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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机,好歹是接通了……

“您好,您是哪位?”

奇怪!是个稚嫩沙哑的女声,不可置信地看了一眼手机屏幕,电话号码没有错。

“咦,隋老板的手机怎么在你手里?我是……他朋友。”

一阵抽泣声响起,“叔叔,他是我爸……我爸……我爸去世了……”

心,骤然被人以雷霆万钧之势,夹着电花劈去老大一块。手机里哽咽地抽泣还在继续,不由分说地抽空了顺子身上的力气,让人心里越发生痛,紧接着就碎成了渣。

顺子,这名字老土老土了。

在那个缺乏创造性的年代,比与起名狗蛋或者是狗剩的时期,已经好了很多。相比较于,被呼唤着“大嫚二嫚,麻溜的回家吃饭了”,只能依靠声音来判断是不是自己的老妈,更是好了太多太多。

很幸运,没有成为一个更加老土小名的丫头片子。

可顺子这名字,明显与顺顺当当严重不符,着实让他心里气恼……

这不是?又特么摊上事了!

趁着身上还有那么一点,没被抽走的气力,沮丧地问:

“什么时间的事?你现在在哪?”

“夜…里…,现在……在殡仪馆……”

心碎的稀里哗啦。仿佛,都能听到声响。

手扶到了桌面上,双脚不足以支撑崩塌的身体。实际上,顺子感觉,举在耳边的手机更重!重到,必须坐到椅子上把胳膊支撑着,却只能有气无力地说出一句话。

“我……一会…过去。”

非常严格地说,顺子跟隋老板根本就不能算是朋友。

隋老板欠顺子八万块加工费钱,是朋友怎么会一直拖着不付钱呢?虽然,前者得了肺癌需要大笔开销支撑治疗费用,总不能拿着别人养活妻儿老小的钱,心安理得住院吧?!

更何况,顺子发完工资,扣除部分费用,也就能剩个两万多块钱。

都说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到了目的地,又赔上了一个花圈的钱,听着隋老板的女儿一声谢谢,顿时热泪盈眶。

顺子知道,他不是为死去的隋老板英年早逝,而伤心所致。是为自己命苦,是为自己本该得到却又赔上了一个花圈的钱。

逃跑似的,开车走出老远。

下车,颓废地一屁股坐到了马路牙子上,自觉的这鬼天气,才刚进五月没几天,竟然比盛夏都显得闷热难挡。烦躁躁地一只手扇风,一只手拨出手机给他表哥说:“老隋死了。”

“开什么玩笑?死个人哪有那么容易。”

以往这样说倒也罢了!这时,无疑于一把辣椒面塞进了顺子的肺管,大吼道:“我他妈刚送完花圈出来,你说容易不容易,你说容易不容易?”

电话里,明显闷“呃”了一声,“真……真死了!?舞草!我那两万多块钱岂不是瞎了?”

“我是你三倍多!赶快想个法子,总不能就这么打了水漂吧?”

“快快快……到工厂,我马上就到。”

没挂断手机之前,顺子听到了杯子碎在地上清脆的声音。心里说,这时间知道慌张了?“死个人哪有那么容易”老是挂在嘴边,怎么就不想想死个人就是两个早晨之间的事?

实际上,近段时间,顺子每天早晨醒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跟隋老板通上一个电话。

唠上几句家常,期望他病情能够好转?实在话,心里着实不安。倘若不是有了这样一个举动,隋老板死后多长时间能得知,还真是未知。

工厂就在市郊工业园,一个合租的厂房,是私营个体小公司。县级市升了半格,面积还是那么大,用不上半个钟头就到。

碰过头的哥俩,就像是电影里刺探敌情的特务,探头探脑。

按照顺子表哥的想法,趁现在多数人不知情,趁早把值钱的东西尽可能搬走。

有过疑问,不走法律程序是不是不合法?

那家伙脑瓜子一歪愣,“诉讼保全那得多长时间?就算是执行了,那么多人分到手也剩不下几个籽儿!”

顺子一听,有道理!

想法是挺好,不能说是不错。可车间都是铁将军把门,真要砸开门抢东西,哥俩真是没有那个胆气。谁知道会不会被人告成抢劫?谁又能担保,法庭上就会维护你属于经济纠纷的不当举止。

“他妈的!去找我那在法律救助站的同学问问。”

顺子的表哥气急败坏地扔下一句,慌慌张张开车走了。

“嗳……我怎么办?”顺子在冒着烟的车屁股后,一蹦三尺高。

显然,他表哥这时间没工夫搭理他,破普桑幸灾乐祸地吭哧吭哧嘲笑着,撅着屁股一溜烟越跑越远。

没辙!

兵分两路也好,兴许能有个解决办法。顺子无可奈何地想着,眼珠子又转悠开了。

一阵热情的狗吠声,吸引了他整幅身心。热情?应该说这是个小学生都觉得用烂了的词。顺子觉得,凉透的心陡然间被突如其来的欣喜冲击,再没有这个词温情质朴了。狗脖子上的铁链拴在了一根很粗的铁管上,这不就是传说中奇迹的召唤?他两眼放光,像极了黑夜里的狼。

去年年初,隋老板还没有查出肺癌的时候,就打算把锅炉给换掉,那个老式锅炉,已经老到,天天请客也没人敢填写年检报告的地步。

看那铁管子的粗细,应该就是烟囱无疑,那么,锅炉是不是也放在后院呢?

脚底抹了油似的,顺子飞快的跑去见证奇迹。

好家伙!三根烟囱旁边,当然不是太上老君的丹炉,却依旧让顺子两眼金光大盛。虽然,眼见得是一台喷了防锈漆的二手锅炉,倘若不是那狗在虎视眈眈,他真能当场手舞足蹈一番。

掏出手机的手,由于激动而哆哆嗦嗦。

“王哥,有没有吊车的电话?”

“没有,怎么个情况?”

“我要吊个锅炉……”

“舞草!准备大干开工厂了……”

“呃呃……,先不说这些,你尽快给我联系一个吊车,我在xxx。”

“好嘞!”

挂断电话,顺子腹诽不已,瞎了这八万多块钱,自己那加工作坊能不能坚持下去都是两说,还想着升级开工厂?这特玛玩笑开大了。

时代消费,总在某一个时期,有一个明显定格。

兜里揣上一盒二十多块钱的香烟,应该算是很败坏了。顺子就能够每天一包,时不时还能跟狐朋狗友胡吃海喝,称得上是小有积蓄的小老板了。若说是这笔钱到手,倒不至于开工厂的地步,计划着再增加上十台机器却是实事。

谁成想?老天就是不遂人愿!

物质社会,人与钱总是脱不开关系。钱在你拥有时绝对算得上是好东西,能让你在人前趾高气扬,更能买来力所能及的东西,当然还能讨得,想在你身上得到好处那些人的欢心。

而可以变卖成钱的二手锅炉,也应该是好东西。

道理应该是这个样子,顺子还是叹了口气。瞅着眼前的大铁砣子,很是不甘心一大笔钱,换回了这么一个二手锅炉,不管怎么说,这也不是件很愉快的事情。

如是想着,刚刚那股见证奇迹的兴奋劲,游丝一样慢慢抽走!

以至于,瞧着浑身毛乱糟糟的狗,顺子感觉,被隋老板撒手不管,自己跟它一样的可怜。

杂毛狗慵懒地趴在地上,双眼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这个陌生人,一支一支抽着烟……

吊车到了还跟来了一个托盘车,杂毛狗不依不饶起来。

顺子并不认为它天性如此,“隋老板死了!你特码叫唤个屁!”

显然,它听不懂顺子说的意思,依旧把铁链拽的笔直,咆哮着踩翻了盛食的钵子,一阵叮当响。

“这狗有人喂吗?”

吊车司机的一句话提醒了一筹莫展的顺子,脚下踩上了风火轮似的,向外跑去。

一包火腿肠外加两个面包,他想了想,人渴,狗也得喝,跟小超市老板又要了五瓶矿泉水。特玛的!吃喝这么好会不会拉肚子?隋老板有没有我对你这般好?屁颠屁颠地往回跑,他还有心思这样胡思乱想。

剥开火腿肠,香味随之弥漫开,杂毛狗可耻地摇起来尾巴……

吊装,很顺利!

坐在吊车驾驶室走出老远,顺子见到了普桑里的表哥,一手扶着方向盘,一手把手机按在耳朵上。微微一怔,装作摆弄裤脚上的杂草,矮在了足够蹲下身子的副驾驶位置。

自己的手机自始至终没响,说明他和别人在联系,那么,吊走锅炉的事,他不知道是谁就对了。这样想着,还是掏出来手机,抠掉了电池又重新装上。

因为,车还在工厂门口停着,还因为,这样就是无法接通状态,而不是关机。

锅炉放到了老舅家院墙外,简单地给他解释了几句,老头愣愣地直搓手,“顺子,这抢来的东西,能行吗?你说这是不是犯法?”

费了半天口舌,好不容易让他信了这是经济纠纷,顺子急匆匆打车往回赶。他有些担心,更有些期望工厂里发生点什么。这次,没有心痛出租车费,更没心痛五百块的吊装费用。

远远地,他表哥双脚踩在了烧红的铁板上一样,在工厂门口直转圈。

“上哪去了?你。”

刚从出租车上迈下一条腿,那货就劈头盖脸地吼。

“我……”

“赶紧地,都在院里等着,咱商议商议把锁给他砸喽!”

急三火四地,没工夫听他解释,让顺子暗地里松了一口气。被表哥一把拽住了胳膊,扯到了院子里看到,已经站了上十号人,嘀嘀咕咕着不时瞄一眼紧闭的车间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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狼藉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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