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六）
在现代除妖师圈子里,若要问起有什么值得人津津乐道、反复提及的事,大家不约而同都会想到同一个人，一个无人不知,不人不晓的存在。
起初，除妖师们对于他的出现,纷纷抱着警惕怀疑的心。直到他在一个月内、仿佛自我测试般，单枪匹马陆续解决了数只盘踞在人类社会中危害四方的强大妖魔，一次又一次的向世人们展示了他的本领。那简洁轻松的术法,和游刃有余的态度，无不让有幸亲眼目睹的人拍手称赞，并四处向旁人宣扬。于是不过短短数月,大家便都记住了这个横空出世的超强除妖师,他的名号也在一夜之间,传响了整个除妖界。
唯一可惜的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有人知道他真正的名字、也从未见过他真实的相貌。只知他手下有一个神秘不可测的强大式神,并且和那个除妖界中的污点——半人半妖,有些牵扯不清的亲密关系。
虽然那个人一出场,必定会引起一阵风浪,成为人群瞩目的焦点。但可惜对方避世的态度十分明显，轻易从不会参加任何毫无必要的宴席。能够请到他,逐渐也变成了除妖界中,各大家族引以为豪的自满之事。
这次宴席能够有幸邀请到对方,几大主办方纷纷感觉脸上有光、态度也就显得更加殷勤了。
“所以说,不要总是把我推到那么高的位置啊。”齐宇不耐烦的从人群中挤出、好不容易找了个空隙，忍不住对顾统抱怨道：“我只是想安安静静的找一个属于自己的地方，一点都不想被人当观赏动物一样追着捧着。”
顾统笑道：“我倒是觉得，俯瞰众生的视角很适合你。”
“哪里啊！”齐宇暴躁道：“我都快烦死了，为什么当初随便杀了几个妖怪，就要被人念念叨叨、走到哪儿都能听到关于当年的事情呢？”顾统那时候不是说，这些妖怪都是“顺路”“凑巧”遇到的吗？为什么一个个背后，原来都有那么长的故事背景在里面。什么曾经某某大师则损在这个妖魔手下，什么曾有数只除妖师小队一夜间在那个地区内消失的无隐无踪之类，不是平白给自己增加神秘感吗？！
顾统偷笑。
齐宇仔细看了他一眼，忽然道：“我知道了！又是你计划好的，对不对！你竟然在十年前就想好要利用我给小青铺路了，对不对！”
“利用这个词，听起来太难听了吧。”顾统笑道：“虽然主要目的确实是为了小青。但我们能够在这个除妖界中，拥有不可动摇的绝对地位，以后的日常生活，不是可以更加自由了吗。被我们保护着的小青，顺便也能轻松一点。”
齐宇忍不住嘀咕：“反正我是搞不懂你了。”
看见顾统毫不遮掩的态度，齐宇也生不出多少被人当做棋子利用的感觉，毕竟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除了偶尔会在让他感到烦躁以外，那种随心所欲、想要什么道具，就会有除妖师们争相奉上的感觉，也是蛮好的。
反正自己蒙着面，面纱一摘、谁都找不到他，想要抽身离开的时候，齐宇也能退的一干二净。继而那唯一一点不可避免的副作用，他还是能够忍受的。
“大师，您原来在这儿啊。”休息了不到两分钟，就又有人孜孜不倦的凑过来，“怎么一个人待在这里呢？莫非是感觉到闷了？”
“大师。”
“大师。”
听到那个人的声音，附近的人视线纷纷对准了大厅的角落，发现了齐宇的身影，眼前一亮纷纷凑了过来，呼唤着他们给齐宇起的称呼。
“不是一个人，我家式神也在这。”齐宇耐着性子道。
“不愧是大师手下的式神，若是不仔细查看，根本无法发觉。”有人立马接着道。
“一定是专攻潜行的式神吧。”
“藏匿身形是一方面，这个式神的威力，也不是一般的强呢。”一个曾目睹过顾统出手的除妖师道：“当年弥勒师傅手下的青龙白虎两大式神，对比起来似乎也稍稍逊色几分。”
话题虽然一直都是绕着齐宇转，但话题中心的主人公，看上去却没有多大的兴趣，见一群人自顾自的说的很开心，齐宇已经开始在想怎么借口离开这里。
然后，几个笑容满面的除妖师大家，终于在齐宇开口之前，说出了此次宴席的主要目的。
“不知道大师可有妻子儿女，或者心仪的徒弟等等后继之人？”
齐宇：“没有。”
“那个半....小青姑娘？看上去也是个漂亮机灵的孩子，大师就没有收她为徒，或者.....的想法吗？”
齐宇直白的说：“她是我的朋友。”
那人点了点头，像是认真记住了齐宇的话，然后又道：“可是既无弟子，也无妻子儿女，恕我直言，这样实在是太可惜了呀，让人看着，忍不住遗憾担心啊。”
齐宇奇怪：“可惜？可惜什么。”
“大师您本领如此高强，平日不喜与我等平庸愚钝之人相处往来，用心专研术法、斩除妖魔，在除妖界的历史留下不可抹去的一笔，这固然令人佩服，但是人类总有不得不认输妥协的时候。比如说寿命......”那人说话文绉绉，但意思还是挺明显的：“若是您百年之后，一切本领都就此销声匿迹无人传承，这实在是让人感到痛心遗憾啊。就比如说您身边的这位式神，主人过世后，式神也会还得自由，若是不在此前将他过继到别的除妖师手上，那可就浪费了......”把式神当做货物或者圈养的宠物来谈论，也是除妖界的一大特色之一。
齐宇很不客气：“你什么意思，想要找我要术法口诀，还有我的式神不成？”好大的脸！
那人连忙摆手，脸上神色丝毫不像作伪：“您误会了！这种厚颜无耻的请求，您给我十张脸、我也做不出来啊！只是觉得，您年纪应该不小了，还是孤单一人......我们为您感到不平啊！”
所以这就是......过来说亲的？
齐宇反应过来了：“我年纪哪儿不小了？二十岁都还没到呢！我妈都不着急，你急什么啊！”
一听齐宇说自己二十岁不到，周围人纷纷吓一跳。
开什么玩笑，眼前这人十年前成名，当时就有了不弱的身手，大家纷纷猜测齐宇八成是年过半百的隐士老人出山，你说你当年竟然才刚上小学？别逗了！
齐宇露在外面的眼珠翻了个白眼，指着自己的头发，点了点自己的眉眼：“看见没？黑的！皮肤，光滑的！我比你们在座所有人都不需要急着找后代，还操心我的事儿呢。”
“我们铁定以为那是您的术法......”十年前的齐宇还没现在这么高，因为从一开始就排除了孩童的可能，所以看着逐年增长变化的身高，大家都以为那是伪装用的术法，造成的效果......
“不是术法。”齐宇道：“如果只是来说媒的，那就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肚子里的知识也不会跟着我的人一起消失不见。”
那人却反而更来劲了，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大爷、和一个年少有为，未来还有更广更长路的十几岁少年相比，当然是后者的诱惑力更大了。
“那也该考虑一下了！”和齐宇说话的大家族族长激动道：“我家女儿，正好和您一样，十几岁，正在念高中！她天资极优，虽然比不上您，但绝对也是除妖界数一数二的天才人物，大家都是同龄人，说不定聊起来，还会很投缘？”
“我家侄女......”
“我家孙女......”
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三，齐宇的自报年龄没有丝毫作用，反而激起了一众大叔大爷们的热切的心。
看着一个个殷勤带笑的脸，齐宇就感觉头皮发麻。
然后就是这个时候，齐宇从人群之中，远远的看见了被挤到角落的小青，连忙举起手来大声招呼道：“小青！这里！”
热烈的讨论声这才安静了一瞬，众人纷纷把视线投向了外围，那个眉清目秀的女人身上。
齐宇趁着大家走神的瞬间，双臂用力打开人群，从里头挤了出来。
避开视线，小声对小青抱怨道：“你可算来了，我都差点要被他们烦死了。”
小青低声笑道：“那么受欢迎，还不高兴呀？”
齐宇：“才不高兴呢。”
小青：“也是，我看全世界啊，你就只能看上你家顾统一个了。”
齐宇吓一跳，结巴道：“什、什么啊！我我我才没有呢！”
小青说：“难道我误会了？可是......”
齐宇嘀嘀咕咕道：“误会，绝对是误会。我怎么会和顾统在一起呢。你看啊，我们都是男的，再然后，我年纪还这么小，顾统活了不知道多少年，他哪儿会看得上我啊。对了，他说是为了报恩，所以才跟在我身边的，你见过哪儿个除妖师、会和自己的式神谈恋爱啊，不可能，不可能。恩恩，对......”
小青嘴巴张了张，正要笑着说“我就开个玩笑”，然后就看见齐宇眉头越皱越深，眼中也带着认真思考的神色，滔滔不绝：“最后这个是最重要的，我是人类，而顾统是妖魔。他有着悠长无尽的寿命，而我只有几十年。虽然上辈子我们认识了，这辈子顾统来找我报恩，可是总不能以后每次每次、都要顾统来一遍遍的寻我啊。那样他会很累的......”
竟然连未来几辈子的事情都考虑起来了......看着小青渐渐变了的眼神，齐宇毫无所觉，精神萎靡道：“诶.....总而言之，顾统肯定看不上我的，你这个玩笑就不要再开了。万一惹他生气，让他嫌弃我了怎么办。”
小青却是十分肯定的道：“原来你真的喜欢顾统啊。”
“！！！”齐宇左右看了一眼，见顾统还站在人群中间，压低音量道：“我都说了我不喜欢顾统吗，别开玩笑了，让人听见不好。”
以往开那么多次玩笑，也没见齐宇如此认真的分析琢磨，也就是随便一句话，齐宇竟然能滔滔不绝像是和人倾诉一样的讲那么多，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
小青说：“顾统肯定也喜欢你。”
齐宇结结巴巴，眼神闪躲：“哎呀不说这个了。”他竟然开始往除妖师人群中挤，躲避的意味十分明显，就像个不敢承认现实的鸵鸟，把自己的脑袋塞进沙子里，似乎这样就能安全了。
小青说：“不信你看啊！顾统看你的眼神，就像要把你吞进肚子里一样。我一直都知道顾统喜欢你的啊？你难道没看出来？不会吧！”
齐宇看了一眼顾统，躲过又一次扑过来的众多除妖师，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下，拉着小青走远了，想要单独说话的态度十分明显，众人只能讪笑着站在原地等候。
“真、真的吗？”齐宇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和人讲这方面的事情，紧张的掌心都快渗出汗来：“我、我是最近才知道，我好像，好像喜欢上顾统了。”因为对面的人是小青，所以他才有勇气讲出来的：“可是，我不知道他到底是什么意思。昨天，我内心的狭缝里诞生了一个妖精，他竟然和我说我喜欢顾统，那时候我才反应过来，我原来是这么想的......然后你也看到了，妖精跑到了顾统的手里，和顾统撒娇，当我把那个妖精抓回来之后，顾统看起来一点反应都没有......我都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办了......他到底是真把那个当做玩笑看待，还是故意装作不知、想要用平静的态度遮掩掉这场让人‘误会’，免得未来我们两个人见面尴尬。”
小青还是第一次见到那个对什么事情都无所谓的齐宇，如此紧张在意的诉说着一件事情。
于是也把自己的话语在心里反复的掂量琢磨，最终认真道：“我觉得，顾统是真的喜欢你。”
齐宇惊喜：“真的吗？！”
“真的。”小青点头道：“而且还不是一般二般的喜欢，他大概是直接把你当做自己所有物了，而且十分确定你是属于他、你是心系他的。你没看到刚才你被人逼婚时候，顾统的那个表情，大写的‘你们做梦’四个字就刻在上面，一点都不紧张，反而还有种看你为了摆脱那些不可能的事急得焦头烂额、站在一边开心偷笑的样子。”
齐宇：“这不就是不在意我吗？！”一般人真要是看见自己喜欢的人被人逼婚，肯定急得着急上火，争着抢着要站出来扫清情敌了。
小青道：“是这样吗？可是我就是感觉顾统是真的把你当做自己所有物，自信谁都抢不走啊。如果要形容的话......”她找了找合适的词汇，打了个响指：“对！就是老夫老妻的那种感觉！”
齐宇都快急的头顶冒烟了：“都这时候了，你别说那种复杂的我听不懂的话好不好！”
小青不好意思的吐了吐舌头：“抱歉。”
齐宇懊恼的拍了拍额头，小青说：“那你就去试一试嘛，看看顾统什么反应。”
“试一试？”
小青：“就假装答应自己要去相亲，看顾统会不会吃醋啊。”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齐宇一听，觉得还挺靠谱，连连点头：“对，是个法子！”说完就急匆匆的往回走，在小青还没反应过来之前，对着人群大声道：“那个....那个各位家主，关于您家女儿的事啊，我觉得不是不能商量。”边说边看顾统，发现对方在自己话说出口的瞬间，脸色变了一下，那惊讶诧异的眼神，让齐宇不由确定自己这招用的还真不赖。
但是开头是好的，等那些人纷纷涌过来，开始和齐宇安排见面的日程，时间都快排到半年后了，齐宇也没见顾统接下来有什么新的反应，他就又有些站不住了。
挥了挥手，让顾统过来，故作云淡风轻的吩咐道：“给我用纸笔把那些姑娘们的名字，还有优点特长都记下来，接下来我要好好和她们见一见，看看能不能从里面找到你未来的新主人。”
顾统竟然眉毛都没动一下，眼神淡淡的，真的拿着纸笔一个个记下来了，末了还说了一句：“结束了？还有新的人吗？”
好！火！大！
齐宇咬了咬嘴唇，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懂顾统的意思了。
就不能好好的承认自己在吃醋吗？你要是肯开口说一个不字，我就会立马把这些约会全都推了的，这么做，是故意想要看自己难堪吗？
心里急得要死，嘴里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小青站在一旁紧张担忧的看着，齐宇最后还是没能忍耐过去，火大道：“这怎么够啊！我一个十几二十的青春期少年，肯定是想要和那些年轻漂亮的女孩子相处了。和某个不开窍的大傻瓜、没情趣的臭石头不同，女孩子可不会对我甩脸色，背地里使小动作。”
小青急得手指紧了紧，心说小宇你就算不开心闹脾气，说话也不用那么重啊。
顾统把本子一收，看了眼齐宇：“我是不开窍的傻瓜，没情趣的石头？”
齐宇气呼呼的道：“是啊，是你！就是你！我早就忍你好久了！总是摆着一幅自己什么都知道的样子，好像万事都在你的掌控之中，那么放心的话，到时候出了意外你可别后悔！你以为我总是会留在原地等你吗？我和你这样一成不变的怪物不一样，我也是会长大的！人类到了二十岁，就是要结婚，生孩子，然后养育后代的！你，你不喜欢就不喜欢嘛，反正一辈子也没多长，我，在我眼里，你就，你就是个......就是个好用一点的工具而已！别自作多情了！”
小青这时候也不管什么收敛低调，什么不要引人注意了，一把推开人群，从里头将齐宇抓出来，生气道：“小宇！你说什么啊！”事情都要给你搞砸了！
齐宇眼眶湿湿的，望着小青的眼神里写满了后悔：“我也不知道啊，我都快烦死了。”
顾统站在后面，声音里听不出多大的情绪：“不管有没有记忆，你说出来的话，还是一模一样的呢。”
齐宇心一揪，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顾统。
“我......”现在道歉，顾统能原谅自己吗？
顾统摇了摇头，把本子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抱歉，刚才是我做的太过火了。我不该故意跟你对着干。之前听你说你要去见那些人，我有点生气，但是也不能因为那点情绪就故意做出激怒你的举动。是我错了。”
齐宇连忙，甚至是迫不及待的道：“不是不是，你没错，都怪我，我想要看看你的反应，谁知道竟然说了那么多过分的话......”
旁边人已经开始在议论了：“什么？大师和他的式神竟然是那种关系吗？”
“那个式神原来是女的啊，根本没看出来。”
“不愧是大师，不管是多么厉害的妖魔也躲不过他的魅力。”
“但是妖和人，是不是太......”
“你没看到那个半妖半人和大师的关系吗......”
顾统道：“我仗着你喜欢我，所以有些骄傲了。自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这一边，却从来没和你说我我的想法，让你感觉到不安了吧。”
齐宇结巴了一下：“你，你知道了？”他还想糊弄过去，含糊道：“我们是什么关系啊，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和我不客气一点、也是正常的。什么不安啊......”
顾统终于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也不再逗齐宇了：“我喜欢你。”
齐宇在听清这几个字涵义的时候，整个人都楞了。
大脑一片空白，身体似乎失去了重量，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然后在思维控制住理智之前，脸上下意识的露出了傻傻的笑。
“嘿嘿，哈哈哈哈哈。”
顾统他说他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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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主神和系统之间，相处场景的翻版。（只是角色调换了一下）
两个人都在嘴硬、两个人都不肯承认自己在逞强。主神自以为不管自己怎么做系统都会站在原地等自己，他们是心意相通的，结果却终于遇到了系统的反抗，然后追悔莫及。系统以为自己看到了希望、却又一次次在主神的反应中忍不住失望，最终选择了逃跑。等事情搞砸之后，他们不可避免的伤害到了对方，开始努力挽回，直到最后其中一方坦率的坦白心意，两人和好，然后又争相开始道歉认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