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三章 成空
“我爸？”
李少龙迟疑间并不能理解母亲的心情，更理解不了她话语中的怨气，因为这种情绪，他从有记忆以来就从未在母亲脸上看到过，一向温柔端庄的母亲，即使当初面对岳子灵父亲的责难，也没有露出过这般情绪。
如今，却将所有的愤恨一股脑全倾泻在父亲身上……
内心的感慨只是一瞬间，李少龙随着母亲的视线望向父亲，不出意外地看到墙角宛如雕塑的父亲，刚想有所动作，却突然手腕一紧，阻止了他的起身。
不用转身，李少龙已经看到了母亲摇头阻止的身影，还有那一双仇视的眼睛，李少龙似乎还看到他所期待的解脱，希望，统统都弃他而去，仿佛一个转身，就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爸……”李少龙下意识再喊出声，却因为手腕传来的疼痛，让他不得不再次跌回沙发，
“别叫他爸，他不是你爸！”
李母就像一只护崽的母鸡，誓死也要将孩子与眼前的“老鹰”隔开，看的李少龙目光一暗，心里仅剩的那点侥幸随着母亲的动作灰飞烟灭，李少龙不得不承认，家里，出事了！
而他的期盼，大概也要落空了……
没有时间伤春悲秋，强迫自己不去在意心底涌出的悲伤，李少龙安抚了受惊的母亲，又一点一点将一片狼藉的家收拾干净，整个过程中李少龙没有回头看父亲一眼，却期待身后能响起熟悉的呼唤。
可惜，今天的李少龙注定要失望了。
等到房间重新归于寂静，李少龙站在父亲身前，无声，却不容忽视。
良久，一声叹息在父子之间盘旋，李少龙终于听到父亲沙哑的声音，夹杂着无尽的痛苦与悔恨，
“我对不起你们母子，”
“你妈……估计是不会原谅我了，”
“到现在也不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么？”李少龙不客气地打断父亲絮叨，如果李父抬头，必然能看到儿子眼中压抑的怒火，可惜，他现在并没有心思关注这些。
也不能回答儿子的疑问。
所以李少龙只能继续与茫然中感受着痛苦，感受着曾经温暖的家庭缓慢又坚定地走向毁灭，而他却什么都不能做，甚至，他连导致家庭破灭的原因都不知道。
“别看你妈平日里强势，可她……”
“呵，这么关心我妈，怎么不自己关心”，
燃烧的怒火几乎让李少龙失去理智，“既然你觉得我不该知道真相，那也别对我嘱托这些，我担不起！”
说完这些，李少龙赌气地将自己扔进沙发，似乎不想继续管墙角的父亲，可那愤愤不平的喘息以及不甘望向父亲的眼神，无疑又表明了他的坚持。
“你现在长大了，要好好照顾你妈，”
“长大？”李少龙要被气笑了，“你真的当我长大了就不要什么都瞒着我！”
“至少也让我知道家里发生什么事了啊……”
后一句话带着哭腔，昭示着其内心极大的惶恐与不安，不是没想过家里的每况愈下，可在李少龙看来，钱没了可以再赚，东西没了可以再买，只要家人安好，日子总会慢慢变好。
所以他费劲心思地联合金莱摆脱岳子灵，所以他即使远离了李小艾，却依旧抱有期待，所以他不理解，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让父亲连说的勇气都没有，只想着叮嘱，就像在准备后事，
扯动嘴角，还真有一声嘲讽从李少龙嘴角溢出，可不就像在准备后事么，可问题是，他一点都不想听这些啊。
可惜，再多的咆哮换来的只是沉默。
李父低头，没有丝毫反应，似乎真的没有听到李少龙的追问，安静的仿佛刚才的殷切嘱托只是幻觉，
拳头紧了又松，松了又紧，面对不进油盐的父亲，李少龙除了发泄般锤自己两拳，没有丝毫办法。
“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可惜不是现在吧？”
“……”
“儿子，你长大了，能……”
“我是长大了，可我不是无血无肉的傀儡，我有自己的感情，有自己的想法”，李少龙咆哮，仿佛要将心底的憋屈倾数发泄，根根因憋屈而发怒的青筋，都昭显着主人几欲喷发的怒气。
可惜，任李少龙如何愤怒，如何不甘，父亲的面容却无半点波动，打定主意不与他解惑，这幅不为所动的模样，终于让一直忍耐的李少龙爆发，
“这也是我家！”
一声怒吼，李少龙再不愿看父亲那张毫无波动的脸，转身摔门而出，留下久久不能回散的叹息，以及静的可怕没有半点温度的家。
一口气跑进车水马龙的街道，听着四周人声鼎沸，再看路上或成双成对，或三五成群的行人，李少龙贪婪地喘着粗气，仿佛只有这样，他才不至于被活活憋死。
本以为今夜过后是解脱，可命运却与他开了个大大的玩笑，什么解脱，什么希望，都不过是自己臆想出来的玩意，说到底，他还是什么都干不了，什么都干不了……
“一无是处……”
李少龙呢喃，恍惚间迈开步子混入人流，没有方向，没有目标。
甚至某一个瞬间，李少龙竟生出“这辈子就这么随波逐流算了”的想法，反正再挣扎也挣扎不过命运，再努力也努力不过人生。
直到喧嚣渐渐隐去，眼前渐渐有熟悉的灯光照耀，李少龙才在恍惚中回神，于一棵大树下站定。
“竟然跑了这么远”，
熟悉又陌生的景色让李少龙自嘲一笑，只是相比于下午离开时，此时的李少龙心中再无半点希望，有的，只是满心的苦涩。
李少龙定定地站在树下，看着朱红色的大门氤氲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朦胧又静谧，就像那个人……
那个总让人不由自主放松的人……
“可惜，都成了奢望”，
又在原地站了许久，李少龙想了很多，又关于李小艾的，也有关于他家庭的，有关于未来的，更多的，却是关于过去。
曾经的美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