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杨仲齐闻言,朝她腹间望去。「好吧,只要小孩姓杨,我不介意你改姓谭。」

「……」一定要这样死咬不放吗?

杨叔赵是回家了,但态度不冷不热,晚上也各睡各的,不会再像过去那样搂着她睡。

然后贯彻三不政策,不主动、不拒绝、不热络。

这一一不就是在复制她之前的吵架模式吗?

她神经再大条,也知道杨四爷的脾气还没过去,而且是现在进行式.

其实,她也知道,这事不会轻易过去,没有乐观到以期怀孕了,以为就可以一笑泯思仇。

但要说多严重,好像也不尽然,他看起来比较像是在不爽什么,至於那个「什么」是什么一一她还在研究。

至少,她死皮赖脸地靠过去撒娇,他不会真的不给面子地推开她。

「四爷喝茶。妾身给您捏捏肩。」她是极尽谄媚、讨好之能事。

偶尔来蹭饭吃的杨五爷,一个不防差点喷茶。

这是哪一出?

「大嫂,你的新路线吗?」老佛爷不当了,直接眨为贱妾,这落差也未免太大,害他呛得猛咳,换来杨四爷冷冷的警告眼神。

自已怎么样是一回事,却不容他人对妻子有一丝笑弄。

是说,最近这贱妾路线,她自己也玩得挺开心就是。

如此又持续了月余。一日睡前,杨叔赵依例实行楚河不犯汉界之睡法,才刚培养出一点睡意,便听闻枕边人轻细的低哼声。

「怎么了?」他旋即睁眼,见妻子捂着肚腹。「哪里不舒服一一」

急忙要起身,被一手按住,另一手拉来他右掌。「没事,你女儿踢了我一脚,你摸摸看……」

他狐疑地将掌心贴向她腹问。

这娃儿很顽皮,之前每回胎动,她唤他来,要与他分享时,便又无声无息,害他很失落。

这一个月来,他啃了不少怀孕相关书籍,说要常常跟肚子里的宝宝说话,让孩子辨识父母的声音,怀孕期间就要开始培养亲子感情,可是他觉得宝宝好像不太想跟他有互动,理都不理他。

「宝贝,跟把拔打声招呼。」拜托拜托,替我巴结一下你爹啦,父母恩爱也有你好处啊,你总不想变成单亲宝宝吧,是不是?

杨叔赵静候了一会儿,失望地想抽回手,忽觉掌下一阵微弱律动,他惊异地张大眼。「宝宝,是你吗?」

感受到掌下清晰的震动,他惊喜地移靠到她肚腹前,轻轻地,很小声地跟孩子说他们的悄悄话。

「嗨,宝贝,你听得到吗?我是把拔。我很高兴你来了,我会用我全部的心力,当一个好爸爸,你也要乖乖的,我会一天天倒数我们见面的日子,欢迎你来到这个家。」

谭嘉珉嘴角泛笑,看着他的动作,心窝荡漾暖暖浪潮。

她是不清楚他跟孩子说了什么,但那专注又认真的神情,让她觉得可爱到了极甜。

他说完悄悄话,正欲躺回自己的床位,谭嘉珉按住他的手,乘隙赖向他怀中。「老公,你好久没抱着我睡了。」

他顿了顿,手停在她腰间,倒是没再抽回。

於是她得寸进尺,连手臂都缠了上去。

「都春天了,夜里不会冷。」休想用他的招。

「我心冷。」老公不理她,心境凄凉,寒风飕飕啊。

「……」此等无赖境界,他只能说自己望尘莫及。

「反省过了?」

会这样问,表示有软化迹象。

她立刻摆出最诚恳乞怜的姿态。「有,我很努力地反省过了。」

「说来听听看。」看她究竟反省出什么人生大道理来。

「夫妻应该诚挚相对。我发誓以后这么重要的事一定会跟你商量,再也不瞒你。」

「还有呢?」

「嘉凯……他做错事,我不该护短,替他掩过。」

「再来?」

「……」还有?她有错那么多吗?「我……是嘉凯的姐姐……」这点算不算?

「是堂姐。」而且是感情很不好的堂姐弟。「这算什么错?」

「呃……」不是吗?!

这一脸茫然,挑得他一把火又烧起来,推开她,怒然坐起。「你还是没搞清楚状况!五年前,我们是怎么分开的?如果当时没有这件事,你会离开我吗?」

「不会。」她本能答。

他深深吸上一口气。

即使这些年来一直努力叫自己要忘,却还是牢牢记得,当时的一切。

爱情,在萌芽与告白之间、隐晦朦胧时最美,往往是每一对恋人交往之后,亿起时最甜美的一段,他们当时,就处在那种状态下。

他知道她有心,相信她也接收得到他所传递的讯息,他们之间,真的就只差那句告白没说出口而已。

那是他人生最美好的片段之一,却没有想到,会结束得如此快,快到教人措手不及。

他们除了睡眠时间以外几乎都在一起,她说,要他多出去走走,用看护的口气叮咛,却是用女朋友的温柔与细心在陪伴,那其实,更像是约会。

他也总是点头,只要她想去的地方,都愿陪着她。

虽然很多事情不能做,但是他想,或许,他们多努力一点,可以弥补身体上的缺憾,还是可以与一般情侣一样,牵着手走下去。

他是这么想的。

那天,他们去看电影,下了一场午后雷阵雨,行人纷纷走避,他们淋成落汤鸡,在檐下避雨时,他看着一身湿的她,内心突起惆。

他不顾着行动不便的他,她不会把自己弄得浑身湿透,一般女孩被护着的娇宠,他做不到。

这是第一次,他感受到,有些事情并不是有心就能解决.

她后来进店里买两杯热饮暖身,他在檐下等待,避雨的行人仓促而过,撞上轮椅扶手,他只觉重心不稳,一阵疼痛之后,意识过来人已跌在阶梯前。

她察觉以后,一句话也没说,只是默默地扶正翻倒的轮椅,将他搀回椅上。

一路静默地回到家,取出医药箱,替他将擦伤的手脚消毒上药。

她一声也不吭,始终睇视着她的他,却清楚地看见,一颗水珠滴落在他腿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再也止不住.

她趴在他腿上,哽着声,一遍又一遍地说着同一句话。「对不起一一」

「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他那时以为,她道歉是因为自己职责上的疏失,没照顾好他。

他拉起她,牢牢抱着,那是第一次,他逾越那条界线,吻了她。

但她愈来愈沈默。

一个礼拜后,向他口头请辞。

他曾经很困惑。『为什么?」

「我……没有办法。」她困难地说。「我们……不可能……」

他以为,他们有那样的默契,她可以靠在他肩上吹风、笑容甜甜地枕在他腿上安睡、握着他的手,一个人自得其乐玩大手牵小手的游戏,那么多、那么多的小亲密,却在他跨越那条界线

吻了她之后,告诉他,他们不可能。

要说她对他没有感觉,打死他都不信,他们之间的障碍,一直都只有一个,从淋雨那天回来之后,她就很明显不对劲。

措手不及面对他最狼狈的模样,揭开他们之间,最残忍、也无法突破的现实,未来的她,若是与他在一起,很多女孩能享有的权利,都是她必须舍弃的部分,他能给她的,很有限。

看清了现实,那些隐晦的、怦然的小暧昧,成了最大的讽刺,瞬间幻灭.

他不知道自己当时为何能表现得如此平静又坦然,只是问她:「你不想跟我有进一步的发展,是因为我的腿?」

他只想让自己,死得明明白白。

那时,她愕然张嘴,好半天吐不出一句话来,张着大大的眼,努力忍着不哭。

「对、对不起,我……」她哑着声,只是反覆道歉,却一句解释也说不出来。这样,还能不懂吗?

「够了,没关系。」这样就很够了,至少他知道,这不是他一个人自作多情的错觉,她对他是有意的,只是她要的,他给不起,这样而已。

他放她走,同时也换了另一家医院,完全断绝与她之间可能会有的接触。就这样。

清清楚楚的结束掉。

然后,在数年以后,她却告诉他,并不是这么回事。

她当时的难以启齿、声声歉意,不是因为愧负他的感情,而是为了亲人所犯下的错,让她无颜继续留在他身边。

发现的当时,她其实很恐惧,若有一天他知道了,也不可能会再接受她,於是,趁着他什么都还不知道,慌然逃离。

但是一一

他拉回远扬的思绪,正视她。「你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有多不公平?你能选择逃离,我能选择什么?只能在原地,别无选择地接收你给的任何说词。你宁愿让我相信你嫌弃我,都不愿意

让我知道实情。

「再遇到你时,昭明说,你完全知道对方的情况,还是愿意来赴约。你知道我什么感受吗?你可以接受一个与我相同条件的陌生人,却不能接受我,我对你而言就那么差劲吗?那时候,我

真的很气你,很想当场立刻走人!」

她愕然张口,完全没料到他会这样想。「我、我不是……」

他没理会她,继续说下去。「但是后来,我还是按下种种情绪,去找一个狠狠否定过我的人提婚事,也早做好了会被你拒绝的心理准备我这辈子唯一不顾颜面,也就只有这一回,你说

,我在不在意我们的婚姻?」

在意。而且是她想像不到的在意。

听杨仲齐说是一回事,真正由他口中承认,那感受还是不同的。

他很少真正对她表达内心的感受,这是他第一次,一口气对她说出那么多藏在心里的真心话……

「我真正气的,是你一个人,决定了我们两个人的未来。在这件事上,我不是受害者吗?那为什么我失去了父母、失去了健康的身体、还要失去心爱的女人?做错事的是嘉凯,你却惩罚我

,这是什么一一」

话没说完,她一个飞扑上前紧紧抱住他。

「你做什么!」没看到他在生气吗?耍什么白日!

他皱眉想扯开她,怀中死死搂着不放手的女人,又哭又笑,在他耳畔轻声道:「我听见了。」

「听见什么?」

心爱的女人。

虽然是不经意吐露而出的,她还是感动得要命。

「所以……如果当时我告诉你实话,你不会赶我走吗?」她终於有勇气,问出藏在心底许久的疑问。

「为什么要?」他反问。

「我是嘉凯的亲人,你心里都没有一丁点疙瘩吗?还有你亲人的感受,难道都不必顾虑?」

「你亲人做的事与你无关。我亲人的问题,无论他们有什么想法,也是我该面对解决的,更不会由你来承担。」

无论是谁,都不需要为不是自已做的事情,而承受任何的不公平对待。

如果她当时说了,结果绝对不会是这样。

原本,他们可以很幸福。

原本,他们可以不用分开。

原本,他可以不必知道,心上狠狠划下一刀的椎心疼痛,更不必品尝孤单,寂寥等待四年……

他气的,是她为了维护做错事的人,而选择伤害他,让他承受这一切。

她欠他四年。

很痛苦、很难挨的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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