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死路

孝帝二年冬，太平盛世。

满天的祥瑞，纷纷扬扬，下了一天一夜，整个皇宫银妆素裹。

皇上去西山打猎，经月未归。

本来就死气沉沉的后宫越发死气沉沉。

后宫的大小主子们，缩在各自的院子里，披着暖兜，围着炭炉，懒洋洋的打呵欠。

可也不是所有的主子都能懒洋洋的打得了呵欠。

得宠的不得宠的，这时候却瞧的分明。

安素的屋子里就冷的和外面没什么分别。

她这具身子想来也是冻死的罢？

虽是个美人，却自进宫就没见过皇上的面。

所以安素这些日子一直在想这件事，既然连皇上的面都见过，倒是如何被封为美人了？

既然是个美人，为何会如此凄惨，连块暖身的炭都争不到？

幸好每天的膳食还有人送来，不管冷热，总不至于让才来几天的安素就这么饿死，再投胎一次了。

桌子上的饭是冷的，几块面饼都是碎的，几盘菜看上去也烂乎乎的，似是哪个院子吃完剩下的。

她的侍女初一捡了块最大的面饼，在总是奄奄一息的炭炉上烘着。

为了省炭，这炭炉子非得奄奄一息不可，否则，这漫漫长冬，可真是要冻死的。

初一不知道，她那多病多灾的正经主子早在十天前，因为晚上炭火熄了，已经冻死在这冰冷的硬榻之上了。

现在这个主子，虽有一付多病身，可不见得有付好性子。

“初一，把那些面饼都放炉子上烘着。”缩在榻上，披着毯子，依旧忍不住冷的发抖的安素吩咐初一。

初一咬了咬唇，摇头，一脸凄色：“小主，我们不饿，等会儿再吃。”

安素明白她的意思，就那点儿炭火，烧热一块面饼也得半个时辰，还得热菜，若都摊上去，这顿午饭怕是要变成晚饭了。

安素吸吸鼻子，美眸中散出点光来。

她来了十天，本来想再死一次的心也渐渐歇了。

既来之则安之。

既然来了，就玩玩罢，一不小心再玩个荣华富贵出来也说不定。

初一见主子挪动双腿要下榻，忙上前扶住她，又急又怒：“小主，你别动，当心犯了喘，走不动。”

安素果真犯了喘，硬吸了两口气，心口却还是闷的要炸开一样。

这到解了她心中的问号。

哪个皇帝会喜欢一个有喘病的美人？当初凭美貌混进宫，可终在封了美人后，露了馅，落得个这样的下场也怨不得别人。

可惜的是，她没有多少关于这个美人的记忆。怎么捞下的这喘病也不得而知。

小太监锤子无精打采的走进来，带进一股冷气，让本来就冷的屋子更添了冷意。

“这是到哪儿踹窝子回来了？”院子里年岁最长的一个姑姑明月皱着眉毛，过来点了他一指头，拿块毛巾给他擦头上的雪花。

小锤子的眼泪跟着下来，伸袖子狠狠的拭一把，不甘心的嚷道：“凭什么一个月不给我们发新炭？其它各屋子都有，就咱们和前头院子的两位主子没有，说什么雪下的紧，路都封了，炭车进不来，要省着点用，连皇上妃子们的分例都省了，何况我们。

这话听着别扭，敢情咱们就是该死的，一点不用分，全省下来，净等着冻死好了。”

安素见他冻的嘴唇都泛了紫，说起话来都不利索，伸手指指已经见了底的炭袋子，示意初一再加两块炭进炉子里。

初一为难的望望净空的炭袋子，将小锤子拽到炭炉子边上坐了，倒底是没舍得加炭。

安素瞧着屋里这三个人的窘状，长长叹口气，跌坐在榻上，甩掉身上的毯子，活动了手脚，喘了口，不甚重，便立起身来，往外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