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她俯瞰这高楼之下的街景,隔着强化玻璃听不见外头的喧闹声,休息室的门又把宴会厅的声音给阻隔了,这一方天地里十分安静。

夜色将玻璃变成一面镜子,倪蓓臻看见了自己的倒影,夏子濯说她这样很美,她倒觉得这样的自己很可笑。

会参加这场晚宴,说到底是因为母亲的要求,就像当初会答应和赵克翔订婚一样,而她为的是想得到父母的原谅,让她回到她已经离开了五年的家。

这五年来,她除了还用着倪家的姓,管理着倪家的事业,已经没有任何能跟父母有所关联的了。

可是她发现回家的这条路,似乎还是看不到尽头。

就因为她做错了一件事,就再也不能当倪家人吗?还是在父母的心中,只有姊姊倪蓓菱才是倪家的孩子?

方秀琴推开了休息室的门,看见了倪蓓臻,她让身旁的助理先在外头等待,这才走了进去关上门。

倪蓓臻穿回高跟鞋,站起身,缓缓走到母亲面前。

方秀琴上下打量着小女儿,露出一个倪蓓臻早已分不清是不是真实的笑容。

「你穿这件晚宴服很美。」

「我不挑那件红色的也美?」

「你如果挑那件红色的会更美。」

是啊,她怎麽忘了母亲从来不懂得接受别人的意见,别人的选择再好,对她来说都只是次要的。

「为什麽要我一定要来参加晚宴?」

「我有家庭,不能像个独行侠,所以我的女儿必须出席。」

「尽管你想带着出席的女儿并不是我?」倪蓓臻看着眼前这个疏离得不像她母亲的女人。

姊姊是在父母情正浓时出生的,父母给了姊姊全部的爱,姊姊在充满爱的环境中长大,长成了一个可人儿。

後来父母的感情变淡了,三不五时会起争执,但是离婚对於形象的打击太大,他们只能硬逼自己忍受对方,偏偏这个时候他们有了她,她等於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母亲已经在姊姊的身上用尽她的关爱,加上当时母亲也进入政坛,一个是乖巧地跟在她身後的大女儿,一个是尚在襁褓中会吵会闹的小婴儿,母亲不想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的,所以她是由保母带大的。

曾经,还有父亲疼她,也为她接手他的事业而自豪,但是这一切都毁在了那一天……

「蓓臻,乖乖扮演好你的角色,毕竟如今的你只剩下这个时候能当倪家人了。」彷佛还嫌伤她伤得不够重一般,方秀琴又这麽说道。

对於母亲的冷淡,倪蓓臻理智上知道自己早该习以为常了,但情感上她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像扑火的飞蛾,她暗自深吸一口气,故作乖巧的应了声是,走出了休息室。

已经有不少宾客到来,倪蓓臻挂着职业的浅笑,面对一个个向她走来与她打招呼的宾客。

正当她觉得自己的笑容有些僵硬,就像一个砸到地上的石膏像要碎成片片之前,一个回眸,她看见了让她意外的人。

夏子濯,穿着合身黑色晚宴服的他,犹如王子一般优雅的走进富丽堂皇的晚宴厅大门。

他似乎在寻找着什麽,直到看见了她,才微笑地向她走来。

「执行长,原先我还担心一屋子的人会找不到你,结果发现我多虑了,你这麽耀眼,谁不会一眼就看见你?」

或许是他知道她不爱听人奉承,所以从来不在她面前说这样的话,今晚是她第一次见识到他有多会说好听话,让她不免有些害臊,她低头假装审视他的服装,避免让他看见她微微酡红的双颊。

旁边原有的宾客无声走开。

「人要衣装,你这身打扮也不错,租来的?」

「就算我的工作很血汗,但执行长你放心,我还有一点家底。」

既然是同学,倪蓓臻当然知道夏子濯的家世,出身书家世家的他,肯定要求自己出入任何场合都要打扮得体,这样的衣服应是标准配备吧。

她刚想通了这一点,接着突然意识到他其实刚才在抱怨他的工作很血汗?

「等等,你刚刚是不是抱怨我奴役了你?」

夏子濯笑她这後知後觉的样子有些傻,今晚的她反应好像有点慢?

「执行长,你似乎一直没发现,你是Twenty-fourseven的在奴役我啊!」

「特助的工作就是当老板完美的助手,Twenty-fourseven是刚好而已。」倪蓓臻说得理直气壮。

「如果年终奖金可以多几个月,我会更认真的让执行长随传随到。」事实上她就住在他对面,他不随传随到都难。

她睨了他一眼,故意忽略他的话,转而问道:「这就是你说的让我今晚不会觉得无聊的方法?陪我聊天?」

夏子濯站到她身旁,有礼地揽住了她的後腰,慢慢地走到一旁,在过程中,还是有不少人会上前来和她打招呼,但有了夏子濯,他会帮她开启话题,让她不至於陷入一成不变的招呼语中。

「今晚我是说书者。」

「喔?什麽意思?」这下她是真的被挑起了兴趣。

夏子濯假借由服务生的托盘中拿下两杯香槟,实则是以香槟杯不着痕迹地指向某个方向。「看见那个女演员了吗?她挽着的是为她离婚的岱立集团小开,这位小开爱美人不爱江山,已经被逐出继承人的行列了。」

倪蓓臻接过了他递来的香槟,把视线移向那位女演员。「喔?还有呢?」

「再看三点钟方向,那位市议员上个月在募款餐会上喝多了,回程在计程车上他抱着老婆喊了小三的名字,听说已经睡沙发整整一个月了。」

她发出一连串如银铃般的笑声,没想到他真的为她说起故事来。「只能说他活该。」

他看着她发自内心的笑容,他也笑开了。

当他看到另一位名人走进会场,他马上又道:「重点报告,现在走进会场的是富华集团的第三代,他不像其他男人就算偷吃也只敢有一、两个对象,他可是拥有一整个後宫,而且他的後宫男女都有。」

「你真是够了。」倪蓓臻笑着轻斥道。

「不不不,我还没说完,据说他拥有的跑车数量比他的後宫人数还多,但他现在却无法开着他的跑车上街招摇,因为上次他酒後驾车,身旁的女伴还在车上热情的弯身对他『服务』,他在欲仙欲死之际误踩了油门,车子暴冲,撞坏一整排停在路边的汽机车,所幸无人伤亡,但他被勒令一年之内不许再开车上路。」

「夏子濯,这些八卦你都是怎麽知道的?」她好奇的问道。

夏子濯笑得得意骄傲。「您是老板,日理万机,我不同,我很认真的注意CityToday的网路新闻都写了什麽。」

CityToday是凡亚旗下的网路新闻台,除了文字新闻,每天晚上六点还会有一个小时的线上直播。

「你就只看了这些八卦新闻?你是大杂院里的婆婆妈妈吗?」

见倪蓓臻一扫整天的阴霾,夏子濯这才夸张地做出松了一口气的动作。「只要能让执行长开心,我这个完美特助可以立刻化身婆婆妈妈。」

「别骗我了,我自己知道交代了什麽工作给你,你不可能有时间一则一则去看所有的网路新闻。」

她都这麽说了,他这才老实承认,「其实我是动用了一点关系,拿到今晚的嘉宾名单,找了公司里的三个同事帮我上网搜寻,看看其间有没有什麽八卦可以拿来说说。」

倪蓓臻不是爱听八卦的人,但夏子濯的出现,的确给她带来了一丝乐趣,给了她一个可以说话的对象,可以表现出真实的自己。

「子濯,我真的很谢谢你过来。」

「能看到执行长真诚的笑容我也觉得很值得,这总不再只是『凡亚CEO套装组合』的一部分,而是真实的倪蓓臻吧?」

「是,所以你给我好好记住,这样的我,可遇不可求。」倪蓓臻心情大好,也与他开起玩笑来。

「会的,我一定会记住这一夜。」这句话夏子濯说得认真,表情也不再带着嬉笑。

在大学时期,她的身分是「于婉绮的同学」,他的视线从不在她的身上,然而这两年来跟在她身边工作,他最想探究的就是她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才会让她变成以冷漠充装坚硬的盔甲,不让人看见真实的她?

「我还想这样的场合怎麽不见你倪大小姐,原来跟小情人躲到角落亲热了。」

充满恶意的声音在两人的身後响起,夏子濯转头望向来人,他的记性好,只要看过、甚至说过几句话的人,他通常都不会忘记,更别说这个人的粗俗让人印象深刻。

来人是倪蓓臻的前未婚夫,赵克翔。

他这个特助真是失策,竟然没发现今天的与会来宾也有赵克翔。

夏子濯一手随意地插进裤袋,一手彷佛刻意回应赵克翔挑衅一般的揽住了倪蓓臻。「第一,我年纪不小,还比蓓臻大了几个月;第二,我们也无须躲,我们光明正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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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占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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