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

但滕挽儿最后一次捎回家的消息,是在她出发之后的第六天,从那之后,滕家就再也没有收到她的任何信函,连个只字片语都没有。

滕家夫妇觉得不太对劲,除了派出大批手下去寻找之外,还教人捎信,将在宫里的大儿子与二儿子都召回家来。

「挽儿已经出去几天了?」大儿子滕耀一脸严肃地问道。

「快二十天了,就算她的脚程再慢,应该都已经到达图伦才对,耀儿,爹怕挽儿会发生事情,你能与荣儿一起去趟图伦吗?」

「我想没问题,如果到了每个官驿就换一匹新马,加快脚程,应该不到五天就可以到图伦了。」

「唉,荧儿现在还在江南没有回来,当初要不是先让他送镖去江南,就不会让挽儿出门了!」

「爹,你先别挂心,倒是你们的身子不要紧吧?听说你们最后找到了名医,才止住了肚疼?」

「是啊!你还记得医术高明的梁家吧?从小我们两家就非常要好,挽儿和聆冬还常玩在一块儿,自从梁兄退隐之后,就不见他们在京城里行走,这次算我们好运,聆冬在蔺大善人的资助下开了医馆,就是她把我们医好的。」

「没说是怎么回事吗?」滕耀问道。

滕庄主摇头笑叹,「无论如何,我们是已经都不碍事了,不过,经过这次的事情,倒是解了咱们家一个天大的谜团……」

隔天,由敖阙风亲口宣布喜讯,让众人知道他即将迎娶滕挽儿。

听到可爱又单纯的滕挽儿会一直待在敖家堡,堡里的人异常地高兴,因为昨儿个在小院里的事情,还不到晚上就已经传遍了整个敖家堡,人们都说是挽儿改变了他们家堡主,一整天,敖家堡都沉浸在庆祝的气氛之中,大伙儿吃肉喝酒,只怕是逢年过节都没那么高兴。

有好吃好喝的,没有人比滕挽儿更开心了!

她一会儿被拉到这里,一会儿又被拉走开,虽然她的手里只有茶水,但众人还是乐得与她干杯。

滕挽儿当然也很乐得跟大伙儿干杯,好像她手里那杯真的是美酒,喝得她脸儿都酡醉了。

知道滕挽儿是个爱吃的老饕,好多人都拿出了绝活儿,献上了美味的佳肴和细点,吃得她肚子都撑了。

「慢点吃,小心吃坏肚子。」敖阙风不放心地拿走她正在塞进嘴里的小甜糕,虽然不想扫她的兴,但还是担心她的身子状况。

「我才不会吃坏肚子,从小到大,我没吃坏过肚子,你放心吧!这世上再也没有比我肠胃更强壮的人……了。」最后一个字,她明显地顿了一顿,脸色顿时变得有点苍白。

「挽儿?」敖阙风不放心地轻唤。

看见他脸上担心的表情,她才正想开口说自己没事,才张开小嘴,她的喉咙就像有针在刺着,忍不住重咳了几声。

「你没事吧?」敖阙风轻抚着她的背,试图让她顺气,侧首对一旁手下吩咐道:「去倒杯水过来。」

一旁的众人担心地看着她,有人赶忙去倒水,有人忙着整理出卧杨,好让她可以躺下来休息。

「没……咳咳咳……」她好几次想说话,却都被咳声给打断。

敖阙风伸出长臂起她腾空抱起,放到卧榻上,接过一旁递来的水杯,才正要喂她喝水,就在这时,她的咳声转剧,赤红的鲜血从她的口中喷出,溅洒在他白色的袍衣上,血渍如同绽开的红花般令人触目惊心。

「对不起……」她捂住小嘴,不让自己的血再弄脏他的衣袍,然而鲜血仍旧不停地从她口中呕出,溢出她的指缝。

「快叫大夫!」敖阙风咆哮道。

滕挽儿不知道自己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用两手捂住自己的嘴,但鲜血仍旧不断从她的喉中涌出,胸口剧痛着,仿佛有人拿着刀在她的心口不断地捅剌,一刀刀都彷佛要穿刺她的心脏,让她痛得几乎抽搐了起来。

「把手放开,快把手放开。」

「不要,你的袍子……都被我弄脏了,不要碰我……」她每说出一个宇,鲜血就如泉般从她的口中呕出。

滕挽儿吓到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一双纤手紧紧地捉住他的袍袖,用力的程度近乎痉挛,胸口的疼痛加剧,仿佛那把刀子已经刨尽她的血肉,正在刮着她的骨髓,触目惊心的鲜血,仍旧不断地从她口中呕出。

哪来的?她的身体里哪来那么多血呢?

她就要死掉了吗?

流了那么多血,她就要死掉了吗?

她是吃坏肚子了吗?不,她从来没吃坏过肚子的呀!

她无助地摇头,眸底噙着泪光,看着他眉心深锁的结,滚落颊畔的泪珠立刻被唇畔的血渍给染红,她勉强笑着开口,嗓音如吞了沙子般痦痖。

「你不要……太担心,其实,我没有你想像中……那么……那么痛,只是有点难受。」她总要想办法安慰他一下,毕竟她吐了那么多血,平常人看了都会担心吧!

他点头,「我知道。」

知道她比他所能想像的还要痛苦。

他的心就快要被撕碎了!曾经可以冷眼笑看生死的他,此刻竟因为想到失去她的可能性而发颤。

听他相信了她诲出来的谎言,滕挽儿开心地笑了,可是,为什么他嘴里说信了,眉心的皱褶却越来越深,他的样子看起来好凶,她不喜欢。

「我不会死掉的……」可是好痛,真的好痛。

可是她不想让他担心,小手松开他的衣袖,看着那片白料子上印了自己的血手印,她咬着牙忍住痛,看见他的脸、他的颈,还有厚实胸上的一大片袍子都沾染了她的血。

吐了那么多血,她会死吧?

此刻,在她的心里,并不若嘴上那么笃定。

「对,你不会死,绝对不会。」因为他不舍得,也不允许。

敖阙风点了她周身几处大穴,以及她的睡穴,不忍心再看她这样折腾下去,敛眸凝视着她沾满血迹的睡颜,胸口说有多痛,就有多痛!

「大夫呢?快去找大夫!」他的嗓音近乎沙哑,长臂紧抱着她,忍不住心口震颤了起来。

这情景他曾经亲眼所见,是如此地熟悉,三年前,他最疼爱的弟弟,就在他的面前吐血身亡,前后不过几个时辰,他做了一切的努力,最后却依旧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在人世消殒。

那年,他的小弟才不过十三岁,若还活着,刚好是挽儿现在的年纪。

「堡主。」卧佛走到他的身后,沉重地开口。

敖阙风看着被递送到面前的酒杯,深黝的黑眸有一瞬间的沉凝,厚实的嗓音如冰刀般轻滑而出,「是毒吗?」

「是沉香鸩。」

这三个字才一说完,敖家堡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倒抽了口冷息,这个名字已经三年多没出现过了,没想到他们再次听到,竟然是在这种情况之下。

敖阙风抿着薄唇没吭声,抱起昏睡的滕挽儿,往内室走去,在他的身后,众人缄默不语,知道自己根本就帮不上忙。

凡是中了沉香鸩的毒,绝对是非死不可的……

三年前,让敖家堡陷入斗争纷乱之中的,就是沉香鸩。

让敖阙风成为厉鬼的,也是沉香鸩。

追查凶手的过程是残酷的,他心里比谁都痛苦,却不再让自己有一丝毫的感情,若要他成为恶鬼才能解决这一切的纷乱,他在所不惜。

滕挽儿躺在炕上,小圆脸儿苍白得没有一丝毫血色,她是被痛醒的,胸口仿佛快要着火似的,差点就喘不过气,但她还是努力让自己面带微笑,好像一切都不碍事。

「你不要担心啦!我会没事的,爹和哥他们都说我的胃是铁打的,他们吃了会坏肚子的东西,我吃了都没事,我想这一次也绝对可以平安无事的。」她笑着说,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剜着心头的肉。

她说这种话是想要安慰他吗?可是她这回吃下去的不是坏肚子的东西,而是会让人丧命的毒药呀!

敖阙风眉心的褶痕未见丝毫平复,徒让唇畔扬起的苦笑看起来更苦涩,他伸手拨开轻覆在她额心上的软发,将她圆圆的小脸儿仔细地打量过一遍,最后,怜爱的视线回到她闪闪发亮的美眸深处。

「对,你会没事,你还有好多食物没吃到,怎么可以让你这条小命就此休矣呢?若是没让你吃个过瘾,我怕你死掉之后,会化成厉鬼夜夜回来找我讨东西吃,那我岂不是更累?」

「我才不会。」顶多偶尔回来烦烦他而已啦!滕挽儿噘起嫩唇,不服气地反驳他的说法。

可是,她心里此刻有一种感觉,要是她真的化成了鬼魂回来找他,说不定就会舍不得离开,可是他说了,要是她天天晚上回来烦他,他一定会很累的,那该怎么办才好呢?

 

上一章书籍页下一章

邪戏可人儿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邪戏可人儿
上一章下一章

第十二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