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68章 三男一戏

第068章 三男一戏

早在卫戍臣出现面前时,施嫣然就猜到了他会落井下石,当即眸光一敛,不以为意的冷哼道:“你都没出事,我又怎敢有事。”

听出施嫣然话里的不客气,卫戍臣不怒反笑,刻意压低的笑声荡漾在屋里,宛如亘古传来的梵音牵动人心,霎时间笼罩着薄雾的禅房仿佛被这一抹笑意驱散,顿时明亮起来。

再次失神的望着这一抹浑然天成的笑意,施嫣然的心跳陡然漏了一拍,忙不迭的低下头不去看他,随意放在被子上的手不由得向下一压,大有将那棉被当作心脏的势头,竭力的压下从心口隐隐喧嚣而出的异样。

秦旭默不作声的将施嫣然的反应看在眼里。眉头微微皱起,审视的眼神在塌上那维持不动的人儿一转而过,不明的疑虑迅速从眼底爬过。

相较于秦旭的不确定,驻足在门后的褚承言却看了个清楚,一双浅水潋滟的丹凤眼危险的眯起。掩去了眸里浮动险些泄出的暗光,警告性的出声:“阿臣。”

卫戍臣顿住嘴角的笑意,回身望向褚承言时已然收敛起那副玩世不恭的姿态,毕恭毕敬的屈身施礼,末了转向施嫣然又是一副揶揄:“连二殿下都屈尊过来了,施东家当真是好大的面子。”

在褚承言言声的那一刻,施嫣然就已回过神来,之所以没有出声,是因为她留心观察了他们二人之间的互动,看似客套实则卫戍臣的一句揶揄便已道破他们之间建立的关系。

此时听得卫戍臣这一声‘高捧’。施嫣然意欲下榻给褚承言施礼,只不过被后者抬手起式免了。

对此,施嫣然自是顺势而为得朝褚承言点了下头以示见礼。

屋里的氛围突然间沉默了下来,似乎所有人都有意于沉默其中,没有谁率先开口。

目光从两人之间周转而过,施嫣然敛去眸底浮现的暗芒,张了张口正要说话,就听屋外传来了轻轻的叩门声,来人却是随行出宫伺候的侍婢,得以施嫣然‘重伤’,被褚承言派遣过来伺候她。

此刻她正端着盛有治愈内伤的汤药候在门外,倒不是施嫣然门房紧闭来人不方便进来,而是后者看见了屋里的褚承言。

得了允许,侍婢迈着莲步低着头走了进来,也不知是没看到还是鞋履踩着了裙摆,顿时整个人都朝着卫戍臣扑去,整个人犹如离弦之箭不可遏制的狠狠撞向了他。

眼角余光扫到这名侍婢的举动,卫戍臣眸光一凝,假意要错开了去,这一举动无疑要将褚承言暴露在他之前,迫于无奈只得旋身挡了回去,拂袖挥开那一碗泼墨般撒到他身上的汤药。

尽管如此,他的腰间不可避免的被那些汤药汁溅到。

于此,卫戍臣俨然无心关注,当前还是伸手将意欲扑到他身上的侍婢给扶住。应声而起的还有摔落在地的汤药空碗。

稳下身形后,那名侍婢惊骇的跪在地上,全然不顾膝盖下垫有的碎瓷片磨开裙身扎入肉里,瑟瑟发抖的请求着褚承言的宽恕。

冷着一张比女人还要柔媚三分的脸,褚承言无视侍婢的求情。冷冷一挥广袖就让候在门外的侍卫将人带了下去。

凄厉而不甘的哭喊声响彻整座围绕着禅房的小院。

然而,未能持续数息就被垄断,让人不由得猜测她人是不是已经身首异处。

当然,这是不可能的。

不管褚承言有多盛怒,断然不会在佛门清净之地处决了侍婢,何况还是在冠有国寺之称的承安寺。

那名侍婢的下场兴许不会太好,却也不会因此丢了性命。

伴随着侍婢声音的消弭,褚承言面向施嫣然说了一声,旋即带着卫戍臣去往隔壁换身衣物。

目送着两人一前一后的离去,施嫣然半眯起眼。细细回想着刚才的事件。

或许他人没有注意到,但她却留意到了侍婢进来时褚承言身形的变动。

明面上看似要朝她走来,偏生的在中途侍婢跌倒时顿住身形,致使他人位于卫戍臣身后堵住了他的退路,更甚者有意引诱卫戍臣随着他的走动而动。将整个背部暴露在侍婢面前。

从侍婢进屋跌倒将汤药撒到卫戍臣身上,再到褚承言不容置喙的带他去往隔壁禅房置换衣物,一切的一切都充分显示了这是一个平常不过的小插曲。

然而,有一点不正常搅和了这一汪池水。

本该饭后给她送药服用的侍婢赶在这时候过来。

给她看过的御医必然有交代过伺候她的侍婢几时煎药服用,身为宫中在位长达十年的老牌御医。施嫣然不相信他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即使事出突然被人临时传召过去来不及交代,理应会嘱咐随行打手的弟子通知,而不应该抛在脑后。

果真如此,施嫣然都该怀疑这御医是如何在宫中活到现在不死的。

面带思索,施嫣然无意识的任由秦旭给她套衣裳,流光在眸底深处辗转,待她将此事暂压心中不提方才回过神来,蓦然就见秦旭蹲身在她面前,长年习武赋有一层厚厚老茧的双手在她腹中位置略显笨拙的系好罩衫的结带。

眸中的情绪由呆愣转换为浓烈的复杂,睨着秦旭低头认真捣鼓的两手。看着他一次又一次的系好解开重系,势要系出一个完美蝴蝶结的举止,施嫣然抬起要从他手中揽活的手终归垂了下去。

无言的沉默在两人之中弥漫加剧,专注系结中的秦旭没有察觉到半点不对劲,他手指不大灵活的扯了扯初显立体的蝴蝶结,半开的薄唇长舒一口浊气,仿佛他早前面对着的不是一个随手就可以扯出来的蝴蝶结,而是一项艰难险阻的重任。

“好了。”他抬头看了沉默中的施嫣然一眼,以为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当即起身走至门后向外瞟了几眼。

先前的侍婢被褚承言弄走后。现下整座小院子里空荡荡的仅剩秦旭和施嫣然二人。

不得已之下,秦旭只好暂时撇下施嫣然去往斋堂要个两人份的早食。

秦旭走后,施嫣然沉溺在思绪中蒙上一层灰的双眸轻抬,望向被带上虚掩着的隔扇门,细长微挑的柳眉蹙起,裹着层叠布条的右手轻抬捂住胸口,感受着那沉稳平和的心跳。

那里,没有任何感觉……

不管她怎么去代入,忆起秦大哥平日里对她点滴的照顾,不论超脱青梅竹马的亲近也好,更胜亲人的接触也罢,她对他的感觉始终不变。

或许会有他在身边而感到万分安心,却不会因为他的亲近而有不自然的反应……

如果面对大多数人她都这般心如止水的话,以她的性子毅然不会在这上头自寻烦恼,但是如今……她却对两个人有了不寻常的悸动。一位是素未谋面的阁下,一个是处处不得劲的卫戍臣。

若说前者,萍水相逢屡次搭救于她不奢回报,甘愿以命护之,这样的男人别说佛。是个凡人都会动心。

可是后者……

忆起那只每次笑眯了眼准备算计别人的老狐狸,他的一颦一笑间竟然也能牵动她的心绪,这就实在有悖常理了!

越想越觉得离谱,施嫣然揉了揉发疼的太阳穴,压下那一份不切实际的推断。心中兀自将那份悸动定论为一时的鬼迷心窍。

可是这份鬼迷心窍在见到卫戍臣后又再次被引爆了。

木鱼敲响配合着诵经声在偌大的佛殿上充斥,数以万计的弟子腰板挺直的并列位排站在佛殿前的大广场上,在阳光的高照下每人手中各持一串佛珠,轻阖双眼、翕动上下唇瓣,念念有词的诵经声从他们口中溢出。将整个承安寺都笼罩在这一份声势浩大之下。

有幸位身佛殿之上,施嫣然与跟旁的卫戍臣站在一起,面对的是皇后、成妃等人,中间隔着寺里一众德高望重的大师和尚,领头的犹然是慧达方丈。

佛音入耳也消除不了施嫣然此刻心中的杂念,早在被褚承言唤过来参加寺庙的活动安排后,她就心神不宁到现在。

犹记得当时她远远的看到卫戍臣站在褚承言跟旁谈笑风生,原本只是心神一凛没有预料中的那种乱七八糟的错觉,谁知一切都在后者投来的一个眼神,针对她化开的笑容里彻底崩坏。

那如同水莲沐水绽放的笑意在她脑海里徘徊不去,一直到她站到了佛前也依旧毫无觉察,若不是那陡然敲响的钟声将她飘远涣散的意识拉了回来,或许她会浑浑噩噩到浴佛节结束也不一定。

压下心中这份令她恐慌不已的感觉,施嫣然阖上眼专注的聆听殿前的诵经声,意图清除心中那股不可理喻的魔怔!

因而她这一清心举动。也没有注意到跟旁的卫戍臣用近乎柔情的目光注视着她,倒是作为保护她为第一要职进殿的秦旭注意到了,当即眸光一暗,不失凌厉的扫向他。

似有所察,卫戍臣侧目瞥向了他。一道审视一道敌意的目光在施嫣然头顶上碰撞。

身为触发点,施嫣然浑然不觉的倾听殿前的诵经声,只因她发觉这诵经声还是有起到静心作用的。

察觉到后者隐忍不发的阴沉,卫戍臣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有意无意的挑衅他的怒火一般,从他身上撤回的视线重新凝聚在施嫣然身上,面向她时眸里盛有的是那胜水柔的温情。

这看得秦旭心中一阵莫名窝火,向来沉稳冷情的他这会儿只觉得卫戍臣无比碍眼,很想让他消失在他面前,只因他的存在给了他前所未有的危机感。就好像…小孩子的心爱玩物被人惦记了随时面临被抢走的危机一般。

虽然这种比喻很是荒唐,但秦旭现下心中就只有这种感觉,不自觉间看向卫戍臣的眼里愈发的深沉,好似要洞察他这幅柔情似水的皮囊之下的真实情绪。

这方两男无声的较量,那方面色平和的褚承言默默地将他们的互动看在眼里,尽管中间隔着几重人他还是看了个清楚,当即眸色幽幽闪烁,不知名的东西满溢而出,有如潜伏在暗夜里的毒蛇幽瞳冰冷的盯着对头的人。

聆听诵经,寺庙里的节目一直安排到日落时分仍然没能落幕。期间施嫣然参加完一些象征性的活动就以体力不支先行退出,这倒不是她有意亵渎佛祖,而是她早前为避免冷寂他们的存在被人揪出而自导自演了一场重伤好戏。

以她现在的身体条件自然不被允许看起来与常人无异。

当然,除了这些以外,注意还是有意避开某个人。

回到禅房,施嫣然躺在榻上思索着自身那些反常的状态,翻了个身忽然见着秦旭直勾勾的望着她,当下心里一个咯噔,下意识的避开了他的视线。

秦旭在原地站了有一会,撇开的目光没几息就又凝聚在施嫣然身上,来回几次似是有什么话要问,最终还是在时间的流逝中沉默。

他怕问了,得到的结果会是他以为的那般。

闭了闭眸,秦旭倚靠在门缘上,尽量不去看不去想。

夜幕悄然落下,许是地势拔高的关系,今晚的星空格外璀璨,数以万计的星芒点缀上头,暗蓝色的光芒破开云重洒落一地,闪烁着将暗沉的夜幕堕入一片深蓝。

站在窗后,施嫣然极目远眺的望着上方的星空,她的眸光折射着美丽的星芒,嘴角不自觉的扬起微微的弧度,只不过这份好心情没有维系多久就被推门入院的来人所打断。

两人的视线隔空对上,卫戍臣处于阴影,施嫣然位身明处,他将她面上的猜疑看得清楚,她却没能在阴暗当中找准自己。

勾了勾唇,卫戍臣臂弯夹着一床棉被踏进院里烛火轻易照亮的地方,无视她神色转变间的怔然,径自的走到门前敲了敲门。

门后,秦旭早在有人接近院落时就已放开五感探查外头,此刻透过门缝看到来人是卫戍臣时面色陡然一沉,正过身俨然不想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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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闺人未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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