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正文开始】

十年生死两茫茫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肠断处,明月夜,短松冈。--苏轼《江城子》。

京城的雍王府书房内一灯如豆,今年刚封了王,本该意气风发的雍亲王胤禛靠在榻上望着对面墙上的一幅仕女图,轻轻吟诵着这首悼亡词,画中的女子并非倾国倾城,五官很平常,一双眼睛却明亮有神仿佛能看透一切般的透着理智和清冷。水红滚着白毛边的家常旗装,显得腰身纤细窈窕,自有一种风流婉约的姿态,虽不出挑但很吸引人。胤禛觉得自己此时的心境比当时的词人还要寂聊空寂,十年了,那个混乱的夜晚是自己一生最遗憾悲痛的夜晚,不止一万次的悔恨,自己没有早些解决那个苏苏,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早些找到楚楚,滔滔的江水卷走了楚楚,也卷走了自己一生的挚爱。

如果不是十三死命的抱住当时濒临绝望,要跳入江中的自己,也许现在自己能和楚楚在另一个世界里,执手相望也未可知。

高毋庸轻轻的走进来换了新茶出去了,脸上有很深的悔恨:那个夜晚自己一直很自责,虽然四爷没有归罪他,他总觉得是自己没有看住苏苏,才引起了后面难以挽回的严重后果,他没想到一个女人的嫉妒心可以扭曲道这种疯狂的地步,当时连着三个月的打捞,万岁爷甚至动用了洞庭湖驻扎的水军沿江打捞,可是正是临近入海口的地方,泥沙大水流急,汇入茫茫大海里的江水,那里还能找到丝毫踪迹。

那个水军的左领不过实话实说,却被盛怒之下失去理智的康熙爷推出去斩了,那段时间仿佛整个大清都带着浓浓的悲伤和遗憾,可见同样在乎格格的不仅仅是自家的四爷,万岁爷也是悲痛悔恨的,甚至八九十一众八爷党核心也暗暗指挥门下一同打捞,可是无论怎样不甘愿,那个聪慧非凡的女子,那个如烟花般璀璨但短暂的女子,释放了一季的芳华就没入了滔滔江水中香消玉损了。

十年的光阴很快从指缝溜走,可是四爷的十年却过得如同四十年一般,鬓边的霜花,紧皱的眉头,比真实年纪老十年不止,自从那一夜过后四爷就再也没有笑过,确切的说他大概忘了该怎么笑有什么事情值得他一笑。冷厉的脸色,狠倔的手段,使的外面的人赐给他一个冷面王的称号,只有在夜深独处时,才流露出的脆弱和思念以及万念俱灰令高毋庸很是心痛。

田文远急急的进了书房院落,高毋庸急忙拦住他道:

「你今天可不能进去,今天是什么日子?你最应该知道的,四爷每年今天是谁也不见的」

田文远道:

「可是大妞传话说年福晋肚子疼的厉害怕是要小产了,不知会爷一声不好吧」

高毋庸暗暗叹口气喃喃的道:

「比起今天,年侧福晋和孩子又能算什么,这个你还不明白吗,去找了王太医去吧,让大妞过去看着办也就是了」

田文远眼中划过一丝了然,继而转身去了,高毋庸瞧了一眼没有丝毫动静的屋子,不禁摇头:

「十年间,府里进了多少女子,西侧院的钮祜鲁格格,三年前大婚封了侧福晋的年氏,年羹尧的妹子,耿氏……十几个女人。」

一开始的五年,四爷是完全不近女色的,仿佛修行的苦行僧,在第六年也就是康熙四十六年弘晖阿哥夭折了,十三爷看不下去,进了融月居和四阿哥彻夜长谈,具体谈什么,别人不得而知,三天后,四爷就搬出了融月居回府居住了,命人在融月居的大门上贴了封条,楚楚度假村也在不久后也被万岁爷做主关了,赐名圆明园,成了西郊一个普通的庄子。

一切的繁华仿佛都随着佟格格逝去了,只留下许多当时亲身经历过那些事儿的人,还在心里记着那个风华绝代的神仙格格,恐怕终身难忘。

康熙四十七年三阿哥弘时出世,同年年氏和钮钴噜耿氏进府,自从弘晖去了,那拉氏仿佛大彻大悟了一般,每日缩在佛堂念经,再也不管府中的事务了,现在的府中实际是田文远的老婆大妞管着的,大家都知道大妞有今天的体面,完全是因为佟格格的缘故,即使嚣张跋扈的年氏一开始争了几回均告失败也就消停了。

也不知是什么缘法,年氏长的竟然和佟格格有几分的相似,其实算起来比佟格格要漂亮很多,只是一双剪水双瞳流转间酷似那个调皮生动的格格,也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能在选秀就成了众皇子争夺的对象,当然她哥哥年羹尧的势力也是不可忽视的。

也许是出于愧悔的补偿心里,康熙爷驳了别人的请求,却亲自下旨封了侧福晋指给了并没有请求的四爷并赐大婚,那场大婚盛大的不次于任何一个嫡福晋的规格,年家跟着水涨船高,只有整个皇族都是明白的,这恐怕是康熙爷的另一种移情补偿心里作祟。

不管怎样那个年氏进府倒是令四爷宠了一段时间,那几日几乎夜夜呈宠,几天后四爷才渐渐冷了下来,不过算起来以后还是去她院子里的时候最多,可是那个年氏倒是个没福气的命,去年掉了一个孩子,如今又是这样,偏偏是今天,今天四爷那里有心情去管这些后院的杂事,高毋庸望望窗上映出的清瘦身影,不觉一叹:看来今晚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却说田文远到了前面差人速速去太医院找王太医,边回转了自己的屋子,大妞早就在年福晋院子里盯着去了,四爷对自己一家可说是分外恩遇,不说已经官至五品的弟弟田文静,就是自己的十一岁女儿也是四爷亲自赐名念楚,目前跟着府里的西席邬先生读书,说实在的自己的闺女实际比自己还要体面些,田文远明白这一切都是拖了自己老婆大妞的福,拖佟格格的福。

想着进屋看了看自己的小儿子,睡的很安稳,才又回去前面盯着。这一夜又是个不眠之夜,不为了小产的年福晋,而是为了那个十年前葬身江中的佟格格,不知有多少人在默默怀念。

外面的对话四阿哥早就听见的,只是不想理会罢了,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自己只想静静的待在这里,怀念楚楚怀念自己心中唯一的妻子,窗外的竹影摇曳,沙沙作响仿佛偶偶细语,四阿哥听了半响对着画中女子低低喃喃的道:

「楚楚你在和我说话吗,你是在埋怨我没有随你而去吗,埋怨我又食言了,碰了宠了别的女人,可是你若埋怨我,能不能当面和我说呢,当面告诉我,你要的是唯一,你要的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你却连我的梦都不愿意进入,这不是太残忍了吗」。

说到此顿了顿,眼中一片黯然沉默半响才又低低的道:

「十三当时冲进融月居喊道:四哥没了楚楚,你连江山也不想要了吗,说实话当时真的不想要了,可是十三说你值得最无上尊荣的头衔,只有得了那个位置才能把整个天下捧在你的面前,你值得,也应该拥有那个九重上的位置,于是我有了新的信念,为了给你一个万世不朽的身份,我走到了今天,你地下有知,不你不应该进地狱,估计你早就上了天,或许你原本就是天上下凡的仙女,十年前只是回去了,不管怎样,我也要把整个大清的江山拿下,碰到你的脚下,等我百年之后可以和你的衣冠冢葬在一起。并肩看我大清的大好河山也许……」

渐渐的没了声音,只有窗外随风传来的沙沙声和桌上不停跳动的烛火,拉的四阿哥的身影越发的孤寂清冷。

年氏的院子这时一团的乱,床上的年氏已经几乎疼的昏过去,还是拼着最后一丝理智等着四爷的到来,可是这么久了还是没看见他的身影,年氏美丽惨白的脸上有丝灰白,都以为自己不知道,自己只不过装不知道罢了,谁不知道今天是哪个死鬼格格的忌日,自己不过用肚子里的孩子堵了一把罢了。

从太医哪儿知道自己肚子里的是个格格开始,她就一咬牙,准备赌上一赌,她相信四爷是喜欢自己的,想到自己十里红妆的盛大婚礼,想到洞房花烛夜的激烈缠绵,当时四爷眼中的爱意是那样深切那样真实,虽然从洞房那夜以后,四爷即使在她房里歇也是完事即走,再也没有了初夜的留恋迷乱,可是自己一直相信他是喜欢自己的,毕竟自己的容貌和身段都是府里拔了头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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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老皇妃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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