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尾声（下）

宋嘉九走过去，用脚尖踢了踢他的小腿,沉默着让他起来了。康桥站在T字队标上,他俯身趴下去，亲吻了十二宫这块独一无二的地板。纪里蹲在地上，闪烁着眼睛,看顶棚那16面总冠军旗帜。

很快,他们会挂上第17面。

这一天，宣城十二宫等了23年。

彩带像雪片一样密密匝匝,不紧不慢地掉,场上球迷呼声震天,那些曾经见证十二宫无限辉煌又亲眼目睹其没落了23年的球迷，默默坐在那儿，红着眼眶。

多久才能再续辉煌？23年，答案是23年。

此刻,恍若隔世。

谢谢你们。

……

而他们，在呼声中意外地平静，没有疯狂发泄，也没有激情呐喊。慢慢，慢慢地,他们走到场中，拥抱半岛。

去年，在这里，像对方微笑拥抱过来一样，去拥抱。半岛永远挂着联盟里最神秘的笑容，他们既是球员也是绅士。

最后，宋嘉九带头走到场边，裴苍笙，康桥……接二连三挪步过去，孔东和面对他们，在笑，不知是灯光还是泪光映在眼睛里。

“你们，真棒。”他字字说。

没人出声。

宋嘉九静静看着他，摘下头上发给总冠军的棒球帽，双手戴在了他的头上，队长，我们的时代，由你开创。

十二宫，还有中国。

第二顶……

第三顶……

……

孔东和缓慢地微笑，尽在不言中。

最后，他们将总冠军那座至尊云鼎交到了他手中。“看镜头，小子们。”他的眼睛指到不远处，他们应声回头。

记者比出大拇指，按下快门。

此时，孔东和温和地笑着，身上挂着许多只爪子；宋嘉九依旧寡淡，眼睛最是黑亮；裴苍笙搓歪了发带，队标斜到太阳穴，他揪住康桥拍在肩上的爪子，康桥咧嘴闭上一只眼睛；纪里最害羞……

十二宫所有队员，在6月13日，镜头定格。

哪一天，理想起航，荆棘至今日，联盟里又一个时代诞生，属于NJ，属于十二宫。

温久没去打扰他们，她坐在椅子上又静默了会儿，紧张的，热烈地情绪过去，心尖里仍有些难以平复，浑身紧绷。

手还又点儿抖，她拧开瓶盖，小口小口抿着矿泉水，视线随之落在采访区，十二宫的教练留下来接受着采访。

记者会心一笑先恭喜了他们的胜利，接着问出球迷心中的终极迷惑，“哪怕半懂球的观众都能看出，最后一球的惊险程度，NJ为什么选择传球？”

要知道，那样的角度，失败可就输了。

老头子笑了笑，想起宋嘉九那双永远充满自信跟理智的眼睛，“因为他知道裴苍笙能进，我们都知道，在这里，没有人比裴苍笙的信念更强。”

“哦？”记者想探究。

老头子笑着摇头，表示不愿意透露，只说：“因为我们的万人迷长大了。”

温久终于轻轻笑了，估摸着时间算算，休息室里的采访也该结束了，她站起来准备去恭喜他们。

从第二级台阶上蹦下去，她轻松往休息室走。

握上门把手，转开。

啊啊啊，我的天！

开口前，温久猝不及防被波及了一罐香槟，硬生生喷洒在了她的头上，脸上，香槟带着泡泡**往下淌。

她僵在那里，保持开门的姿势，吹了吹刘海。

休息室疯狂挥洒香槟酒庆祝的小队员们看见她，一秒定格收声。罪魁祸首康桥撇着嘴快哭了，跳到纪里身后，“我错了我错了。”

他这话是跟宋嘉九说的。

休息室里乱七八糟，队员白色的队服上也是，满满香槟与红色饮料，椅子倒了好几只，他们站在一边互相吐舌头。

嘿嘿嘿，玩嗨了！

宋嘉九速度很快，他长腿一迈扯来块没有被波及的崭新大浴巾，下一秒，温久发觉视线被遮住，毛巾盖在了头上。

抬眼，她看见浴巾上十二宫的红色Logo，随宋嘉九轻轻给她擦头发的动作，一晃一晃，光线也晃。

然后，他的手掌带着浴巾往下，耳朵，脖颈，手臂，越来越缓慢。她咬着嘴唇，竟然开始脸红，目光乱躲。

最后宋嘉九还是没忍住两只手捧起了她的脸庞，也不说话，就这么一声不吭盯着看，她心跳加速。

砰砰砰！

要，干什么？

他的眼睛里，太深情了，浑身那股子场上拼命时的冷静气渐渐温柔下来，休息室里又安静，温久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被他凝视得耳朵根都烫了。

心跳，心跳，砰砰，呼吸……有些急促。

终于，推推他，耳语问，“怎么啦？”

宋嘉九沉吟，喉结动了动，看得出来想开口几次。最终，他用捧在她脸上的拇指指腹搓了搓她的耳朵，擦过耳骨，耳垂。

然后，又默了默。

她“轰”一声，头皮都酥麻了。

……

再次，很长时间的安静。

这下，就连缩在角落颤颤巍巍掩饰存在感的小队员都憋不住了，康桥揪着手指头默默哭诉，“队长，求求你了，快点儿……”

都等着呐！

如此冷静强大的队长，怎么就这么费劲儿呢，啊啊啊！！急死了！！！

其实，只有宋嘉九自己才知道，他有多紧张，怎么说，怎么做……跟预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

终于，他抿了下唇角，低头更近地开口了。

轻轻两个字，叫的是她的名字。

……

嗷嗷嗷嗷——

队员攥爪子激动！

温久斜眼就是兴奋感爆棚的他们，心里一突，不、不会吧？心脏疯狂地跳，突突突！

但，会的。

她面前，宋嘉九缓缓放开了她的脸庞，紧接着屈膝，他单腿跪在地上，抬起下巴，“温久……”

她呼吸一停。

紧接着手被他捞住，她缩了一下，没缩回去，眼睛反而撞上了他的视线，安静的，深情的，从没有过的一丝不苟。

那也……别跪啊，这么多人。

温久左右看看，脸又红又烫，声音从嗓子缝里憋出来，小得没屋里几个喘气的动静大，“……戒指都带过了，你快起来。”

还在手上呢，早就答应了。

“不一样。”他低声说着，转了转那只刻有NJ的小戒指，认真吻过去，温久感觉手指骤然一烫，是他的唇。

听见他的呼吸，接着手中多了一枚方形的东西，硌手、微凉。

“冠军至尊印。”宋嘉九在他手边低低说，用手掌包裹起她的手与这枚印章，我的所有，都属于你。

“温久，你愿不愿意？”他的声音很轻，却郑重得每个人都能听见，他说，“明天结婚好不好？”

……

这么多目光的注视。

温久憋了好久，脸烫地偷瞄到角落，见队员们大气也不敢出地窝在那边，却又难掩兴奋地挤眉弄眼，一副队长好厉害的样子。

她垂眼，终于嘟囔出一个“好”字。

之后，赶紧扯他短袖的袖口，“宋嘉九你快点起来。”她红着脸把他往外拽，宋嘉九默默跟在后面。

没人的地方，温久呼口气，两只手搓了搓脸，愣是没敢迎接他的目光。结果刚一站稳，就听见他在上面说话，叫了她的名字，接着整个人被他按到身上。

“明天结婚了。”他搂紧，低头用鼻尖慢慢蹭她的耳朵，蹭了许久。

“……嗯。”温久偏着头，被他的呼吸弄得耳膜“嗡嗡”，但这样仍能听出他的声音愉快。

然后，他接着又说：“想听你叫我。”

……

当然知道是什么！

温久还没彻底从他猝不及防以及石破天惊的求婚里回神，呼吸，深呼吸。她试着动了动嘴唇，很好，话没说出来，脸再烫一个温度。

“宋嘉九。”打个商量？

“想听。”他低声说。

……

温久不知自己怎样攥着他的短袖下摆张口，等她反应过来，已经细微出声：“……老公。”

“嗯。”他笑。

我爱你。

然后扣着她后颈开始吻她，舌尖探进去，每一寸都要品尝，纠缠，吻得温久站不住时，又圈紧她的腰。

舌头被他吮得疼，温久呼吸不畅地吱唔着提醒，“MVP颁奖了。”

还有一会儿。

看见她更红了的唇，特别想。

他，继续……

所以，重新坐回工作席前，温久特意冲了把凉水脸，杨杉挑着她湿掉的刘海惊奇，“干嘛去了？”

“热。”

一时，场上光影变幻，像是演唱会现场一样暗下了来，颁奖开始，主场球迷震耳欲聋地高呼“NJ-MVP”，总冠军MVP，突然后面几道激动疯了的声音格外突兀。

“啊啊啊啊！！快看微博，我我……”

温久心里一咯噔，悄悄回头，果然见另一人捂嘴，“天！不是开玩笑吧，公开了？我九神公开了什么？？”

“天啊天啊！连小道消息都没有过！怎么回事？突然想哭！！到底真的假的？”

“十二宫官博发的……”

……

再次，石破天惊！

温久心脏狂跳，第一意识左右观察有没有人认出自己，边偷看边掏手机，十二宫官博是特别关注，她的手都在抖。

“久久……”

“嘘，亲爱的先别说话，我紧张得快哭了。”

杨杉恨铁不成钢地将自己手机丢过去，“你费劲的，快看看看！”

她看见，微怔。

照片是全明星时被偷拍下的，当时有一组，公关买来特意发在群里玩笑着点评，说拍的特好，光效啊，取景什么的……最关键是人物，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四目相对。

宋嘉九选了一张遥远的背影公布。

空旷的雪地，昏黄的灯光，两个人相同扣着羽绒服的大帽子。宋嘉九将手掌放在了她的头顶，他低头，她抬头。

安静，柔和。

温久不知不觉望着照片发呆了好几秒钟，她的手指这才摩擦过微博里的文字。

“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

理想至高，陪伴至久。

十二宫全体恭喜NJ.与初恋终成眷属，并提前祝百年好合。”

……

心里一股暖流。

随后她注意到后面被刺激到的热度并没有因为颁奖的开始而退散，反而在持续升温。球迷各种不淡定，“22年！初恋！百年好合，结婚吗？？是不是是不是啊啊啊！”

“超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羡慕死，心都碎了，太幸福了吧天啊……”

有人真的快要泪目，“不行，九神都没亲口说，她好不好，温不温柔，能不能包容他的理想，照顾他，在他受伤的时候陪他……她知不知道他有多不容易多拼啊，不行真不行，想想就好想掉眼泪！！“

“我保证，我们三千万迷弟迷妹绝对不是摆设。她好，我们含泪吐血也得祝福，她不好，我们大概会拼命！”

……

温久望天，竟然有一种被卸了胳膊又卸腿的错觉。

这时候。

“那个，不会官博被盗号吧？”有人忽然疑惑。

……

结果。

还是刚才的女生，激动，“不是不是你们看转发，啊天！！我本命，偶像，男神，女神……阵仗太大了。”

温久跟上他们的节奏，再次点开屏幕发现转发量，惊人的数字！夹杂着许多熟人……

十二宫_帅老头：祝福，红包已备，另，官博请给我家其他几个“儿子”征个广告。//@十二宫官博：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图片]

康桥：提前祝九哥和小九嫂子新婚快乐，ps：求婚没看够哇。//@纪里：提前祝九哥和小九嫂子新婚快乐，ps：求婚没看够哇。//@裴苍笙：提前祝队长和某“九”新婚快乐，ps：求婚没看够。//@十二宫官博：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图片]

满月粉丝团：开心开心，女神发博，乖巧等新戏，并祝男神女神的神百年好合！//@满月：祝百年好合//@晏回此：啊啊啊我刷出了什么，九神，你看到我了吗，我是你训过的小霸王，小姐姐跟你特别般配，我特别特别开心真的真的，百年好合！！//@十二宫官博：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图片]

娱乐周刊官博：给！祝NJ跟她百年好合，另，最右输给我的红包什么时候给？//@体育晚报_主编王：给！另祝NJ跟她百年好合，上头条。//@十二宫_赵赵：求问史上最辛苦奔波的公关，还用给红包吗？//@十二宫官博：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图片]

Is.Fei：半岛全体祝百年好合，啊啊粉红的十二宫。//@Is.TT：半岛全体祝百年好合，啊啊有嫂子的十二宫。//@周几许：祝NJ与他的姑娘百年好合。//@十二宫官博：致他们相识的第22年…[图片]

……

短短十几分钟，十二宫、半岛、报社这些老熟人激动转发，后来迅速扩散至整个体育界，又发展到文圈，娱乐圈，各界粉丝群……

各种兴奋、感动、沸腾……想不到，呜呜呜——

22年，青梅竹马。

热血陪伴。

喜闻乐见啊，这个冷漠的“光棍”，希望他幸福。

而此时，他正站在场馆中央，接过另一座象征无上荣耀的总冠军MVP奖杯，手指轻轻滑过了话筒。

“NJ，有什么想对球迷说的吗？”主持人得到消息，竟也感慨地笑着，那就在这里宣布吧，在你理想实现的地方。

镜头特写。

宋嘉九缓慢抬手，摘下棒球帽，他露出完整眉眼环视了一圈观众席，这一眼给所有那些不顾一切热血追随的球迷。

观众兴奋，随之渐渐安静。

他抿了抿嘴角，低声开口：“我知道，我的职业生涯中有许许多多球迷，在用尽自己的办法支持我，因为你们，理想变得更崇高，坚固，所以今天我想将这份喜悦分享给你们——”

“知道你们在看。”他凝视一眼镜头，轻轻……笑了。

做出气氛的暗色光影里，无数手机屏幕亮着，全是那张大雪天温柔相望的官宣背影，球迷：哭哭哭！感动感动感动……

NJ，我们在听。

宋嘉九看了工作席，一眼，他的嗓音温柔下来，“初次见面，我3岁，那时她只刚刚出生，那么小，我牵了她的手。后来，我的名字里有了她的名字，我特别爱这个字，以至于我签下的每一个名字都有她，NJ，九和久，我特别爱……”

他重复着。

球迷第一次听到他说这么多话，触动人心。

……

温久将手机放在两腿间，她的心跳越发平静，却每一下跳得深沉，静静看他，眉眼、鼻梁，还有翘了一点的嘴角。

仿佛追溯到那时，出生，长大，一起上学，吃饭，陪他打篮球，坐在他山地车的横梁上肆无忌惮地笑……

小时候，现在。

手机骤然闪出光亮，温久低头，是齐九天他们，国医篮球队里，因十二宫完成理想的每一个人，他们认真一字一字敲下祝福。

“老实说，一个小时前，男神登顶时，我们几个大老爷们抱头痛哭，因为他们就是青春啊。特别感谢校篮球赛那段热血燃烧的半月，我们记在心底，许多许多年以后，他还是我们男神，温久，祝你跟男神幸福。”

温久慢慢微笑着，眼眶不争气的有点湿。

许多许多年以后？

多少代更新交替。

她模糊注视着此刻场中最耀眼的人，但没关系啊，我还是爱你。

……

1小时前激情四射的场馆，现在，音乐细腻地从每个角落流淌出来。

“You’realwaysonmymind，

你总在我的脑海挥之不去，

Alldayjustallthetime，

无时无刻每时每分，

You’reeverythingtome.

你是我的一切。

……”

安静，安静。

宋嘉九默不作声站了会儿，他再次举起话筒，“9岁摸球，16年热血篮球，无时无刻她都在，再没有人可以比她陪我更长。”

球迷静默着，静默。

不知谁带头，“NJ，祝幸福！”

“祝幸福！”

……

渐渐，铺天盖地，光影变幻在每个人脸上，他们抬手，伸出食指，弯曲。像每场比赛伸出手指不顾一切为他加油一样，告诉他：NJ，祝幸福。

看着镜头，宋嘉九笑了笑。

慢慢，他将目光线偏移，那里是队友，甚至教练、工作人员、半岛……地板上，他们脚边安静放着一颗篮球。

这是理想。

最后，视线找到她。

在这里理想见证——无时无刻每时每分，你是我的一切。

温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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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的人生未完待续，

他们有下一个赛季，下下一个……他们会身穿国家队服一起征战亚锦赛、世锦赛、奥运会……

热血不息，理想不止。

最后，爱是陪伴。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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