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二十二章

还好因为她身分的提升,田妈妈和其他侍女不敢再坚持要监督她用饭,也乖乖地退到外堂去,没有她的传唤就不得擅入,否则她恐怕连吃口饭都得躲到床榻底下去了。

容如花端着碗,看了这盘又看那盘,努力挑拣着吃了两三口后,最终还是投降地放下了筷子。

虽说已经配出了克制消减药性的解药来,也日日服用着,可是谁喜欢明知有毒还吃得恁般欢快呢?那心志韧性得多粗壮啊?

幸而夕食过后,容太夫人又命侍女送来了一盏血燕,说是给她补身子的,容如花闻了闻没有异样后,正高高兴兴地拿起玉匙想证来填饱肚子,忽地灯影一闪,她整个人被腾空抱起,落进了一个温暖熟悉的怀抱里——

「阿琅哥哥?」她惊喜又迷惑地仰望着他。「你,怎么来了?」

计环琅将她安放在自己大腿上,一手环抱着她的腰肢,一手抢过了她手中的玉匙,略嗅了一下,随即厌恶地扔了回血燕盏里去,轻扬声一唤:「拿来!」

一个高大黑影不知从何处飘了下来,手里拎着只雕花檀木食盒。

容如花杏眼亮灿灿起来,开心地唤道:「纯七哥!」

纯钩向来面无表情,闻言眸底却掠过一丝柔和之色,殷切地将大食盒送到她面前,亲手一层一层打开。「好吃的。」

「谢谢纯七哥。」她眉眼弯弯,笑得好不娇憨快活。

「纯钩,你可以滚了。」计环琅冷哼。

「诺!」其实纯钩是很想发出一声「噗」,不过主命难违,性命要紧,他还是立马认分地「滚」了。

「……干嘛这样看着我?」计环琅对着纯钩消失的方向龇了龇雪森森的狼牙,一低头,耳朵不自觉红了。

「呵呵。」她小手忙捂住嘴巴,眼儿亮晶晶,笑吟吟地仰头看着他。「美人哥哥别生气啦!」

「吃!」他夹了个鹅油松穰饵食塞进她嘴里。

她嘴里被塞得满满当当,好半天才把酥香盈口的饵食嚼吞了下去,正想开口,又立刻被一只蟹黄胡饼堵了正着。

就这样,容如花很快就被喂得小肚滚圆,撑得挂在他胳膊上打起饱嗝来。

「阿琅哥哥,你今儿怎么了?」她饱到都想叹气了。

以前他从不会强迫硬灌她这么多吃食的。

「你太小了。」

「欸?」

他理所当然地道:「快快养大、养肥一点,才可以供本侯开吃。」

容如花的脸蛋瞬间红透了,结结巴巴道:「阿琅哥哥,瞎、瞎说什么呢?」

「等大事一了,你马上就回家!」他挑眉,一副没得商量。

「等大事一了……」她有一霎的失神,怅然地笑笑。「阿琅哥哥也该娶亲了。」

「你要现在嫁也行。」他面色严肃,凤眼里却漾着一丝柔情。

「阿琅哥哥,」她心口微微刺疼,小脸却异常平静温和。「你明知道我不能嫁给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够。」

她的残疾,她的庶女身分,甚至是腐朽得即将沉没的平庆伯府……都是她致命的过错与拖累。

堂堂长公主爱儿,大将军独子,甚至当朝皇帝的亲外甥,世袭罔替的超一品侯爷,连金枝玉叶的公主都娶得,又如何能娶一个身有残缺身分卑贱的女子为妻?

就连传奇话本里,都不敢斗胆包天的妄自描绘出这一个可能,更何况他们身在嫡庶分明、贵贱严明的盛汉王朝。

她只想……她也只能贪恋着这些偷来的点滴温存,并倾尽这一身这一生复了仇,为阿琅哥哥和太子的大业多做些什么。

其他的,她没资格。

计环琅脸色沉了下来,自然知道她的顾忌和现实所布下的、贵贱不通婚的壁垒分明。

小九的父族虽然名声有些臭,但好歹也是个伯爵,否则嫡女容如荷也不能跻身皇子侧妃之位。

但小九的母亲……是个姨娘也罢了,偏还出身青楼,就算是清倌人也摆脱不了妓子的丑。对此,他着实头痛不已。

计环琅凝视怀里小人儿,眼神越发怜惜心疼。

他静默半晌后,口风一转道:「不能娶,那就纳,本侯这辈子就只纳你一个!」

身为长公主亲子,自幼金尊玉贵地娇养大,他骨子里流着的皇室高贵血脉,又备受皇帝亲舅宠爱,让他几乎可以为所欲为,幸而是天生一身傲骨傲气,这才将自己淬炼成一个战功赫赫、风华璀灿的有为青年。

可他性子里依然有着恣意不羁的一面,如果心爱的女人不能成为他的妻,那么他便终生不娶正妻,只专宠小九这个爱妾,这样便没人敢再来啰嗦了吧?

「阿琅哥哥,你——」她杏眼圆睁,心里止不住的惊骇,却也不禁酸涩发热得厉害,泪水渐渐弥漫眼眶。

——不能够的。

小九不能害阿琅哥哥一生遭世人嘲笑厌弃,玷污了璀灿金亮的冠玉侯府威名。

「太子大兄的义妹,我纳为爱妾已经算是委屈你了。」他拧了拧她泛红的小鼻头,打趣道:「嗯?又哭了?丑死了。」

「你……你明知那只是……惑敌之计,作不得数的。」她心里更痛,紧紧揪着他胸前衣襟,低微颤抖地喃喃。「阿琅哥哥,别说了,我、我腿脚有些疼,我该去泡药浴了。」

「你就继续当个钻沙的小虫子好了。」他没好气,却还是温柔地替她揉起伤腿。「还很疼吗?晚上有没有用烫热的药囊敷腿?」

她怔怔看着正低头小心翼翼为自己揉腿的美人哥哥,泪水终究悄悄落了下来。

傻哥哥呀……

太阿,相传为欧冶子、干将所铸,也作泰阿。

韩卒之剑戟……龙渊,太阿,皆陆断马牛,水击鹄雁。

——《战国策·韩策一》

这天,容太夫人同时让人传了容如花和容如诩这两个庶孙子女,到敬寿堂来用夕食。

俊秀依旧的容如诩看着气色好一些了,明着是吃着府里请来的大夫开的方子调养,可那些熬好的汤药连同药渣子都悄悄倒了,如今他每日服用的是容如花亲手配炼出来的药丸子。

九妹妹说,这媚毒好解,可他被掏空了多年的身子恐怕没有调理个三五年是无法恢复过来的。

他不心急,他有的是耐性。

「祖母,这汤味道极好,您也尝尝?」容如诩主动替容太夫人盛了一碗奶白喷香的鲫鱼山珍汤。

「好,好,诩儿也喝。」容太夫人乐呵呵,慈祥疼爱地看着他们俩。「你们俩都是好孩子,这些年受苦了,唉,都是祖母的错,还以为你们母亲照料得好,没想到……」

容如诩眼皮微微一跳,暗暗瞥了容如花一眼,清眸底有着隐约的忧心提醒。

容如花会意,心知肚明容太夫人虽然对他们有几分真心关怀,可也不会当真为了他们两个庶子孙和府中的嫡系杠上。

「这也不怪母亲,毕竟伯府事多,母亲就是有三头六臂也管顾不来。」她语气温和地回道。

容太夫人果然面露喜色,半真半假地气哼了声。「总是她有失察之过。」

「祖母,」容如诩讶异且欣慰着九妹妹的聪慧应变,纵然心下有再多恨意与不甘,还是顺着劝道:「孙儿也是误会母亲了,只恨这些奴下太过狠毒,多年来竟假借母亲的名头谋害孙儿……」

「祖母知道你们两个都是好的,知道这家和万事兴的道理。」容太夫人长吁了一口气,笑道:「祖母都问清楚了,都是那些坏了心肠的下人起了贪念,竟然也想拿捏起府中的郎君,祖母都命你们母亲让人料理干净了,往后你们只管安心,有祖母在呢!」

「劳烦祖母费心了,孙儿们实在惭愧。」他们兄妹俩异口同声。

容太夫人心头一松,笑得越发欢喜。「好,好。」

在用罢夕食后,容如花看着欲言又止的容太夫人,乖巧地主动问:「祖母……是不是有什么话要交代小九的?」

「小九,」容太夫人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太子殿下和冠玉侯府那儿……究竟是怎么回事?」

容如花目光低垂,羞涩地笑笑。「祖母,那是太子殿下和侯爷心善,怕我甫归家,府中下人欺生于我,这才为我撑腰了几句。」

容太夫人又怎么会相信这样的搪塞之词,心下微有不悦,面上还是笑得慈蔼。

「小九不敢直言相告,这是提防祖母吗?」

容如诩有些担忧地看着她,张口欲替她打圆场,却见容如花面不改色地笑道:「祖母是我和二哥哥在府里唯一的倚仗,小九就是瞒谁也不会瞒祖母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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侯爷貌美爱如花 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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