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节 马失前蹄
屠忠怒声喝道：“是何人跟踪老夫。”
那男子抬动斗笠，露出一张黄瓜脸，熏黄的牙齿令人作呕，稀疏的八撇胡子长及下巴。
“阁下可是寻找宁凤眠宁大侠？”男子直言不讳道。
屠忠心头微动，点头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男子道：“抱歉得很，在下凑巧知道宁大侠身在何处。”
屠忠冷笑一声，道：“宁凤眠从搁剑峰摔下来，落得尸骨无存。你且莫告诉老夫，他如今赶赴黄泉路上。”
男子摇首道：“宁大侠吉人自有天相，区区一个搁剑峰，又奈何他不得。”
屠忠道：“愿闻其详。”
男子道：“阁下欲寻宁凤眠，何不跟我来。”
一语未毕，男子起身一跃，往北面跃走，他轻功极好，身法轻盈似燕，行走无风，堪称一流高手。
屠忠不擅轻功，默默跟在男子后面。二人一前一后，足足掠飞了五十余里。途中男子数次放慢脚步，等候屠忠跟进。他面不红气不喘，轻松应对，倒教屠忠自愧不如。
男子将屠忠引入一个树林，枝叶茂密，人迹罕至，一座庄园围着湖泊而建，若不是仔细辨认，难以想象这个世外桃源。
男子在一颗榕树下停止，欠身行礼，需手相请，道：“阁下请。”
屠忠顺着男子指引的方向看去，一座门楼赫然醒目，一块牌匾高挂，上有“清平山庄”四个字。
屠忠眉目沉下来，心生疑窦，虽有天不怕地不怕的魄力，但江湖险恶，他亦不得不防。
“老夫与阁下萍水相逢，之前是比较轻功，已分高下，老夫相形见秽，这就离去了吧。”
“前辈且慢。”男子话完，身影一动，已掠至屠忠面前。
屠忠怒道：“阁下要挡我去路？”
男子笑道：“非也。在下燕三星，冒昧问一句，前辈可是刀中之魔屠忠屠前辈。”
屠忠冷道：“老夫正是屠忠，你意欲何为。”
燕三星道：“在下久仰前辈大名，特请前辈到寒舍清平山庄一叙。”
屠忠道：“传闻燕三星轻功绝顶，在江南一带劫富济贫，有侠燕之名，却不知为何隐居于这偏静荒郊。”
燕三星笑道：“清平山庄乃是祖传家业，外人不得而知。有道是江湖险恶，为人处世又处处提防，久而久之，未免心力交瘁，在下思虑前后，这才抛却江湖恩怨，隐居于此。”
屠忠道：“话虽如此，你我相交深浅，太过热情，未免让人感觉不适应。”
燕三星道：“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屠前辈若是能够光临寒舍，必定令寒舍蓬荜生辉。”
言毕，燕三星握住屠忠的手腕，急冲冲地往清平山庄里拉。
屠忠再三推迟不脱，又觉手腕忽地刺痛，以为只是蚂蚁，但知肚中饥饿，假设饱餐一顿，岂不更好，他没做犹豫，只得顺从，像只温顺的山羊，被燕三星一直牵进清平山庄。
围墙高筑且长，院丁来回巡逻。种植草木奇异，不是主人无法辨认。
屠忠隐居深山，不好婢女美艳，混迹江湖，不爱美色是武痴。
燕三星一进山庄，吩咐下人准备酒菜。
绕过庭院水榭，欣赏完钓鱼台厅，燕三星引屠忠来到雅静小房。屏风遮挡丝管鼓瑟，舞姬挤眉弄眼，酒徒忙不停歇，倒教屠忠好不自在。
那酒桌坐下，除了燕三星和屠忠，还多了一个人，这个人面黄肌瘦，身材高长，一身青袍宽大而诡异，屠忠哑然一惊：“这是何人。”
燕三星笑呵呵道：“这位是苗疆唐人沈，乃是在下的朋友。与在下一样，也是仰慕屠忠老前辈的威名。”
唐人沈二话不说，坐定位置，拍开一坛烈酒，举起来一饮而尽，看得屠忠脸色雪白。
“屠前辈，请。”唐人沈说完，顺手将酒坛扔出雅静小房。
屠忠摇首道：“如唐老弟这般喝酒，屠某人必定醉死在这里。”
燕三星眼睛一眨，下人赶紧斟满屠忠的酒杯。
燕三星举起杯来，冲屠忠呵呵笑道：“屠老前辈，来，在下敬你一杯。”
屠忠犹豫霎那，端起酒杯，与燕三星碰杯，但并不饮下。
唐人沈见状，怒道：“屠老前辈这是看不起燕庄主咯。”
燕三星干笑两声，道：“唐兄莫要动怒，咱们初次见面，屠老前辈有此顾虑，也是情理之中。”
言毕，燕三星放下自己的酒杯，推到屠忠面前，说道：“不如将在下与屠老前辈的酒杯换一换？”
屠忠打量燕、唐二人，仰面大笑，道：“屠某岂敢岂敢。若是不饮此杯，倒上二位老弟小瞧了。”
屠忠举起自己的酒杯，立刻一饮而尽，滴酒不留，还故意酒杯沿口朝下，让燕、唐二人看个仔细。
这时唐人沈脸色一变，冷笑：“即便你武功盖世，终究还是中了招。”
屠忠吃了一惊：“唐老弟这话是什么意思。”
燕三星嘴角微微一笑，夹起一块牛肉，放在嘴里慢慢咀嚼，道：“唐兄有个外号，屠老前辈恐怕有所不知。”
屠忠眉目深沉，缓道：“愿闻其详。”
唐人沈冷笑着说：“在下乃是千手毒仙，纵横苗疆无敌手。”
谁料屠忠冷道：“那又如何。”
燕三星道：“实不相瞒，唐兄已在屠老前辈的酒中动了手脚。”
唐人沈接着话茬说：“无味软筋散，三个时辰内，内力尽失，犹如普通人一样。”
唐人沈话没说完，屠忠朝他脸上喷出一口酒水。唐人沈始料未及，脸上满是水珠，狼狈不堪。
唐人沈猛地一拍桌子，大喝：“亮家伙。”
一语未落，一群大汉手持刀剑，闯入雅静小房来。
屠忠头也不抬，笑道：“区区软筋散，也能奈何老夫么。”
燕三星一个后跃，跳到唐人沈旁边，叫道：“果然是刀中之魔，心智机变深不可测，在下佩服。”
屠忠道：“恕老夫直言不讳，要是老夫出手，就凭尔等的功夫，恐怕会是血流成河。”
唐人沈冷道：“姓屠的，切莫张狂得意，你一把破刀，能杀光我们所有人吗。”
“那你可以试一试。”
说完，屠忠缓缓起身，其他人见状，冷不丁地后退一步。
燕三星双手一拱，道：“屠老前辈，今日之事多有得罪。但冤有头债有主，有些事情，还是要讲明白。”
屠忠冷视燕三星，问道：“你慢慢讲，老夫一字一句听得清楚。”
燕三星道：“屠老前辈，今日我二人对不起你，绝非是我二人本意，乃是受朋友重托，你要怪就怪别人好了。”
屠忠喝道：“你们给老夫下毒，已是大大地不敬。大丈夫敢作敢为，如此推脱，老夫打心眼里看不起你们。”
“嘿嘿，姓屠的，死到临头，还要逞口舌之勇，实在是愚昧无知。”唐人沈不屑道。
屠忠登时不悦，嚯地一声，将黑背阔刃刀扛在肩上，那气势霸气十足。
燕三星连忙摆手，说道：“屠老前辈息怒，真正要谋害的人是……”
唐人沈怒喝：“燕庄主住口，那朋友待你不薄，你切莫只顾自家性命，一时糊涂将他出卖了。”
燕三星忙道：“一码归一码，这个黑锅我可不背。”
屠忠道：“老夫思前想后，自老夫出山以来，唯有于是非跟我过不去。你二人莫不是被他兄弟情义所负累，叫他诱使你二人对我暗下毒手。”
“正是。”燕三星与唐人沈异口同声地说。
但语音一落，这二人已是面面相觑。
屠忠不免心生不屑，道：“罢了，此事与你二人无关，老夫姑且饶你二人一回，下不为例，就此别过。”
就在屠忠一转身之际，燕三星与唐人沈趁其不备，旋风出手，四掌齐出，皆中屠忠后背。
屠忠心高气傲，一时大意，居然中了小人的阴招，身子往前一挺，迎面撞进几个大汉立刻拉开的一张渔网。
屠忠恼羞成怒，欲挥刀劈砍，手臂刚动，怎奈渔网有刺，破肉之后使其肌肉麻木，瞬间遍布全身，四肢就在眨眼之间，根本再无动弹之力。
屠忠纵声高呼：“无耻小贼，竟敢暗算老夫。”
唐人沈抄起凳子，朝屠忠脑袋砸去。屠忠猛然一瞪眼，眼神暗藏杀机，唐人沈心头一震，赶紧退后两步。
燕三星抢过唐人沈手中的凳子，使出吃奶的力气，一下就砸向了屠忠。顿时木屑乱飞，屠忠头顶鲜血淋漓。看得唐人沈目瞪口呆。
燕三星这才松了一口气，缓缓道：“幸好我已将断魂针，悄悄地按入屠忠的手腕，否则我等此刻已成他的刀下亡魂。”
唐人沈面朝燕三星，拱手道：“恭喜燕庄主智擒屠忠。”
燕三星捻动胡须，笑嘻嘻道：“若不是唐兄鼎力相助，燕某怎能轻松拿下屠忠呢。”
唐人沈眼睛一转，又道：“怪只怪屠忠大意轻敌，才叫我兄弟二人捡个大便宜。但眼下已擒获屠忠，不知燕庄主下一步作何打算。”
燕三星背过身去，沉吟片刻，突然对唐人沈道：“传口信给通威镖局，就是扣押了屠忠，让他们准备好真金白银，来清平山庄收货。”
唐人沈听罢，朗声道：“来人呀，将姓屠的关在湖底地牢，寒铁锁链囚禁，生人不得接近，每日送饭，不能饿死。”
“得令……”一声答应，一群大汉抬着昏死的屠忠出了雅静小房。
唐人沈走到门口，左右一看，回到燕三星身边，问道：“镇恶司哪里……该如何回话。”
燕三星眉头紧锁，眼珠子放金光，说道：“明日，你我去与元子安会一会。探一探元子安的底线，再做计较也不迟。”随即话锋一转，又道：“你故意派人知会镇恶司的眼线，就说通威镖局也知道屠忠扣在清平山庄。”
唐人沈沉思须臾，立马竖起大拇指，道：“妙啊，燕庄主此计可谓是一箭双雕，在下佩服至极。”
言毕，唐人沈与燕三星相视一笑，声音阴险龌龊，令人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