得他说她不懂礼数。

萧湛看着他给安容夹的菜,全是她喜欢的,而她给自己夹的,却偏偏是他最厌恶的菜,忍不住眉头紧锁,「你是不是查过我最不喜欢的是什麽?」

安容微微挑眉,眸底带笑,但脸上满是迷茫的看着萧湛,「你不喜欢吃青菜吗?」

萧湛没说话。

安容不傻,她怎可能听不出方才他问那话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不喜欢这些菜,便笑道︰「给你送饭菜的暗卫明显办事不力啊,主子不爱吃的还端来做什麽,给你看吗?」

她对端菜来的暗卫本来没什麽,但他留下的那张纸条实在惹她生气,什麽意思嘛,这是她的闺房,她会没饭吃,抢他主子的饭?她才不会承认她方才有过这样的想法,正是因为被戳破了,所以更恼了。总之,这是萧湛的暗卫给他送的饭,自然都是他喜欢的,她给他夹哪个都成,他不会知道她是刻意挑他讨厌的菜夹。

果然,萧湛被安容问得答不上来,低头盯着碗里的青菜,眉头渐渐皱紧,这菜好像不是给他准备的,至少不全是给他准备的,不然暗卫不可能端了青菜来。

他再扫桌子上的菜一眼,几乎可以笃定,暗卫是依照安容的喜好上的菜。

安容的心情很好,用筷子夹了块肉丁,轻轻的咀嚼着,然後望着萧湛,那清澈的眸底就一个意思——?我可是给你面子吃了你夹的菜,你总不至於不给我面子吧?

「你至於吗,我给你夹的又不是砒霜。」她实在憋不住了,这话她前世就想说,今儿总算是问出口了,算是了了一个心中疙瘩。

她只是想刺激一下萧湛,可是萧湛的回答差点让她喷饭——?

「砒霜比这个好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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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嫁闺中 卷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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