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第二十九章

「除非她这些年修为突飞猛进,或是获得数名天人仙力灌注,否则凭她?痴人说梦。」笑容之后,转为一片漠然。

「你何不自己去亲眼见见?」武罗不特意说破,彷佛要诱他投入陷阱,眸带挑衅。

「好,我去会会她,见识你口中这位『克星』。」饮完手中这一杯,夭厉姿容翩翩,长瀑黑发融于雾岚之间,下一波山烟涌上,夭厉已不见踪影。

独留武罗,酒杯抵在嘴前,唇角一抹飞扬。

【第十二章弃颜】

翎花在苏大叔家写完书信,洋洋洒洒数大张,向雷行云报告近况,也告知寻获师尊一事,多年来的追觅告一段落,雷行云定会替她开心……

不过写到传家玉佩始末,她满脸通红,怎样都动不了笔,总忍不住想起它摔碎的那一天,是在何种情况之下……

揉掉了好几张纸,最后决定草草一句「我以后赔钱给你」,附带一只伏地跪求的墨绘小人,便算交代了。

苏大叔人还在外地,估计过两天才回来,翎花封妥书信,交给苏夫人。

等待师尊来接她的时间,她与苏家一对双胞胎小男娃玩得开心,乳名一个叫跑跑,一个叫跳跳,缠着要她一块出去玩抛球游戏。

「外头最近不安全,还是留在屋内,听话。」苏夫人摇头制止,小男娃噘嘴表达不满,但很快被其它游戏吸引,坐在地板上打弹珠。

「有瘟疫传开,镇里都人心惶惶吧?」翎花与苏夫人交谈着。

「瘟疫固然可怕,你来时不知有无瞧见,街上几名壮汉滋事闹腾?」苏夫人面庞清秀,一边折迭衣物,一边轻轻叹气。

「瞧见了。」说的是茶馆那些人吧。

「他们全是山贼,官府无暇管,他们便在镇里横行,时常饿了就踹开民房,逼人交出食物,看到钱财自然也抢……有瘟疫已经够头疼了,还招惹来凶神恶煞。」说毕,苏夫人只能摇头。

「所以,你们过几天也打算去其它地方避避?」翎花看见数个收拾妥当的包袱,摆在桌边。

「我夫君此趟回来,便是来接我们母子,准备去雷霆堡住一阵子,幸好你提前来了,否则就要扑空了。」

「等局势安稳些再回来也好。」

「你呢?没想着去他处暂避?」苏夫人瞧了她好一会儿,此时翎花已解下面纱,精致容颜未加遮掩。

她并非头一回见到翎花长相,却每回看,每回赞叹,不过此次,她是「叹」比「赞」还要多上几分:「……听说,山贼们不仅在找尸体,更在找人,一个覆着面纱的女人。」

翎花怔忡,没料到有此消息传出,她以为……对她百般纠缠的翟猛已死,不会再有人关注她呀。

「他们在找你,是吗?」见翎花的反应,苏夫人心里已有底。

「我不知道……他们为何要找我?」

难道--因为她是翟猛生前最后所见之人,他们要找她问个明白,弄清楚翟猛死因?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理由了。

「夫人,我还是先离开吧……」她不想连累苏家人,可人尚未站起,马上被苏夫人按坐回原位,苏夫人佯装嗔怒:「我可不准,你不是说了,与人约好,在我家等他来接吗?你若是出去,与人错开怎么办?安心坐着。」

「但是万一山贼找上门来--」

「没那么巧的事,这条街几天前他们才搜括过,不可能这么快再来。」苏夫人倒乐观,细声安抚:「更何况,你方才也接你之人很快便到,不会有事的,相信我。」

「嗯……」翎花只能回以微笑,心里默默想:师尊,你要快些来呀,我不好在苏家久待,不能替她们母子三人带来危险……

偏偏偎窗等了又等,盼了又盼,来来回回数不清多少遍,由晌午到黄昏,再由黄昏至入夜,师尊始终没出现。

翎花一面担心师尊是否与那男人发生争执,半途打起来,或许还受了伤……另一面却不得不忧心,师尊抛下她了,这等志忍,在心里重重压堵着。

她都不知道自己该烦恼哪个多一点。

师尊不是那种能与人闲话家常到忘了时间的人,师尊太寡言,想聊也聊不热,她本以为最多半个时辰,师尊就来接她了,却迟迟到现在……

「今晚在我这儿住下,跟我们挤同一张床吧。」苏夫人替她备妥换洗衣物,也很贴心地不问她:那人怎么还没来?

「还是我去客栈吧……」翎花心里有说不上来的不安感。

「干么浪费银两,雷少主曾经认真交代,要我夫君好好照顾你,你就听话住下,反正不差多你一个人睡,跑跑跳跳也很喜欢你。」

翎花只好从了她,乖乖接过干净衣物,胡乱洗完澡,带回一身微暖水气,驻足窗前,频频眺望。

夜里的街,长得像完全没有尽头,左右两侧的民舍灯火,微弱透窗洒出,却照亮不了闇暗。

街道空无一人,没有热闹、没有喧嚣,以往时常可见的「鬼市」也瞧不见,静悄悄的,只有夜风拂过,店家铺幔啪啪翻飞的声音。

她痴痴望着,多期盼那颀长沉稳的身姿,踏月色而来……

最后是苏夫人赶她上床睡觉,只差没哼首摇蓝曲哄她。

翎花闭起双眸,怎么也没有睡意,为不惊扰同榻的苏家母子,只能假寐。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鸡啼,第一道阳光钻进窗,翎花便已在窗边站定,探头向外察看。

不能怪她如此惶恐,三年前被弃下的景况,一直没由心上抹灭,她比谁清楚,师尊决心要舍时,会有多决绝,全然无从商量--

「不会的,师尊亲口说了,要我在这儿等,直到他来,他这次答应过了,不会默默离开,定是路上耽搁,或临时有事要办,我唯一要做的,就是等。」翎花跟自己说,拳儿抡紧,眸里满是坚定。

苏夫人与双胞胎娃儿倒是相当欢迎她多住几日,苏夫人总是独自在家照顾孩子,并等候出外的夫君回来,鲜少有人作伴说话;双胞胎娃儿则视她为玩伴,尤其她一手好弹弓,每每令娃儿们瞧了双眼发亮,把她当成绝世高手,嚷嚷要跟她学两招。

也幸好有双胞胎娃儿围着她教弹弓,让翎花稍稍跳脱忐忑心绪,无暇胡思乱想。

不过三人只能在后院练练手,拿弹弓射树叶,不能出家门,毕竟风声鹤唳,安分些好。

跑跑学得较快,已经打下五片叶,跳跳目前还没开张,越是心急想打中,越是发发落空,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跳跳,你慢慢来,这样乱弹乱打是不行的。」翎花想帮小娃调整错误姿势,怎知孩子使起性子,根本不听,加上跑跑还在一旁笑弟弟笨,更火上添油,引发跳跳哇哇大哭,开始用弹弓射跑跑。

打树叶打不中,目标是跑跑竟然弹无虚发,每颗小石都能打到,跑跑不甘示弱,立刻还击。

幸好石子极小,孩子力道又不大,即便打在身上也不痛,可翎花连挨双方流弹数发,可请灾情最惨重的那方。

「好了好了,都不可以再攻击了,停战!停战!」

娃儿由吵架变打闹,再由打闹变嬉戏,越玩越欢乐,哪是她能劝阻的,直到跳跳使劲拉弓,一弹,远方传来男人一声「哎哟!哪个混蛋敢打老子!」,才知道闯祸了。

翎花暗叫糟糕,不能学那两个娃儿,一溜烟往屋里躲,身为大人……逃避是不对的,得真心诚意向人道歉。

竹篱外,男人还在吆喝,气冲冲寻找石子是从哪处飞来,翎花正欲开口坦承,却发现那男人……不,是竹篱外那群男人,正是翟猛手下的山贼们,她立刻噤声,转身要避。

「那里!」迟了,一名汉子眼尖看见她,指着她吼。

翎花知道,不能往屋内跑,会将贼人引进苏家,带来麻烦,于是她转向后院竹篱另端,一个跃身跳出,朝北大街方向飞奔。

「是茶馆遇见的娘儿们!威哥说她有可能是蒙面纱的女人,快追!」几人紧逐在后,还兵分两路,准备前后包抄。

翎花钻进小巷,坏就坏在她对此处不熟,好几回转进死胡同,全靠翻墙而过,以往山里野债了,爬树是常事,那些不高不矮的老墙,阻碍不了她。

她一路上爬,歇脚在一处屋顶,下方追赶的山贼不会轻易发现。

正当她以为摆脱掉山贼纠缠之际,却听见远方跑跑跳跳的哭声,还有苏夫人的求饶。

「不要伤害我儿子--大爷,不要伤害我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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瘟神与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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