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故土难离】

第十九章:【故土难离】

任红昌道:“不错,黑山军不过是各自为盟的黄巾余党,其内部分化严重,如果不能共尊一主,必定难以齐心协力与各路诸侯抗衡。即使众头领都退回到太行山,借着地利,也不足以和袁绍对抗。”

殷君听她这么一说,小声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和张燕论什么六势?弄得我们走又走不脱,反似遭了软禁。”

任红昌撑开纸户,望着云集在窗外院落中自由的麻雀,叹息道:“六势之论,不过信口胡说。即使真有可行之处,其利弊所在,我也不便当着众人的面,说与张燕听。况且,张大帅出身盗匪,重武轻谋。虽能得部下死命,却又无识人之明。他内心真正想要留的人,不是我这个先生,而是你这员虎将。因此,那天即使我不说这番话,他张大帅也绝不会放你走。”

殷君问道:“你是说如果我们非走不可,就会遭他们暗算?”

任红昌道:“张燕自忖心胸宽广,待人以诚。但他下面的那些小喽啰,可就没他这个盟主这么体面了。”

殷君拳头紧握,一脸不快:“这都是些什么破事,我越来越厌这些人了。有时候想想,我个姑娘家,非叫扮成男人和他们饮酒作乐,实在没趣。”

何秀伸了个懒腰,插口说道:“我也不喜欢这地方,还真不如跟着大哥在木芝村讨生活,还能让大哥做媒娶婆娘,日后抱儿女,过日子。”

殷君戏弄道:“怎么,想媳妇了?”

何秀叹了一声,斜趟在墙角,搭着两腿,懒洋洋地说道:“想,当然想啦,我都想死了。每次出门都有人在背后偷偷跟着,心里很不痛快。”

殷君也学着他这醉汉样,坐到地板上,长吁短叹。过了一会,她对身边的何秀说道:“俊杰,你说我们那会在荒漠里驾马吹风,那多舒服,是不是?落到这里,反倒没了个自在,就跟当初在‘相府’一样压抑。”

任红昌瞪了殷君一眼,又低头沉吟半响,冷声道:“殷君,你这几天老是在俊杰面前提起以前的事,你到底是什么打算?”

殷君低头笑了笑,嘀咕道:“大哥,你心里又不是不明白,还要来问我。”

殷君缩起两腿,将双手搭在膝盖上,又说:“俊杰是个好孩子,我倒挺喜欢他这副懒人样。”说完,殷君又调戏调戏何秀,意淫道:“日后我们三个一起,找个没人的地方,翻一片土地,种种麦田;围一道篱笆,养养牲畜,让这懒汉挑水砍柴,伺候我们……”

虽然任红昌和殷君都没有详细地对何秀谈及过她们的以前,但从殷君隐约闪烁的言辞内,他也听出了一丝异味。他很明白这对姐妹追求的不过是清闲和平淡。但是过去似乎发生过让她们都刻骨铭心的伤痛,导致她们都不能完全摒弃世俗成见,心中留下很深的心结。

他虽然不聪明,但也不蠢。所以他也从不多问,就算殷君故意要将这些事讲给他听,他也摆出一副根深蒂固,顽固不化的宅男性子,对她们的那点破事兴趣索然。

任红昌当然明白殷君的意思,她之所以对殷君明知故问,倒不如说是自己问自己。其实,殷君是想让她亲口将这些压抑在心中的痛楚向何秀倾诉。只有找到倾诉对象,将这些苦楚都倒出来,她才能渐渐释怀。就像治伤诊病,必先吃几口苦药,才能重获健康,身病如此,心病也如此。只有自己解脱后,他们才能开始属于自己的新生活。

任红昌虽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但每次话到嘴边,看着何秀那无所谓的态度,便又难以将沉重过去送到玩世不恭的耳朵里。要是何秀稍微再那么主动一点,稍微显出一点对‘主人’的精神关怀的话。任红昌或许就能从这个孩子身上找到了心灵上的归属。

“事到如今……”任红昌沉思道:“奉先,还是只有你能明白我的痛楚,还是只有你能……如果你能再放下一点所谓的‘大志’,多一点让人‘信赖’的依靠,我们不知该有多幸福。”

想到这里,貂蝉的左颊又流出一行晶莹的残泪……

何秀抬头见任红昌竟然无缘无故地流眼泪,心中叫苦不迭:“我的哥,这又是哪一出?”

此时,殷君朝何秀使了个眼色,示意他赶紧上前安慰安慰大姐。

何秀虽然在观察和思考上小有一套,但是对女人,他却差不多是个白痴。

看着何秀懵懂的眼神,殷君狠狠地在他腰上掐了一把。登时何秀就呈现出一脸猪肝色,不知所措。

任红昌自己拭干泪水,对二人说道:“你们出去罢,让我静一静。”

殷君无奈地走出门,又睁着一双杀人眼,瞪视何秀,并在心里恨声骂道:“打不醒的蠢驴,掐不疼的死猪。”

……

就这么过了十数日,黑山众首领还是未议出个结果。虽然听过六势论之后,张燕就似恍然大悟,也很想就此抽身,回常山重立寨旗。但到后来,就连当初在一块听任红昌分析的于毒和郭大贤也开始动摇。只有张燕等几名少数黑山头目支持撤退。双方每日展开唇枪舌战,俱无结果。

眼看着十多万兵马聚在忻州,军粮也开始紧张起来,张燕和孙轻更是十二分着急。毕竟守并州的是张燕本部人马,但是其他黑山各部每季都要从盟主这里得到税钱分摊,作为他们合力保护晋阳的例供。也正因并州北部郡县是他们的衣食来源,所以大多数人都不支持撤退。但是,如果袁绍真的攻来,自身安全的其他诸部,又真的会死心塌地前来解围么?真到那时候,吃亏的恐怕还是张燕这个老好人,和他本部拼死卖命的兄弟。张燕每次想到这里,就烦闷不已。

由于黑山军有百万之众,若是张燕一意孤行,必定引发大乱,届时便不好收场。但要是不迫切退出晋阳,等待他的,也不是什么好结果。由此,他便好几次来向任红昌问计。任红昌也只是以‘平内,安外’四字相告,劝张燕先妥善处理黑山众部之间的内部矛盾,如此方能有所作为,否则即使黑山军回到山野中,也因矛盾加深,渐渐积怨,最后导致各部离散,反而加速黑山军的灭亡。张燕虽然明白这一点,但却是又不知该怎么实施,甚是焦躁。

由于张燕频繁往来于三人住邸,任红昌三人作为孙轻和黑山大帅的门客,也引起了其他首领的注意,因此他们在忻州城的日子,由原来的越来越不自在,到后来是越来越险恶。看守院落门丁由原来的两人增加到十来人,即便是上街,也时时有人跟着。表面上声称是孙将军派他们保护先生安全,其实也不过是孙轻在暗中监视他们。另外,其他诸部的敌视目光也停留在他们身上。

此等状况自然让何秀和殷君深感不悦,不瞒,不爽,只有任红昌还暂时沉得住气。

这日,三人相聚于房内,谈及要离忻州而去。

任红昌静静说道:“能去哪里呢?天下这么乱,走到哪里都是厮杀,都是血腥。”

殷君忙反驳道:“难道真的跟着那个张燕?就算随他回常山去,就算我们能在那里找到个好去处,但你以为就万事大吉了?你以为他就放着我们不管了?在常山能找到什么安静清闲,都是一帮混蛋山贼,见钱财就抢,见房子就烧,见到女人就……我们就算到了常山,也得这副装扮,永远都脱不下。”

“走吧,貂蝉。”殷君稍微顿了顿下来后,竟叫起了任红昌从前的称呼。

貂蝉,这也是何秀第一次听到这个称谓。在他听来,这是个动人的名字,就像任红昌那张让人惊骇的面庞,美不胜收。

殷君又唠叨道:“貂蝉就是貂蝉,为什么非要改名换姓?为什么要非要自我逃避?长安之乱后,我们所做的一切也都已付诸流水。该死的如董卓等人,不该死的如司徒大人,都死了,我们还要怎么办?就连别人也将那些破事当作了过眼云烟,我们自己又何必耿耿于怀?走吧,去找个没人的地方,我们盖间小屋,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天下太平不太平,也就和我们没多少干系了……”

任红昌只是淡然答道:“有人的地方,就注定有争端,注定没有平静。我们都不过是凡人,都躲不了……”

何秀睁只眼闭只眼,苦着脸说道:“我看这回是想躲也躲不了,但躲不了也得躲了。”

殷君眉心一皱,奔到矮桌前,拉起貂蝉便走,口里喝道:“躲什么,就说哥哥要走,让张燕前来送行。”

何秀在旁边幸灾乐祸般拱手答道:“是,主人。”

任红昌见殷君和何秀这般莽撞,当下嗔怒道:“胡闹,你们难道不明白身处何处,轻举妄动是什么后果?”

殷君松开了任红昌,冷声道:“贼窝。”

任红昌指着她鼻子道:“既然知道,你还这么无礼。即便要走,也须得好声向盟主和孙将军请辞,万万不可无礼胡来。”

殷君反驳道:“哼,虽说客随主便,但客人的生计不须主人安排。”

任红昌凝视着殷君,疑问道:“你今天是怎么了,以前那般忍耐克制的性子哪里去了?俊杰,你也来劝她一句。”

何秀却不劝殷君,只在任红昌耳边说道:“姐姐,六势论是你提出来的,此事关乎黑山联盟日后存亡大计。其中反对将晋阳让出的首领已经知道这个主意是孙轻一个门客提出来的,名字唤作任红昌,是个年轻美男子,就住在孙轻府邸背后。即便张大帅不为难我们,也别想那些人会对我们如何如何客气。主人,此乃是非之地,不可久处,还望三思。”

任红昌听他这么一说,想想也是,当心便稍稍平静下来。是后,她低声对殷君说道:“即使要走,当以计遁走,哪能似你这般鲁莽?”

殷君一听,喜上眉梢,扶住任红昌的肩膀,说道:“这么说你同意走了?”

任红昌叹道:“可是即使走出了忻州,我们又能去哪呢?”

何秀作揖行礼,嘴角微微一笑,将任红昌拉到矮桌前,低声说道:“其实,何秀提议要走,并非是张大帅保我们不住。而是我担心张大帅自心会对大姐提出的六势论渐渐动摇。他让孙轻叫这么多人看着我们,表面上声称是怕其他黑山首领对我们不利,暗地里又仍表现出要招揽二位姐姐的意图。让我们以为他不过是求才若渴,故再怎般纠缠,也不过是为了挽留二位姐姐。所以他才敬若恩人,大宴小宴,好吃好喝地管待我等。自然也表明绝不会包藏祸心。但反过来一想,即便他真没有害人之心,但若是等到黑山各部因为粮草不济,或者得到袁绍偷袭他们本营的讯息后,他们必定要撤军。撤军之前,有关晋阳让与不让的商讨中,否决的一方就必须得到满意的答复,否则这般山野草莽就会闹他个天翻地覆,想必比起我们来,张大帅看重的还是他那些爪牙罢。而最满意的答复是什么?那就是张大帅当着他们的面,把我们都杀了。如此一来,众人才会相信他的决心,才会乖乖退兵回去……”

说到这里,任红昌和殷君心里咯噔一下,面色如土。

任红昌沉吟半晌,认为何秀所言甚有道理,由此坚定了出奔的决心。但听她道:“不错,想当年,晁错位高权重,也深得景帝重用。但最后却惨遭腰斩,成了七王之乱的一个冤死鬼。晁错固然深谙治国之道,削藩之策也在其死后得以推行。可因其本人对朝廷太过信任,而不图自保,以至景帝应了七王的要求,糊里糊涂地成为牺牲品。如今想来,他虽功不可没,却着实死得太过冤枉。虽然我任红昌比不上他晁错,但却不可重蹈覆辙,眼下危机重重,当走。既然你能识破眼下局势,就由你来谋划,务必不留后患。”

何秀虽然遗忘了历史的记忆,自然不知道什么汉景帝、晁错和七王之乱。但见任红昌终于打定主意,料来也是有前车之鉴。

由是,何秀又道:“既然晁错不负景帝,可景帝却负了晁错;如今大姐也不负张燕,却不可等张燕再负大姐。”

任红昌被他说动,终于以十分诡异的语气对何秀说道:“既然如此,那由你来拿主意。若能平安无事,不留后患地离开,姐不仅给你找个贤妻,还带个美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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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很糟,手头很紧,日子很难,心情很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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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随貂蝉打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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