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仓促离家

二、仓促离家

景欢迈着小步子飞快地走到墙角,将某物小心翼翼地拾起来,有点艰难,四岁的小胳膊,拖着个危险物品总不那么便捷。

她布置好现场,便钻入屋中一堆杂物后,静静等着预想中的一幕发生。

不一会,便听见那厢传来窸窣的穿衣声,还有那女子压低嗓门的哀求声,只听男人咳嗽了几声,不耐烦地说了几句什么,便向门口走来。

景欢有点紧张,目光幽幽地盯着软帘。

果然看着帘子一动,那男人先伸出半个脑袋,然后脚抬了起来,向外跨出,夜色中只有些微弱的光线从厢房传出来,她却觉得自己能清楚地看清那男人的每步分动作,他的脚一点点落下,然后准确无误地落在门口那黑黝黝的夹子上,紧接着景欢便满意地听见一声惨叫,“啊!”

景欢拼命瞪大眼睛,看着男人翘着脚哀嚎蹦跳着,心情顿时好多了。不过在看到那女子匆忙掀帘出来时,又慢慢敛去笑容。看着她白皙的脸庞上还残留着泪珠,一头乌发凌乱地披在肩上,有些怯弱地靠在门边看着那男人怒骂着扒拉脚上的老鼠夹子,心口莫名涌上一层忧伤。

“四姨娘,你门口放老鼠夹子干什么?”

四姨娘目光闪了闪,嗫嚅着,“那个、屋里老鼠多……”

景欢很满意四姨娘的回答,她倒没傻的说一句老鼠夹子怎么从墙角跑门口这样的话,这个女子并不笨。此时门外传来几声轻响,有人压低了声音问道:“老爷,怎么了?”

“何远,你进来,我的脚被老鼠夹子夹住了。”三爷龇牙咧嘴间,顿现脸上的凶相,那抑郁消瘦的面庞此时更是阴冷一片,回头看了一眼四姨娘,“你还愣着干什么?不赶紧进屋去!要让何远看见你这骚样儿么?”

四姨娘被他一骂,那白皙的脸煞地更白了,捂了捂衣襟,低头迈步走向景欢刚才出来的厢房。景欢看着她的背影有些单薄还有些踉跄,拳头不由握了起来。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提着气死风灯笼走了进来,屋里顿时明亮起来,那小厮见了三爷的脚,紧张地放下了灯,俯下身子,在三爷的脚上捣鼓了半天,取下老鼠夹子,“爷,您觉得怎么样了?小的背您回去?”

“滚!”三爷脾性显然不好,推开何远,瘸着腿向门外走去边冷冷地说,“赶紧找人备马车,送四姨娘母女俩离开。记住,不准她们跟任何人说话,特别是那小丫头,给我看好了,安全送到青竹庵才是道理!”

“知道了,爷。”何远提了灯笼赶紧跟了前去,只听着吱呀的门响和慢慢远去的脚步声,“何总管都安排好了……”声音渐渐远去。

“姐儿,姐儿,你哪里去了?”景欢刚想站起来,就看见四姨娘疯了似的从厢房冲出来,就要向大门冲去。

“我在这里。”景欢不假思索就答了出来,清脆的童声还是让她很不适应。

四姨娘慌张地在夜色中寻摸了半响,才找准方向,向景欢扑来。一把就抱住了她小小的身子,“姐儿,姐儿,快叫娘看看,你醒了,终于醒了……我的姐儿有救了,呜呜呜……”

景欢只觉得有种异样的情绪环绕全身,不由自主伸出手搂主了这个不停哭泣的女人,“……你别哭,我没事。”

“啊?”四姨娘显然被景欢这样说话吓到了,哭声嘎然而止,将她慢慢放开,慌张地看着她的脸,“姐儿,你、你忘记刚才看到的好不好?我……我和三叔在做个……做个……”

“做游戏?”景欢看着四姨娘哀伤美丽的眼睛,不由心痛,脱口而出这个听惯了的谎言,“光屁屁的游戏,是不是不能跟别人说?”

四姨娘啄木鸟似的点头,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姐儿,真懂事。”

景欢装作天真地一笑,“我们明天要离开吗?”

“姐儿……”

“我刚听见……三爷跟何远说的,他们要送我们走?”景欢虽然对三叔这个词很囧,只叫三爷,她看着这个不过二十岁左右年轻的女子,心底已经有个决定,不管这是不是一个梦,哪怕下一秒就会醒来,在梦里她也愿意帮助这个女子,不为其他,只为她那忧伤的眼和那颗母亲的心。

四姨娘抱起景欢,“姐儿,刚生了大病,要多睡觉,明天赶路。”四姨娘的声音很柔软,绝对是那种母亲对女儿才有的柔情。

景欢在她怀里挣了几下,她身上还残留着一种奇怪的混合着男人汗臭气息的味道,“我不喜欢三爷!”。

“他、他是你三叔,姐儿记得叫三叔。”四姨娘的手抖了一下,还是坚持将景欢抱到房间,放到床上,冰凉的手指摸了摸她的额头,“姐儿真的好了。”

景欢避开她的手,坚持看她的眼睛,“我犯错了吗?你为什么那样做?”景欢转而一想,又赶紧换了词汇,“我想知道,你为什么要偷偷的跟……三叔玩光屁屁游戏?”虽然景欢对三叔这个词很囧很囧。

四姨娘的眼神躲闪着,“因为、因为……姐儿还小,以后长大了娘再告诉你好吗?”

“不好。”什么长大了再告诉?切,妹子,我比你还大一点呢,虽然俺是一个啥都不懂的宅女,景欢心里不屑笑道,嘴里却装作不懂,“我要知道,三叔为什么要送我们走?因为我、犯错了对吗?”

“姐儿,你没有错……”四姨娘哆嗦着嘴唇,“都是娘的错,是娘不该生下你,让你受人白眼,受苦受累……”四姨娘说着就开始哽咽起来,这一哭又是成串的眼泪滚落下来,哽咽慢慢变大,成了嚎啕大哭。

景欢诧异地看着她从大哭又变成抽噎,实在心疼她那副模样,不由闭上了眼睛倒到床上,她只觉得一双温柔的手将薄薄的棉被盖到了身上,哭声变得更低了,渐渐那些哭声都变成梦中的河水流淌声……

才觉得刚入梦,便被颠簸着醒来,景欢揉了揉眼睛,发觉自己被抱在林氏的怀里,她身上的衣服早换了,已经没有了昨夜那种难堪的味道,想来已经梳洗过。景欢环顾有些昏暗的马车内壁,有些泄气,一梦醒来,依然没有回到自己的世界。果真是见鬼了,或者这个梦太长了。

景欢忍不住叹息,林氏诧异地低头看她,“姐儿,醒来了?”她的眼睛很漂亮,乌黑的瞳仁带着很温柔的光芒,软软地看着景欢,“姐儿,我们要离开家,去山里住段日子,你是不是不喜欢?”

景欢虽然被她的柔爱整得一阵心软,但是还是固执地挣扎着跳出她的怀抱,自己坐到她身边的软垫上,她自己都没闹清楚现在是什么状况,哪里知道那么多?于是摇摇头,“我不知道。”

林氏的眼眶一红,“我、我也不想让姐儿受苦受累,可是……”

景欢看着她软弱的模样,不由皱眉,21世纪新时代教育下的女性,是绝不允许有她这样懦弱的人的。但是现在命运却突然将她们绑在一起,她又不得不兼顾着这个女子的一切,相依为命,甚至保护她,仿若都变成她的责任,虽然未来,她自己都不知道会变成怎样一个麻瓜!

是梦醒来穿回去,还是继续穿越女万能的故事,景欢是真的一无所知。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不会背唐诗宋词,更不会发明创造,如果穿越是一个事实,她该何去何从?

“哪里都很好,只要跟、跟娘在一起。”景欢犹豫了一下,终是叫出了“娘”这个字。“我想看看窗外可以吗?”

四姨娘见景欢情绪没多大变化,赶紧点头,替她打开了小格窗上的青色软帘。

一路上,依旧萧条的树木,偶尔奔驰而过的骏马,带着草帽或扎着文巾的路人,远处低矮的村屋,开始缭绕的炊烟,东方已经露出一片绯红色,空气清新的能掐出水来,天空干净的跟孩子的眼睛一样。

景欢不由深吸了口气,暗自握拳给自己鼓劲,不管这是怎样一个朝代,穿越女都是万能的!我要万能,我要金钱帅哥美女无数,我要呼风唤雨,我要才女,我要……景欢想着想着便笑了出来,手心却一凉,回头骤然看着满脸担忧的林氏,刚才挣扎而起的雄心壮志马上丢到爪哇国了。

想的再多又有何用?穿越第一夜就看见自己的娘出卖身体救自己一条小命,景欢,你这个无用的21世纪大好青年,还万能呢!景欢懊恼地看着林氏,不知道该如何发泄内心真实的情绪。

“姐儿,你吓坏了是吗?”林氏将景欢搂进怀里,“都是娘不好,都是娘没用。”

这台词怎么听怎么都觉得恶俗,就跟琼瑶言情似的,景欢懊恼地转动着小脑袋,用沉默抗议这样的言论,不得不哀叹21世纪的大好青年成了一朵连名字都省略了的小花,理想中的万能穿越女成了窝在娘怀里不谙世事的小宝宝。

沮丧、无助、痛恨,这就是景欢来到这个世界第一天的感觉,前途就跟这马车一样渺茫着,她甚至无法把握今天的未来,更不用说这个充满了封建、闭塞的世界。虽然她一再给自己打气,说什么穿越女的万能,可是,正常的人都明白,穿越女万能吗?太多的限制,让我们在这个世界只会迷失自我罢了。

初春的空气里,一阵阵的阴冷,让景欢不禁缩了缩身子,林氏很自然地将她抱进怀里,这次她没有抗拒,这种陌生的温暖让她恍惚着,这是她在这个世界第一个依靠,第一个真心对自己好的人,虽然,她并不是四姨娘真正的女儿。景欢冰冷的小身子在林氏的怀抱中很快暖和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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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梧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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