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47 章

第 147 章

守候在殿外的人听得异响,纷纷回头。

待听清平煜的声音,面色一变,忙撩起衣摆跃下台阶,拼力四散而逃。

近旁的秦勇等人听到这动静,惊讶地朝这边顾盼,等看清陵寝周围的地面隐隐有下沉之势,都骇然地怔住。

想起秦晏殊和平煜等人都在神庙中,秦勇一颗心直往下沉,冲身后仍在发懵的秦门子弟喊道:“快救掌门!”

说罢,猛的拔地而起,发足朝神庙奔去,口中大喊:“晏殊!”

李由俭跟在秦勇身后跑了一晌,见前方河床及周围草原都迅速往下塌陷,怕秦勇救人不成,反倒落入陷阱,不由大急,忙要拦阻秦勇,却晚了一步,秦勇转眼就跑了个没影。

“阿柳!”他面色一变,拔步紧追不舍。

神庙门口本就设了数千精兵,变故一出,正各处逃命,场面混乱不堪。

秦勇极力找寻了片刻,未能于涌动人潮中找到秦晏殊及平煜,怕他们仍困在神庙中,紧张得连思绪都冻结住,只能凭着本能往庙前奔。

突然脚下一空,却是裂开的地缝已如闪电般蔓延到了脚下,底下无端出现一座巨坑。

变故来得太快,她根本来不及作出反应,身子便直往下坠去。

跟刚才不同,真等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反倒迅速冷静下来。

地陷已无可避免,身后诸人人人自危,无人有暇前来相助。

电光火石间,她眼风一扫,掠过身侧,下意识便使出全力攀住地面边缘,试图借力一跃而起。

可是还未等她动作,手下攀附的那块坚硬地面竟又裂开无数条细缝。

她没想到连最后一个支撑点都失去,面上闪过一丝灰败之色,眼见很快便要被身下深渊所吞没,正在此时,头顶忽然袭来一股大力,一双坚实有力的胳膊紧紧握住了她的双肩。

就听李由俭惊心胆战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阿柳!”

秦勇挣扎着往上一看,刚要松口气,等看清李由俭双臂下方的地面正有裂开趋势,瞳孔猛的一缩。

“快放手!”她急声大喊,“再不走,连你都要一道掉下去了!”

李由俭大吼道:“放什么手!你要是死了,我媳妇就没了!”

秦勇双目一涩,正要再咬牙骂李由俭几句,忽然从李由俭的肩后又冒出一双手臂,那人内力深得出奇,一把拽住李由俭的衣襟,冲天一跃,竟将她二人一并拽起。

她来不及抬头看头顶那人是谁,刚一离地,脚下便发出骇人至极的巨响,而李由俭身下那块原本看上去完整光滑的平面果然迅速塌陷,地面裂缝如巨大的蛛网一般,迅速往周围蔓延。

她看得心惊肉跳,抬头一看,才发现方才救她和李由俭之人竟是弟弟。她不由大喜,原来弟弟竟早逃了出来。

混乱中,三人也来不及接腔,秦晏殊使出全身内力飞纵一晌,掠出十丈后,终因内伤发作,不小心松了手,三人一道从高空跌落,跌入一处灌木丛中。

因着有武功在身,三人并未受伤。

距离神庙塌陷出已有十几丈,地面再无塌陷的迹象,秦勇调匀了气息,正要拍拍身上尘土起身。

忽听不远处衣袂猎猎作响,须臾,半空中竟又掠下一道黑影,跟方才她三人情形如出一辙,似是也刚刚死里逃生。

因夜色已深,又离得不近,她竭力辨认一番,才认出那人是平煜。

奇怪的是,他怀中抱着一人,刚一落地,不等喘匀,便低头对那人柔声说了句什么。

那人却只顾埋头在平煜怀中,一点动静也没有。

随后,平煜四下里张望一番,未发现藏在灌木丛中的三人,抱着怀中那人快步离去。

秦勇和李由俭讶然相顾,见平煜走动时,臂弯中垂下一物,从形状上来看,竟有些绣春刀的意思,再加上平煜怀中那人模模糊糊的飞鱼服下摆,二人错愕,难道平煜怀中抱的竟是锦衣卫的人?

李由俭一心只在秦勇身上,虽觉奇怪,却并未多想。

秦勇和秦晏殊却在心里泛起了嘀咕,刚才平煜对怀中人低语时,虽听不清具体说了什么,但从平煜的音调和语气来看,竟有些温柔小意的意思,分明对怀中那人含着浓浓怜惜……

秦勇想了一回,察觉身旁李由俭注视她的目光,猛的想起他冲自己大吼时的模样,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吹过,竟有些平静不下来。

正觉尴尬,突听灌木丛中外传来激烈的打斗声,三人一讶,往外一看,面色一凛,彼此对了个眼色,悄悄起了身,往外走去。

***

右护法被平煜派出的暗卫及白长老等人缠了近一日,眼见手下镇摩教及东蛟帮的人死伤大半,终于放弃趁战乱浑水摸鱼的打算,拼死杀出一条血路,便要率领亲信逃走。

敌众我寡,在这种劣势下,讨便宜是别想了,但以他的轻功,要想顺利逃走并非做不到。

东奔西跑了一路,他总算拉开了一点跟身后追兵的距离,只要绕过前方灌木林,就能绕过神庙周遭的草原,彻底甩开平煜手下的追捕。

刚奔了几步,忽听远方传来巨响,声音大而突兀、连绵不绝,听在耳里,说不出的怪异。

他讶然,驱马的动作未有稍缓,却下意识转过头,往声音来源远眺。

看清眼前景象,双眼惊讶的睁大,这才发现那座河床中的神庙竟有塌陷的意思,不妙的是,不止神庙,连周围草原都不可避免受了波及。

他犹豫了下,脑海中顿时浮现邓文莹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行马速度慢了下来。

观望一会,心随即硬起,纵是他赶过去又能如何,未必能救到她不说,还会将自己搭进去。

他一抖缰绳,狠狠一甩马鞭,速度未有稍缓,疾驰而去。

可是,正是这一迟疑的功夫,身后大批马蹄声又再次出现。

他暗道不妙,听得后头人越追越近,忙左右四顾,意图找出遮掩之处,好想法子甩开这些人。

眼看前面出现灌木林,他心中大喜,还未挥动马鞭,耳后袭来一阵怪响,风声呼呼,甩向自己的脖颈。

他心知这东西是平煜手下一名暗卫惯使的长鞭,忙一俯身,险险躲开那东西的袭击。

可是下一刻,其他暗卫也纷纷从马上一纵而起,杀向他的后背。

无处可躲,他迅速从怀中取出一管长笛,便要放于唇边,好招出群蛇。

就在此时,灌木丛中又奔出几人。

一见到他,其中一人便笑道:“右护法,你可真不够地道,跟了咱们一路,怎么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要走?”

却是意气风发的秦晏殊。

***

右护法落网的消息传来时,众将士刚刚从方才的巨变中回过神。

因撤离不及时,地陷时,约莫有几十名兵士及官员不慎跌落深渊,不小心丢了性命。

万幸的是,大部分人都无碍。

皇上得知此事,为了慎重起见,当即下旨拔营,令大军退至一里外。

好不容易待众将士安顿下来,天边已微露曙光。

平煜做好看押右护法的安排,来不及审问,便因军情急迫,转而去荣将军、大哥及兵部几位重臣商量突袭坦布大军的法子。

他眼下最为挂心的便是傅兰芽,却因大敌当前,不得不按耐住前去探望她的冲动。

万幸的是,随着大汗寝陵塌陷,王令已随那座神庙沉入地底,再不必担心傅兰芽的血统会泄露出去。

思忖着到了帐中,就见大哥及邝埜等人正制定计划,忙收敛了心神,上前道:“荣帅、邝大人、大哥。”

如今敌明我暗,若是一切顺利,攻克坦布大军也许只需几日的功夫。

***

叶珍珍默默望着平煜的背影,直到他进了帐,这才收回追随他的视线,往河畔走去。

昨日晚膳后,她瞌睡说来就来,还不到戌时时分,她便睡得昏天黑地。

若不是后半夜神庙发生异动,她被那惊天动地的巨响所吵醒,没准会一觉睡至天亮。

所幸她所在帐篷离得远,她应变能力又快,那场面虽出现得猝不及防,却幸未受到波及。

只是,一想到昨夜之事,她心里便仿佛被酸涩的水泡过一般,紧紧缩成一团。

在锦衣卫任职几年,她不会不知道她昨夜的瞌睡跟锦衣卫特制的迷药有关,而能下令在她膳食中做手脚之人,除了平煜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人。

她也知道,自从上回她有心打探他和傅兰芽的关系,她便触犯了他的逆鳞,以致于这些时日一再被他冷待,别说再担任锦衣卫的要务,连想要近身跟他说句话都办不到。

可是自从她两年前训练任务完成后,第一回去锦衣卫衙门报道,便对他起了心思。

尤其在得知他不近女色,唯独肯跟她来往后,她更加泥足深陷。她出身寒微,自小便无父无母,于尘埃中摸爬着长大,之所以挣到今天这份体面,全凭一份异于常人的耐性和毅力。

她生得很不差,几乎称得上明丽,性子又沉默柔顺,对他更是忠心耿耿,只要她时常能见到他,只要他身边一日没有女人,两人相处久了,难保他不会意动。

所以哪怕他除了公务之外,一句话都不与她多说,哪怕他从未对她有过半点亲近之举,她也极沉得住气。

可是这份笃定,在见到傅兰芽之后,不可避免地发生了动摇。

自金陵与他光明正大的汇合后,她出于不安,时常留心观察他和傅兰芽的不寻常之处。

借着职务之便,她很快便瞧出了端倪,正如她所担心的那样,他果然对傅兰芽起了心思,仗着手中权力,没少明里暗里关照傅兰芽。

在她唯一一次有机会与他近身接触时,她甚至从他身上闻到傅兰芽才会用的香味。

得知这消息后,她失眠了好几夜,若平煜纳了傅兰芽,眼里怎还瞧得见她?

更让她不甘的是,出于一种直觉,她相信昨夜他之所以对她下迷药,多半也与傅兰芽有关。

她越想脸色越难看,眸中涌起浓浓恶毒之意,若是有不着痕迹的法子把傅兰芽推到皇上面前就好了,闷闷地走了一会,不知不觉间,她已绕过军营后方,走到了河边。

她停下脚步,望着河面,下游的河水已被那座塌陷下去的寝陵所截断,上流的河水却仍滔滔东流。

因太出神,甚至未留意到远远跟在她身后的许赫和陈尔升。

忽听身后有声音道:“皇上。”

她一惊,回头望去。

果然见一行人从帐营中缓缓走出。

前头那人穿着身铮亮的银甲,被人前呼后拥,倒也显得气度不凡。

她认出那人是皇上,正犹豫要不要回避,忽然一旁快步走来两个熟悉的身影,定睛一看,却是陈尔升和许赫。

到了皇上面前,二人下跪,开口道:“皇上,那座神庙才刚塌陷,河边恐不安全,为求安全起见,还请皇上移驾别处。”

话里的意思,竟似急于引皇上去别处。

皇上却越过陈尔升的肩膀,随意地往河边看了看,目光落在叶珍珍身上,不由呆住。

众人见皇上只顾望着前方,许久不说话,小心翼翼地提醒他道:“皇上?”

皇上眼睛依旧望着叶珍珍,嘴里却道:“去把那名女扮男装的锦衣卫叫过来。”声音里有些不可察觉的激动。

没想到他苦寻一晌,竟在此处遇上了他梦中之人,只觉一眼望去,这女子的身影瞬间便与他脑中幻象重叠在了一起。

他见惯了美人,这女子模样虽够不上闭月羞花,却有种让人无从抗拒的吸引力。

念头一起,脑中隐隐痛了一下,身体仿佛被什么牵动,竟起了淫思。

心下躁动起来,恨不得立时将她招致帐中,好好行一回乐才好。哪还想得起什么傅兰芽不傅兰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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鹿门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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