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大孩子(上)

42.大孩子(上)

自从离婚后,这是许秀第二次见到陈与禁。

是在女儿的婚礼上。

许拦阳跟季夏在一起的事情她早就知道了,还避开陈与禁请她俩吃了个饭。吃完那顿饭,送了她俩一套房子,然后就到了美国,在那里开拓市场,极少回国。

最开始举步维艰,积攒的人脉和经验都不合适了,相当于从头开始。她不怕挑战,忙点就忙点,主要是充实。

充实起来,就没时间回忆过去了。

许秀一进大厅,就看到了陈与禁。对方坐在许拦阳家人席上,佝偻着腰,皱纹也比他们离婚时多,显得老了许多。

但还是精神的。

她按照正常的步速走到家人席,不出所料,她的位置跟陈与禁相邻着。她自然地入座,对季夏的父母笑着解释道:“我是许拦阳的母亲,抱歉我来迟了。”

季夏的父母眉眼弯弯,很是高兴的样子。她没转头去看陈与禁是什么表情,不过大概猜得到。

微微抿着嘴,眼神专注而温柔,流露出忧郁和敏感,让人以为他的眼里只有你。

当初自己就是被这样的表情给引诱,才会喜欢上他,也是被这样的表情给欺骗,才会误以为陈与禁是心甘情愿跟自己结婚的。

到头来还是一场空。陈与禁从来没有说过喜欢这种话,他的爱都写在诗里,镌刻在里边,像是在风干一具尸体。当他兴致勃勃把诗拿给她来看的时候,她还以为里面“温柔的你”是自己。

完全自作多情。

不过许秀能够感受得到,陈与禁一直注视着自己。这道视线如此灼人,叫许秀逃不开,她不敢往那边看,因为心里知晓自己仍会沉溺在他多情的眸光里,多一秒都会溺毙。

许秀要自救,于是伸手去够桌上的红酒,问:“你是要这个吗,陈先生?”她转头递给他,心里懊恼着:这句“陈先生”太刻意了。

陈与禁愣了愣,接了过去,然后给自己满上了,喝了一口。

许秀又开始后悔了,自己为什么要赌气递红酒,明明知道陈与禁对红酒过敏,而且从来不拒绝自己手里递过去的任何东西。

一如那封情书,一如那份离婚申请书。

许秀叹了口气,把红酒抢过来,说:“你不能喝这个。”说完招招手把许拦阳叫过来,嘱咐道:“你爸喝了点红酒,待会只怕要过敏。你找个人把他带到里面休息一下吧。”

许拦阳点点头,随手叫了哪个伴娘过来,给陈与禁带路。

陈与禁并不起身,直勾勾地看着许秀,不知道是什么意思。许秀倒是懂,这是认生了,叫自己陪着。可许秀装作没有看懂的样子,只是微笑着。

没自己的这几年,陈与禁难不成不见生人?也就自己会被这依赖给欺骗,认为对方没了自己活不了,认为这是喜欢的表现。

陈与禁这样敏感而多情的人,唯一的宣泄口是诗与文字,其他所有的表现都是假象。想知道他的内心,只有去诗里翻找。自己花了二十多年才意识到这一点,然后花了一天时间读诗,把自己以为的恩爱不离全部翻盘。

陈与禁见许秀并不依他,并不起身,而是伸出手,拽住了许秀的衣袖,摇了摇。

老孩子。

许秀觉得不太好看,于是下意识地站起来。陈与禁看着她,也站了起来。

直到许拦阳问她:“妈,你要一起去吗?”许秀才发现自己做了什么。

跟着领路的伴娘往房间走的时候,许秀又在后悔了。自己怎么就那么扛不住。

许秀知道自己面对陈与禁的时候十分没底线,一点没有在商场上杀伐果决的样子。可没想到自己竟然没原则到了这个地步。她叹了口气,觉得还得在美国住上十几年才敢回来。

领到房间之后伴娘就回去了,也许是以为他俩夫妻需要自由空间。可许秀现在最需要的是第三人在场。

陈与禁坐在床边,开始讲话:“阿秀,你胖了。”

许秀不想接这个话,因为自己实际上瘦了许多。陈与禁从来没有认真注意过自己。

陈与禁接着说,“你回来吧。”

许秀听到这句话,第一反应竟然是红了眼眶,差点脱口而出“好”。好在反应过来了,问:“回来照顾你吗?请个家政吧。”

许秀顿了顿,“或者,叫顾维去照顾你。她不是没丈夫吗,你们俩正合适!”话一出口便是祸,这么多年她从未说过顾维是单亲这回事,现在拿出来,也不知道是伤人还是伤己。

顾维是顾陈曦的母亲,一个人孤苦伶仃带大孩子,蛮不容易,许秀也很敬佩她。顾维跟许秀是好朋友,但是从来没有跟许秀说过,孩子爸爸是谁。

孩子爸爸是谁?许秀强迫自己不要去猜,这么多年了她不敢细想,也不能细想。

顾陈曦、顾陈曦。孩子爸爸能是谁?

陈与禁听到这句话,连犹豫也没有,立刻脱口而出:“我有媳妇的呀。”

许秀一愣,难道陈与禁已经再婚了?年轻时候是小白脸,许多姑娘们都想嫁他,最后是自己帮他父亲还清了欠款,然后结婚。

陈与禁的父亲是个老赌鬼,欠了一屁股债,欠款被结清的时候他挥挥手,像卖孩子似地把陈与禁塞到许秀手里,道:“你们结婚吧。”

许秀现在已经不知道,陈与禁是不是也以为这场婚姻是交易?

没想到一旦从交易里脱身,竟这么快就找到下家了。这么看来自己还真是罪孽深重,把陈与禁绑在自己身边那么多年,平白夺走了不知名姑娘的二十年幸福。

陈与禁说:“我的媳妇就是你呀。”

许秀皱了皱眉头,不知道他哪里变得这样油嘴滑舌。

“我们已经离婚了。”许秀说。

“没有。”陈与禁道。

“离了。”

“没有。”陈与禁固执道:“我说没有就没有。”

陈与禁这人唯心得很,年轻的时候说顾维是太阳,非得说天上那个是假冒的,别人怎么说都不听。还说自己是地球,许秀是月亮。最后凭着这股子自我,写诗倒是小有成就,不过自我中心一直没改正过来,被许拦阳闹得难受的时候能跟许拦阳打起来,那时候许拦阳才三岁。

许秀结婚之后才知道,太阳地球月亮三者的联系,还是陈与禁教她认字的。在那之前她只会进货卖东西。

许秀年轻时候喜欢陈与禁穿白衣服对她说,“秀”字这样写。陈与禁在写东西的时候眼睛亮亮的,很好看。面对知识的那股光芒,许秀在顾维身上也看到过。

所以陈与禁怎么会喜欢自己呢,还是自己不识趣,非得强占他。

许秀没再跟陈与禁争执有没有离婚的问题了,正如顾维是太阳,陈与禁想怎么认为就怎么认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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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烂尾引发的桃花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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