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一场好梦

第二十章 一场好梦

“呯!”

温凝这一剑来得猝不及防,姜砚整个身子向右倾倒,在地上翻滚一周,才躲过了这一击。但未等得姜砚站起身来,温凝的第二剑又随之落下了。

姜砚连忙伸剑将这一招给格开了,但是剑身上的余力犹在,震得自己的手腕微微发麻。姜砚心中一沉,温凝下的招招都是杀手,她是真的想取自己的性命。

“小红,你怎么回事?”

姜砚向后跃开几步,与温凝拉开距离,他不想与温凝动手。温凝却没有回答,她目光闪烁,神色慌张,好似姜砚是什么豺狼虎豹样的怪物。这时,温凝手腕一抖,又挺剑上前。

“锵!”

鹤唳又一次平砍击中了乌啼剑身,姜砚抽出乌啼剑,黑色剑身沿着银白色剑刃摩擦,冒出金色的火星来。黑剑脱离白剑剑身时,将力道向前一送,温凝整个人都向后仰去,鹤唳擦在石壁上,竟然带出了一道长长的半寸深的剑痕。

姜砚的气息开始紊乱起来,鼻翼沁出汗水,这鹤唳远比他想象中的更为坚硬,而且此刻既要自保,又不能伤了温凝的性命,实在是困难,只因温凝是招招要自己的命,而自己的力道要如何拿捏,才算稳妥?

“妖怪,你到底对小红做了什么?”姜砚怒不可遏地对着浓雾喊道,温凝不会这样置自己于死地的,必然是那花妖操控了温凝。

“嘻。”

浓雾中传出一声短促的冷笑,姜砚隐约可以看见雾中藏着一个庞然大物,那怪物身后有十几条蛇样的触手在摆动,看起来恶心至极,想来应该是那些藤蔓了。

姜砚道:“滚出来,躲着算什么?要打就光明正大地打!”

“你真是不懂得奴家的好心,奴家不过是送了那个小姑娘一场好梦罢了,奴家可是从来不做坏事的。”那雾中的声音说道。

“我呸,一场好梦?不过就是个幻术罢了。”姜砚啐了一口,“外面那些男人,都是你杀的?”

“自然不是奴家杀的,他们都是心甘情愿为奴家死的。”花妖咯咯笑道,“你见那些男人死时,可有什么痛苦没有?他们可都是一边叫着奴家‘小心肝儿’,一边睡过去的。”

姜砚忍不住一阵鸡皮疙瘩:“我问你这老妖婆,吃了人家的内脏,还留着一副皮囊做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邪门的妖术要使?”话罢,姜砚忽然想到自己曾在书中看过,雍州一带曾有过一个道士门派,擅长操纵死尸,布尸阵,即“赶尸”,难道这花妖也会?

花妖道:“你可真是不客气呢!不过看你长得英俊,奴家就告诉你吧,奴家留下他们,只不过是为了好好欣赏他们罢了,一个个十九、二十岁,正是青春年华,真是怎么都看不厌。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你马上也会变成奴家的藏品之一,奴家会在外面的坟场中,为你多加一具棺椁的。”

“你要把我也变成外面那副样子?”姜砚一阵恶寒,自己要是也变成毫无知觉的尸体,身体还不知会被这老妖婆如何蹂躏。

“奴家会温柔一些待你的,就像是这样。”

浓雾中伸出一条藤蔓来,捆住了温凝的双脚,随即又窜出了几条绑住温凝的双手,将她悬在半空之中,而温凝竟然好像已经痴傻了一样,一点知觉都没有。忽然,一条藤蔓跃起,慢慢接近温凝的脸,那花妖冷冷笑道:“就像是这样,慢慢撬开你的嘴,然后在将你的心儿、肝儿全都扯出来……”

眼见那条藤蔓就要碰到温凝的嘴唇,姜砚忽然怒喝一声“放开她”,便挥剑斩出数道剑气,这一次只听一声闷哼,一道剑气砍中了藤蔓,花妖尖声叫道:“你竟敢伤了奴家,真是不懂得怜香惜玉!”

姜砚搂住掉落下来的温凝,温凝此时已经昏厥了过去。姜砚将她放置在那张藤床上,回头道:“去死吧,你这个老妖婆!”

“虽然死人的心肝难吃了些,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了,你已经惹怒了奴家。”花妖的声音阴冷起来,“虽然不知道你为何没有中奴家的幻术,但奴家这次定会再送你一场好梦的。”

姜砚上下观察了一下地形,若在这里使出虚妄一剑的话,石洞坍塌,自己与温凝可能都难逃一死,但至今他连这花妖的真身都没有逼出来,不用虚妄一剑,又如何能与她抗衡?

“臭小子,你在做什么?”

有人在姜砚背后怒气冲冲地骂道。姜砚只觉得背脊一凉,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了。

“臭小子,你真是长本事了,现在阿妈叫你,你都不理不睬了,那以后还得了?”

姜砚僵硬地回过身去,看到马若兰叉着腰,露出一副“你总是不让老娘省心”的表情。

是阿妈?还是假的?这只是自己的幻觉?

但是站在那里的分明就是马若兰,她就跟六年前一样,不,头上有了白霜,好像更苍老了一些……这怎么可能只是假的?

马若兰上来拎住姜砚的耳朵,姜砚拼命地告诉自己,这只是幻觉,但那手是温热的,是真实的,是马若兰还活在这个世上的证明。

“你这臭小子,今天倒有些反常,不哭也不闹的,怎么了?”马若兰疑惑地松开了手,聚精会神地打量着面前的姜砚,同时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姜砚的面颊。姜砚感觉得到马若兰手上的趼,怎么会这样真实?难道你真的还活着吗,阿妈?

“你……”

“你什么你?真是没大没小的,跟你说过多少次了,叫阿妈!”

马若兰右手在虚空中抓了一把,好像在摸索什么东西,然后马若兰抬起手来,在姜砚的脑袋上轻轻拍了一下。姜砚愣住了,这是马若兰的习惯动作,每当要教训自己时,阿妈都会去摸舀豆腐的木勺,但往往木勺都搁在灶间里,马若兰总是摸空,所以只能用手心拍自己的头顶。

“阿妈?”

姜砚试探着叫了一声,这一声反倒把马若兰给叫懵了,许是以前胖揍这小子的时候,姜砚从未这样听过话,这孩子,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忽然,马若兰恍然大悟般地点了点头,她伸出手来,顺了顺姜砚衣服上的褶皱,掸去了他这一身的灰尘,笑道:“我当是发生了什么,原来,不过是我家的臭小子长大了。”

姜砚看到自己在马若兰眼中的倒影,由一个孩子,慢慢地成为了一个大人。他在沧陵城曾因为孤独而难捱的无数个夜晚,原来都被阿妈看在眼里吗?

“长大了,总该知道要怎么好好照顾自己了吧?阿妈不可能陪你一辈子,后面的路,你可都要自己走了。不过我家臭小子虽然别的不会,但是机灵总是机灵的。”马若兰笑道,她的双脚开始化为泡沫,冉冉上升,紧接着是手臂,肩膀,最后连发梢都消失了,马若兰彻底消散在了空气中,姜砚错愕地看着,甚至都来不及去抓住她的手。

“阿妈!”

姜砚喊道,但是除了自己的回声以外,没有回音。姜砚向前跨了一步,站在马若兰刚才站的位置上,然后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刚才那只手温暖而又粗糙的感觉,到底是真还是幻。

“小猴儿,你在想什么?”

有人踮着脚,试图去拉姜砚的手。现在姜砚对她而言,已经很高大了,萧灵握住姜砚的两根手指,一起面朝着马若兰消失的方向,奇怪地问道:“小猴儿,你说要陪我玩的,可不准耍赖。”

“萧灵……”姜砚低头看了萧灵一眼,旋即就将萧灵小小的手握在掌心里,这是真的,这是真的萧灵,萧灵的手很小很软,他曾经握过,便不会忘记。

萧灵偏过头去说道:“小猴儿,我们今天还是放风筝吧,谁放得远,谁就算赢,输的人要用墨汁画花脸。”

姜砚蹲下身子,摸了摸萧灵的头,说道:“这里没有办法放风筝。”

萧灵赌气说道:“小猴儿,我就知道你会耍赖,以后我都不跟你玩了。”姜砚忙哄道:“我什么时候耍赖了?我说的话,都是真的,反倒是你,说过的话总是忘记。”

“我忘记什么啦?”萧灵奇道。

“你以前说要给我做老婆,这个还作数吗?”姜砚将萧灵的两只手都放在自己的掌心里,问道,“还作数吗?”

萧灵抿了抿嘴,神态有些忸怩,说道:“我以前说过的话,我才没有忘记呢,我说的话一直都作数的,只不过小猴儿已经长大了,不会再跟萧灵一起玩了。”说到这里,萧灵停了下来,对着姜砚伸出手去:“小猴儿,你抱我起来,我想看得远一点。”

姜砚点了点头,抱起了萧灵,让她骑在自己的脖子上,萧灵抓住了姜砚的耳朵,略有些失望地说道:“小猴儿,什么都看不见。”

“要放你下来吗?”

“不要了,萧灵想再看一会儿。”末了,萧灵又道,“如果萧灵能跟小猴儿一起长大就好了。”听到此言,姜砚心里一酸,忽地,他觉得自己的身上一轻,自己险些一个趔趄跌倒在地。萧灵也消失了。

姜砚心中空荡荡的,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不敢相信自己触摸过那两个已经离世的人。这是不是一场梦境,如果是的话,他又是不是不愿意醒过来。

“姜砚,为师教你的剑法,你都练纯熟了?”

司涯从雾霭中走出来。这个教导了姜砚六年的男人,脸上总是挂着似是而非的微笑,好像对一切都稳操胜券,漫不经心。姜砚不可能认错这笑容,这的确就是司涯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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