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宴会（一）
自清晨起，通往天风楼的车马便络绎不绝。盖因整个咸阳的世家弟子不论嫡庶，皆是收到邀请。短短几个时辰里，数千辆车马沿街而来。车水马龙中，饶是咸阳道路宽阔，如今也是拥堵不堪。
人，生而百态，物，衍而千种。或许在无数普通的旁观者眼里，这里三层外三层，层层叠叠又三层的贵族“圈子”中，所有人都是他们终其一生都要仰视，不可忤逆的大人物。却不曾去想过，在这杂乱如菜市场的“圈子”里，依旧有人能如同平日里那些俯视他们的富家子弟一样，俯视这一群贵族。
见山方知山高，见渊才懂渊深。
又是一架车马自东来，不同于那些装饰着无数华贵的饰品，恨不得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多有钱的车马，它浑身上下没有一处装点着奢华的饰品。马车连同马匹，通体成青色，除了车厢上挂着四缕青色的流苏，再无其他。这样一辆普通的马车，无论放到哪个城市，都不会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盖因越是世家越讲究排面这个道理早已深入人心，所以这般普通的车马，在今日这百花齐放的聚会里着实让人有些提不起性质。
可就是这样一辆普通的马车，面对着前方层层叠叠，拥堵不堪的车展，一步一步毫无半点犹豫的走了过去。
四周酒楼上围观的群众顿时睁大了眼睛，眼里兴趣盎然。
“我赌一两银子，这马车必定有大背景。等它过去，所有的人都要给它让路，可有兄台敢来对赌？”
“得了吧，什么大背景，我赌三两银子！这家伙肯定就是一个愣头青。”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应声附和。
“我赌二两，赌那青色马车没来头，在最外面就要被人给掀了！”
“谁坐庄，谁坐庄，小二，小二，拿纸笔来。”
“我赌十两，赌这马车来头大，所有人都要让路。”
“嘿，傻子，这圈子里越是靠里面越是有来头，你没看见虽然路上挤成一团，最里面的那几架车马四周却是空空荡荡的吗？我赌十两，就这马车进不去！”
店小二拿着纸笔，急匆匆的跑上楼来，一听清这群人居然要对赌，顿时哭笑不得。
“客官，咱们这里是酒楼，不是赌坊，到时候要是有个差池，官府追究起来我们也不好交代啊。”
“你这小二，怎么这般不懂事？难道还怕我们少你酒钱不成？莫要多言，快把纸笔给我。”
眼见客人伸手要抢，店小二忽然身形一退，神情淡漠。
“还请客官自重，本店自开张以来，向来只做分内之事，其余一概不沾染，客官您也别让我为难。若是扫了诸位的雅兴，对簿公堂即可。”
客人见大庭广众之下接连被人拒绝，顿时有些挂不住脸面，正要发怒身边的人忽然按住了他的肩膀，悄悄在他耳边说了什么顿时冒了一身冷汗。耳旁忽然有人大叫一声。
“看，洛婵小姐来了！”
一时间之间哪里还有人去在意刚才的事，纷纷来到长廊边，想要见一见名满咸阳的第一美人。店小二见事态平息，正想挤到长廊边也瞧瞧着咸阳第一美女到底是什么模样，却听到楼下一声声招呼，只得一边高声回应一边快步离开。
红色的马车从咸阳大道缓缓驶过，洛婵虽然没有露面，但是身居咸阳的人又怎么可能不认识她的车架？是以马车每经过一座酒楼，就会掀起一阵欢呼。
洛婵四人待着车厢里各自闲聊着，因为车厢内刻有隔音的符阵，所以外面那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车厢中完全听不见。四人闲谈之中，忽然发现马车停了下来，顿时有些疑惑。
“怎么了？”
“可能是堵车了吧。”
王晗随口回答着，见三人寻声望来，笑着说道。
“洛婵姐本就国色天香，平日出门哪里不是大批富家公子跟随？这次举办聚会，听说更是不论嫡庶的给整个咸阳的上得了台面的世家子第都发放了邀请函。这样大大小小算下来，少说也有千人，撇开那些大家闺秀不谈，就算是两个人坐一架马车，也得有三四百多辆。如此规模，咸阳大道虽然宽敞，也是装不下的啊。”
“这么多？”
南风神色一愣，忍不住开口问道。
“那我们要什么时候才进得去？”
“慢慢等呗。”
王晗满不在乎的拿起一块糕点。
“反正主角还没登场，着急啥？”
话刚说完，车马前方忽然有道剑气冲天而起，剑意之强烈居然激发了马车上刻画的防守阵法！
整条咸阳大道亮起无数光彩，那辆青色马车周围所有的车辆居然全都自主激发了防御阵法！
“好强的剑意！是谁！”
南风径直站起身来，若不是马车中刻有须弥之阵，立马就会撞到车顶。
“剑南王世子，长孙秋。”
清澈的声音穿透车厢，回荡在众人耳畔。南风神情一愣，随后一脸的疑惑。
“长孙秋？你不是在青城剑派修行吗？不对！”
南风脸色又变，小脸上满是惊愕。
“青城剑派非剑心通明不可下山，难道你已经到了如此境界了？”
长孙秋不再说话，只是那道剑意再次暴涨，拥堵的街道居然被他硬生生用剑意逼开一个宽敞的道路来。
“既然李兄不在，我长孙秋就先厚脸做一次洛婵小姐的护花使者，请随我来。”
青色马车缓缓前行，洛婵略微犹豫，轻声道。
“跟上。”
车厢里的气氛突然有些沉闷，煎熬数十秒后南风终于忍不住出了声。
“这个长孙秋，居然变得这么厉害了？现在这个世道是怎么了？李煜哥一睡三年，醒来之后实力突飞猛进，举手投足间就击败了黄知若，后来又单手打爆我两道符文同时还破开了一个念修的念力屏障，现在又冒出来一个长孙秋？难道我们这些年苦修还比不得人家随随便便睡几年？”
“得了吧，你那也算苦修？你要笑死我吗。”
王晗对南风的话嗤之以鼻。
“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每天画符不过两个时辰就溜不见的人也好意思说苦修？”
南风顿时涨红了脸，挥舞着小拳头辩解。
“我，我这是灵感修行你知道吗，我每天一两个时辰全力的修行，可抵得上你们随心所欲的修行一整天！”
眼见两人还要再争辩，洛婵赶紧开口。
“好啦好啦，修行一事向来讲究天赋和毅力，长孙秋本身乃是剑修世家出身，天赋极高，再加上他叔叔是青城剑派上一辈最强者有了如此修为也不为过。小南风你们也别羡慕他，你们天赋不差，只是现在心性未定，等你们心性定下之时再努力修行必定能一鸣惊人！”
三人连连点头，南风忽然想到什么，刚要开口说话，车厢门被人轻轻扣响。
“小姐，天风楼到了。”
四人拉开门帘，刚出马车便看见一剑眉星目，背负一柄长剑的青衫男子站在一辆同样一席青色的马车前。那男子见四人出了马车便慢步走了过来，等四人全都下了车后，刚好来到四人的身前。
“洛婵小姐，南阳郡主，王晗小姐，柳灵小姐好久不见。”
洛婵三人低头还礼，唯有一路寡言的柳灵忽然握紧了裙摆，目光凝望着长孙秋久久不曾挪开。
长街青衫旧人逢，相顾无言思如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