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她知道自己迟早得面对这一天,也做足了准备,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知道,对他坦承自个儿的身分有多困难……

看着她的眼泪犹如烛泪般一滴滴落下,殷淮只觉像一把锋锐的剑,毫不留情地刺往他心底最柔软之处。

其实两人走到相恋这一步,并不是她一个人可以主导的,他又有什么资格责怪她?

未竟的言词找不出适当的词汇,只能化为难言的哀伤与充满遗憾的叹息。

他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话落的同时,一抹痛苦在幽黑冰冷的眼底一闪而过。

听到这句话,秦思的泪落得更凶了,她心痛欲绝,一双水眸含泪,却因为泪眼朦眬,没瞧见他眼底的痛苦。

他们之间不可能有结果!

她必须说些什么来挽回眼下的局面。「可我爹……是好官……他……不像那些贪官,淮哥,他跟你一样,有一颗正义凛然的心……他是好人,他没害过谁……」

想起义父枉死,想起北境的百姓,以及冥王寨的那些人,殷淮愤恨地开口:「可我却是个匪头子,是贼!与你爹的立场是敌对的,是解不开宿命的对立。」

他突然发觉,自己这些时日想着该怎么说服心上人的双亲,把女儿嫁给他的想法有多可笑,就算秦思的爹不是秦继远,天底下也不会有父母愿意把女儿的终身托付给一个匪头子。

他们的相遇、心动,至最后的倾心,全是他痴心妄想所导致的结果。

秦思定定地凝视着他,内心揪痛不已。

初遇时,她便觉他那双幽深双眸孤寂如兽,倾心后,那双眸子染上些许温度,荡漾着宠溺与柔情,令她沈溺在那份甜蜜里,觉得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

可如今,那双好不容易染上温度的眸再度冰冷,那些决绝的话语将她整个人掏空,推入绝望的深渊。

她泪光朦胧,明明心痛得难以呼吸,却还是扯出笑容问:「贼与官是解不开宿命的对立……那我呢?那个钟情于你、把心给了你的我该怎么办?」

她的笑,凄然悲伤得让他心痛。

「对不住,我……要不起你。」

说完,殷淮不让自己有后悔或心软的可能,毅然决然地转身离开。

看着那个曾经与她的心近到几乎贴在一起的男人的孤寂背影,秦思彻底崩溃,瘫软在地——

【第八章】

晚春,愈接近夏日,繁花盛开,花园盈满着一股浓郁的花香。

以往这时候,秦思就会当个采花小贼,在偌大的府邸里,寻找那开得最好的花,剪下一把,摆在府中每一处。

但自从那日殷淮向她说了那一番决绝的话后,她便一病不起。

什么大好春日、漫漫春光,全被隔绝在她的闺阁之外,被浓浓的药味与忧伤取代。

这一日,秦夫人来到女儿的榻前,探了探她仍发烫的额心,忧心道:「唉,都喝了大夫开的药方子好几日了,怎么还是不见起色?」

新芽在一旁提议。「还是新芽再去请城东的林大夫过来帮小姐把把脉,瞧瞧是不是落了什么症没给诊出来?」

主子的病况起起伏伏,大夫说这风寒之症是风邪入侵,对症下药即可,但到现在还不见好,追根究柢还是忧思致病,简单来说就是心病。

只是她就是想不明白,主子因何忧思,才会令病情反复难愈?

秦夫人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新芽,你再去把药煎了,好生看顾着,知道吗?」

新芽领命退了下去,秦夫人伸手摸了摸女儿消瘦的双颊,叹道:「孩子,何苦这样为难自个儿呢?」

丈夫同她说过,女儿爱上了冥王寨寨主,她听过冥王寨的「丰功伟业」,兴许是武家女儿,倒是十分欣赏冥王寨劫富济贫的义行。

女儿会病倒,应该也是因为丈夫奉命剿灭冥王寨所致吧?

秦思病得昏沉,感觉娘亲温暖的手心以及充满无奈的柔软声嗓,鼻一酸,心一涩,眼泪竟就这么落了下来。

秦夫人见到女儿的眼泪,彻底慌了。

她这个女儿心善活泼,有着武家人的豪爽,自小到大很少见她掉眼泪,这会儿突然这么落了泪,足以见得心里有多难受。

但瞧女儿仍闭着眼,秦夫人却分不清女儿是仍昏睡抑或是病得糊涂了,只是焦心地问:「怎么了?是真病得难受,还是心头不畅快?」

听见娘亲的声音,秦思睁开眼,看见那充满关切的面庞,再也压抑不住,虚弱地扯了扯唇角。「娘……我心里难受……好痛……」

女儿的话让秦夫人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频频问,「心里难受?怎么个难受法?我先让人去请大夫……」

秦夫人正打算喊人,却感觉女儿拽住了她,径自流着泪,喃喃自语。

「娘……他说他要不起我……因为他是、是贼……爹是官,因为……因为我是爹的女儿……他不要……没办法……不要了……」

秦思一醒来,脑中便迷迷糊糊地浮现殷淮那日对她说的话,悲伤无所遁形地折磨着她。

女儿的呢喃断断续续,秦夫人却听得仔细,约略拚凑出结果,内心翻腾。

瞧女儿这状况,她知道事态有些严重。

她轻拍女儿的手,柔声安抚道:「好,没事,娘会同你爹商量该怎么做,你别担心,没事的……」

娘亲说这话的同时,眼眉温柔,就像一道暖泉在心头流淌而过,让秦思的眼泪掉得更凶。

最后,她哭得累了,体力不支,眼角悬着泪,沉沉地昏睡过去。

暮色渐浓,落日余晖在被雪色掩覆的林间洒下一层如金般的光采。

殷淮立在窗边,看着那璀璨的美景,只觉就像他和秦思的爱情,短暂却瑰丽。

想起秦思……他的心泛起一阵痛楚,伴随心口浓浓的惆怅,几乎要将他淹没。

那日,他在她面前说得无情,天知道他心里有多么挣扎、多么痛苦。

但义父的死、冥王寨规,以及官贼对立的事实,让他不得不狠下心肠,亲手扯掉那缠绕在心头的情丝。

可即便如此,她的身影、她的一颦一笑,让他无法不想她……

脑中反复浮现那日她哭得梨花带雨的模样,以及听到他的决定时难以置信的表情,心总是痛得无法抑制。

但痛只能继续痛,横亘在两人面前的高墙是永远跨不过的阻碍,或者应该说,他们根本不应该对彼此动心……

每每思及这点,他便觉头痛欲裂,无法思考。

他抚着额角,一道战战兢兢的声音在这时响起——

「头儿,魏垚带了个人求见。」

殷淮一凛,魏垚是安置在京城中的探子,若无事禀报绝不会轻易上山寨,何况此时又多带了一个人来?

这非比寻常的情况让他嗅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让他到议事厅候着。」话落,他沈默了片刻,万分慎重地又嘱咐。「小鹿子,吩咐下去,要众人戒备。」

接收到主子的传令,小鹿子有些想不明白地挠了挠头。

这魏垚不是寨里的兄弟吗?怎么主子会传令让众人戒备?

他心里觉得奇怪,却还是依言照办,加速脚步去向众兄弟传达主子的命令。

议事厅前,殷淮的脚步才定,眸底便映入魏垚以及身旁那穿着墨色连帽斗篷的身影。

来者的身形颀长强壮,应该是个男子,入厅时并未摘下兜头罩下的篷帽,面容全部隐在帽缘的暗影中,让人瞧不清真实的模样,更显诡异。

一见到殷淮,魏垚抱拳躬身一揖。「头儿。」

殷淮警戒的目光落在他身旁的人上头,语调严厉。「魏垚,难道你不知道寨里的规矩?」

寨外兄弟归寨时绝不许偕人同行,魏垚自然明白这点。

他硬着头皮看着头儿慑人的肃然神色,为难地道:「头儿,事情有些复杂,他……坚持要与您会面。」

能让魏垚违反寨规带他上山寨的人,绝非常人。

「何人?」

魏垚抢先一步道:「头儿,我先下去,你们……私下谈谈,我、我去厅外守着。」像是怕对上殷淮的目光,他话一说完,立即闪出议事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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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丝弯弯绕指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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