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娘娘。]小六子走到她的身后,轻声唤道。

[小六子。]她回眸,看见了熟悉的人,忍不住露出最美丽的笑容,[你过来瞧瞧,以前我没觉得,现在来看这棵老杏树,像不像我们在老家院子里的那一株呢?][像,真的有七分像。][嗯,在老家的那棵杏树最多才不过四百年,两百年的年纪,果然还是有些差别。]她又回眸往上瞧,一时望出了神,过了半晌,才悠悠地开口问道:[你想,老家那棵杏树结果了吗?][应该还没吧!京城在北方,天候冷得快,如果在京城还吃不到杏果,那在江南也一定还没有结果才对。][所以,咱们回去还赶得及吃老家那棵杏树的果子哕?]她扬唇笑了,[我真想念亲手烤的杏果,那味道真教人念念不忘。][是,那味道真是好吃极了。][小六子,你会陪我回去杏家寨吧?][娘娘,咱们……咱们不留在京城吗?][我的家不在这里,留在这里做什么呢?蔺家在京城里的根已经被彻底拔除了,就连一个都没剩,我还留着做什么呢?][可是娘娘还有皇上呀!][他?他是我的谁呢?他曾是我的天子丈夫,可是,现在他对我而言,什么都不是。]曾经,他是她的良人,也是她孩儿的爹,如今,他已经废了她,而他们的孩儿也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他们之问只除了藕断丝连的情绦之外,已经什么都不剩下了!

[可是,小六子能看出来,皇上是真的很关心娘娘……]虽然他曾经也替主子怨过皇上的冷血无情,但是,经过这些时日,亲眼见到了皇上对主子的关心,他也忍不住想为皇上说起好话。

[他给了你什么好处,这么快就把你给收买了?]蔺荧心扬着笑,存心逗弄小六子。果不其然,小六子立刻被主子这番话弄得手忙脚乱,[小六子没收皇上的好处,只是……只是……][行行行,别慌张,我只是在跟你说笑。]看见他这副模样,蔺荧心忍不住露出许久不见的开心笑容。

[小六子对娘娘一片忠心耿耿,娘娘就不要欺负人了。]小六子咕哝了几句,一脸委屈地鳜起嘴。

[是是是,以后不欺负你就是了,小六子,你可千万别一气之下,不跟我回杏家寨了。][娘娘才是千万别扔下小六子一个人回去,无论如何,小六子这辈子就只认你一个主子了。]话才说着,他已经哭得满脸鼻涕眼泪。

最后,在蔺荧心一再保证不会扔下他之后,他才满意地离开,就在她以为又可以再度得到宁静之时,一个不速之客出现了。

[娘娘。]上官晓生拱手轻唤。蔺荧心回眸,看着熟悉的脸孔,泛起盈盈一笑,[上官大人。][上官有些话,不知能否请娘娘给个答复?]才刚从江南归来的上官晓生甫一回京,就听说了皇宫里的骚动,他并不讶异,因为天底下有什么事情比皇上带回大伙儿以为已经死去的废后娘娘更教人震惊呢?

[你想问什么?][娘娘当初为何要装死,教小六子把骨灰坛送回来给皇上呢?难道,不是想要让皇上想起你吗?]问话的同时,上官晓生定定地盯住她不放,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异样的神情。

[不,不是的,我没有那么深沉的心思,我只想要一个解脱。]她低头苦笑,敛眸看着一地的金色杏叶,踩在脚上就像是金色的球毯般柔软。

[解脱?][是,是解脱,虽然被贬谪出宫,下令永世不能回京城半步,但我的心里还是存着希望,但愿哪一天皇上想起我了,要接我回宫,我一天天等,一天天失望,上官大人,这两年来,我没有一天告诉自己不要再等下去,但总是天天等,我就开始忍不住又盼望了起来,过了那么多年等待的日子,真的……我真的等得很痛苦,我不想再等下去了,真的不想了!][所以,你让皇上以为你死了,你这么做,是在彻底断自己的后路。][是,上官大人说对了,我不管皇上想念我也好,他不想我也好,一个死人是不可能回宫的,我宁可他从此以为没了我这个人,也不愿在杏家寨作着没有意义的白日梦。][难道,娘娘不曾想过,皇上没想起娘娘,是因为他自始至终都没将你忘掉吗?]上官晓生的语气充满了试探。

[跟他当了多年夫妻,他教我学会了别不自量力。]她一步步踩着金色的杏叶地毯,走到老杏树前,轻轻地以额心抵上树干,[当初,连多瞧我一眼都不想的男人,又怎么会惦着我呢?]上官晓生闻言缄默了,没再多说半句话,回眸望向不远处的一面立壁,知道他们刚才的对话,他的主子应该听得一清二楚才对。

自始至终,剑韬都站在立壁之后,每多听她说一个字,他的心就狠狠地抽痛一下,刚才她与小六子的对话,他也全部都听见了。

她说了,这个皇宫是专门让她作恶梦的地方,所以她不想留下来。他该放手让她走吗?取舍之间,不过就是一个念头,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了决定。做不了决定并不是因为他变得懦弱,而是他根本就不想要对她放手!他想要将她留在身边,时时刻刻都能见到她呀!

[禀皇上,废后娘娘求见。][叫她回去,朕不想见她。][皇上?]常总管没料到会听见主子如此回答,这些日子以来,主子对废后娘娘的关心疼爱,大伙儿都是有目共睹的,难道真是伴君如伴虎,天威难测吗?

[你没听见吗?朕现在不想见她,要她先回去。]剑韬自始至终没有抬头,坐在案前,埋首在书卷之中,不让常总管能看清楚此刻他脸上的表情。

这时,蔺荧心没得到允许,就自个儿进来了,她撩起裙摆跨进殿槛儿,入门之后脱下身上的裘氅交给一旁的宫人。

[为什么不见我?]她站在殿中央,抬眸环顾着四周,犹记得被送出宫的当日,她就是站在同一个地方啊!

剑韬抬起眸看着她,脸上的神情就像是做坏事被逮到的小孩般赧然。常总管眼尖心细,见两个主子有话想说,赶忙退下,顺道将殿里的随从们都一并带走,让他们可以好好谈心。

[为什么?]她没问出理由,不肯善罢罢休。

[因为有些话朕不想从你口中听到。]他心不甘情不愿地说出实话。

[皇上是荧儿肚里的蛔虫吗?否则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呢?][你来告诉朕,你想回杏家寨,是吗?]一阵久久的沉默,让两人之间的氛围变得死寂,蔺荧心抬起美眸,定定地瞅着面前的男人,然后,她笑了。

[是,我想回杏家寨。][朕说过不会再让你离开。]他沉着声,不容否定的回答道。

她脸上的笑容如花儿般嫣然,深深地撼动了他的心,让他为之痴狂,却也为之绝望。

[不,我知道你会让我走,所以我才来提出请求。]她走到他的面前,立刻就被他拉住了纤手,他的温度从掌心透出,温烫着她的肌肤,[你会让我走的,你待我的方式与以前不同了,你不会再舍得让我难过,不会再让我委屈,我知道只要是我想要的,你都会给我。][那是因为你对朕而言很重要。]他抬起头看她,刚俊的脸庞露出了近乎祈求的脆弱神情。

[我知道。][既然知道你对朕有多重要,那就留下来别走!][皇上又怎么知道你对荧心会不会只是一时的迷恋呢?当迷恋短暂如浮云般掠过之后,荧心还能在皇上心里剩下什么呢?]她轻轻抚摸着他的眉眼,语调依旧柔柔软软的,[如果,我现在离去,皇上的心里会有不舍,也会有遗憾,可是,我会在你的心里留下最美的样子,将会是最教皇上想念的女子。][何止是最想念!]剑韬没好气地低吼了声,修长的手臂一揽,将她给牢牢地抱住,宽阔的大掌抚着她的背,恨不能将她给揉进骨子里,[无论是任何时候,你总是很懂得如何惹朕不高兴。][既然总是惹得皇上不开心,那荧心更应该离开才对。]她巧笑倩兮,偎在他的胸膛上,贪婪地汲取他的温暖。

[你这一走,不是从朕的心上剜起一块肉,是因为朕曾经对不起你,所以你才想要朕如此难过吗?]顿了一顿,他终于忍不住问出蛊踞在心底最深的恐惧,[你终究还是恨朕吗?][恨你?]她蓦地轻笑了起来,推开他站起身,纤手轻抚着他的鬓发,娇美的容颜宛如初春的花朵,[是啊,或许荧心还是有些恨你吧!][该死!]他低咒了声,并不是在骂她,而是在责备自己,一双有力的长臂紧紧地圈住她纤细的腰身,将懊恼的脸庞埋进她的心口。

她敛下美眸,唇畔依旧抿着浅浅的笑,一双柔芙按住他的头,轻揉着他的黑发,[日子就选在这几天,我怕再过些日子,天冷了,冰会封住运道,到时候就不容易回去了。]剑韬不发一语,他知道自己改变不了她的心意,但却无法克制住自己不感到恼恨,她每多说一个字,他圈拥住她腰肢的力道就加重一分,然而,无论将她拥得多紧,都无法消减半分他心里的悔不当初。

蔺荧心没开口说他已经弄疼了她,依旧只是柔柔地笑着,说着她打算带什么东西回去杏家寨,要趁早准备,免得到时候有所遗漏,她说京城里好些玩意儿在杏家寨找不到,所以她想买回去送人。

她说了好多想带回去的东西名字,但是,就是没有提及他,最后,他再也无法忍耐冷静下去。

他低吼了声,按下她娇丽的脸蛋,狠狠地吻着她,强悍的拥抱力道恨不能将她给撕成碎片,让她的每一寸碎片都融进他的骨子里,只属于他,片刻再也不能与他分开。

但,最后他还是让她离开京城,回了杏家寨。

她的诅咒灵验了,他的冷酷无情终究给自己带来了报应,她是他最爱的女子,但他却无法留住她,只因无法违逆她的请求,只为了不忍惹她难过,只为了卑微的求取她如花般灿烂的一抹笑靥……

两年后

盛夏时分绿色的树荫就像泼墨般浓得化不开,前两日才下过大雨,将每一片树叶上的尘埃洗得一干二净,在日头的照映之下,泛着如翡翠般澄亮的光泽,风一吹来,沙沙作晌,整片树林子就像是一片深绿色的大海。

而在这绿色的树海之中,一座只有浅浅三进的宅邸,便显得有如苍海之一粟,宅邸的外表就像是一般的民宅,但是,就在此时,屋宅之外停了一队皇室的官兵,士兵们一个个面色严肃,风萧萧兮,仿佛就快要发生大事了!

而住在这个宅子里的人却浑然不觉,一伙人高高兴兴地围着火窑,其中,竟然赫见上官晓生与晁融,今日他们是客人,窑子里的食物当然有他们一份。

就当他们快快乐乐啃着烤得香喷喷的鸡肉时突然见到剑韬如一阵疾风迅雷不及掩耳地出现,两人不约而同被嘴里的鸡肉给哽到,差点没给噎死。

[微臣参见皇上。]他们一边跪迎主子,一边用力给对方捶着胸,不让好兄弟让一口鸡肉给害得魂断离恨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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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驭天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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