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第五十章

50.第五十章

锦屏低着头,听着爹颤抖的脚步声远去,忍了许久的泪落下。

她以前从没仔细的看过爹,不知何时,他已是满鬓霜华。

有人递了块锦帕给她。

“擦擦吧。”

那人的声音温柔,淡薄,夹着丝关心。

她的泪却是更止不住,也不接那帕子,手紧紧揪着衣裙。

直到有人握着她的手,调笑道:

“再揪就要坏了。”

她也回握那人的手。只因她知道他是楼西画,而另一人是…

楼西画安慰的拍了拍她的说,对那人道:

“表哥,还以为你不来了。”

他顿了顿:

“呵呵,还把表嫂给带来了。”

表嫂…四年了,他早该成亲了。

她并不意外,并不…

“我身子不舒服,先下去休息。”

“表嫂,你…”

女子的声音响起,又忽止。

表嫂…为何她是表嫂。

那女子才真真是她未来的表嫂吧。

楼西锦…楼西画的表兄。

罢了…想这些又做何用?

明日,她便要嫁给楼西画了。

她该做个好妻子,甚至以后是个好娘亲。

身后,楼西画和那女子似在争论什么,锦屏淡然一笑,用衣袖擦去泪迹。

楼西画那样说,楼西锦又不否认,你们…

又是何必呢?

天阴暗,无星无月。

风吹着她的发,青丝纠缠。

院落的槐树沙沙作响,落了一地的叶。

都还…葱郁着呢。

锦屏回屋取了琵琶,曲子一首接一首的弹。

弹的太过用力,调都变了。

夜色低垂,无人来听她的曲。亦无人说她扰了清梦。

细雨不知何时连绵不绝的下,雨声和着曲声,反倒是曲声淡了。

一人持伞走来,为树下的女子遮雨,却任雨滴湿衣衫,一片刺骨的寒。

“锦屏,四年前…我都知道。你若想走,便走吧。你若嫁我,我定真心待你。”

女子夹着哭音的声分外淡漠:

“你不嫌弃我,就好。”

少年轻覆住女子冰凉的手,有着释然:

“回屋吧,外边凉。”

女子不答,起身随他走。

雨淅淅沥沥下了一夜未停。

四更时,嫁衣便送到了锦屏屋内。

锦屏也早早的便起了。

她今日气色很好,眉眼含笑,唇畔含春。

丫鬟们为她点朱唇,描黛眉,画胭脂,她还一会儿说重了,一会儿又说淡了的。

如一般待嫁新娘一般喜悦。

喜服上身,红纱盖头。

她随着媒人的指引走出门,上了轿。

明明就是在自家迎亲,却还是要绕城一周,这不免有些自讨麻烦。

锦屏抿唇而笑,脸颊却湿润了。

她掏出已准备好的喜帕,擦脸。如此反复。

怕是这一辈子的泪都要在今日流光了。

她不由得自嘲。

天气虽是细雨绵绵,因着成亲,街上也一样热闹。

“新娘快出来给咱们瞧瞧啊!”

“楼家少爷的媳妇肯定很漂亮。”

“要不然怎么配当楼家的媳妇啊!”

锦屏闻言淡笑。

她并不漂亮,她也不配当楼家的媳妇。

他日,人们若是谈论起她,怕是会懊悔自己当初所说的话。

轿子忽得往前一冲,她喉头一甜,似有什么东西要吐出来。

外面有些吵闹,大都是在责怪轿夫的闪失。

媒人问了一声:

“楼少夫人,无大碍吧。”

她捂胸口轻哼了一声,便又起轿。

绕城一周后已是午时,雨也停了。

地上只是一片湿滑。

有人牵着锦屏下轿,领着她跨过门坎。

恭喜声四起,也听得楼西画在道谢。

却不听闻,楼西锦的声音。

一拜天地,锦屏被指引着拜了拜。

二拜高堂,转身,跪下,磕头。又是一拜。

夫妻对拜,起身,转面,弯腰。

礼成,送入洞房。

她忽然觉得很累,头也极重。

有人扶着她,她却还是站不稳。

“小锦…”“锦屏!”

她听到有人在喊她,小锦这两个字却似乎是难以说出口的。

小锦,西锦…

她不想醒来,她知道此时抱着她的人是谁。

那人身上有槐花香,她最心疼的香。

他抱着她,很轻很轻,却从不曾淡漠。

“我先,出去…”

另一个少年说道,声音哽着。万分落寞。

锦屏眼角湿润,却有人温柔的为她吻去泪滴。

那人松开手,槐花香便散了去。

然后,琵琶声响起。

四年前,也是同一首曲子。

他说,我不是卖唱的,但还是一遍遍的为她唱。

……

犹记花,曾开深庭院落绯色依晚霞

霜鬓发,独酌一杯唱琵琶

……

琵琶声散,那人又抱着她,似在自念。

那把山石玉的琵琶,是我亲自做的。

我不想享尽荣华,却也不能负了天下。

我曾想,总有一天,我们能过闲云野鹤的生活,可是那一天太远了。

你等不到的。

他轻轻映上她的唇,道:

“别睡了…以后,不知何时还能相见。”

槐香远,这回,是彻底的散了。

锦屏不睁眼,眼角湿润。

何时相见…只要能相见,她都会等。

楼西画坐在床边,为她擦去泪:

“睁眼吧,他走了。”

他进来时,脚步很轻。

但她还是醒

了,或许,早就醒了。

锦屏眼睫轻眨,睁眼,枕着的锦枕却湿润了。

她说,我是谁。

楼西画轻笑道,楼少夫人啊。

她便不语,楼少夫人…

楼西画的夫人,还是…他的夫人…

楼西画忽而长叹,你是锦屏,锦屏…

那西锦…

她想问的,说不出口,无论如何,都哽在了喉中。

罢了…罢了…

楼西画抚着她的发,道:

“等我回来…”

他说的莫明其妙,她只知道,自己又要等。

院落的槐树叶几乎落尽,妇人抱着上等的红玉琵琶坐在树下。

略有薄茧的十指拨动着弦,视线却一直看着远方。

她半白鬓发被一根山石玉簪挽起,朴素无华。

素衣丫鬟拿着素色披风为她披上。

她略微愣怔的抬头,那丫鬟的脸却渐渐模糊不清。

他如谪仙般的面容温淡。

眉眼含笑,绣金纹龙灯折扇掩着面容。

他拿下折扇,便是仙人之姿。

公子如玉,温润如泽。

她会如此形容了,然后...

却又看不清了。

小古风**文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

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

便赏心乐事谁家院

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飞片,烟波画船

锦屏人忒看这韶光贱…

他水袖轻抚眉梢,微凝眸光。

他眉眼精致如画,怨舞转身。

他很美,一频一笑,一怒一嗔…

一曲毕,他下台。转身之时,他冲我婉尔一笑。

我很开心,报以他一笑,却见那人搂着他渐走渐远…

那人…

爹说,民不与官斗,我们家的生意,还要仰仗那人的照顾,在皇都之中,除了皇帝,那人最大。

转身,随着人群走出这戏园。

你又去看戏!他不过就一戏子,你何苦…唉!

爹恨铁不成钢,坐在太师椅上,不怒自威。

我上前安抚,道,爹,我再也不去了。

再也不去了…以往他都会躲开那人的,可今日,他没躲。

爹一声气叹,你明白就好,别说他与你同为男子,就算他是女子,以他的身份也…爹欲言又止。

是,就算他是女子,以他的身份也入不了我家,况且,他是他的人。

爹拍拍我的肩安抚我,他懂我的,谁没有年少轻狂的时候?

可这仅仅是年少轻狂?

我不再随意出门,随爹好好学习经商之道。

如果我没听到那话,我想我会随着爹去经营商铺,然后接管,再然后娶妻生子。

我挤在人群中,又一次看见了他。

他被囚车所束缚,身上所穿的囚衣破烂不堪。能看到的肌肤上有或紫或红的痕迹。

谁都知道他发生过什么吧,可他还是如此美丽,无人舍得去拿东西扔他,但他们都在讨论。

他们说,他杀了那人,他杀了王爷。

他还在笑,眼神涣散,他笑得如此凄凉,却又有一种解脱的快感。

他被送上刑场之时,眸光略过我,随之,闭上了眼。

我好像只能看见他。

我听见有人下令,行刑!我听见酒喷在刀刃上的声音。

我没闭眼,亲眼看着大刀挥下。

血喷溅,如他所喜的桃妆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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恃宠不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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