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9 我从海上来（十六）

姬然来到田间的时候，看见石钰一家三口分别站在三处地方，各自为片，界限一望即知。

小溪的那一部分，以果蔬主，间或有几棵白雪公主喜欢的朱果树。

石钰那里，多是常用的草药，其余则是搜集留种的野葡萄和野生五谷。

石爹则完全不同与她们的风格，全部是些珍稀植物。大概因为怕被石钰母女嫌弃，所以还没有稀奇古怪到太离谱。

他在一株酒瓶草面前蹲着，守着青色的酒瓶草变成紫色，然后草心中间出现一圈红痕，接着挤出来的一颗葡萄一般大小的宝石红珠子。

石爹高兴地捧着这个珠子，巴巴地送到石钰面前，笑着说：“娘子，给你吃。”

酒珠一般有四个颜色，红橙黄绿，颜色越鲜艳越难得。

所以绿色的珠子到处都有，因为含水较多，味道清淡，常被用来解渴。

橙色和黄色的带着一些甜味，很受人们喜爱，已是非常难寻。

但最难得是红色的酒珠，里面的白色汁液，酒香浓郁，就是最好的酿酒师，都酿不出来那种味道。

何况红色的酒珠，一年才只得一颗，这一出来，一炷香之内会落到地上，掉了的酒珠则会失了风味。

可是一整颗直接吃下去的话，起码得睡上三天三夜，一般都是兑淡了再喝。

“你是想我喝醉了，好做什么坏事不成？”

“没有，没有！娘子，我...”

石爹知道石钰喜酒，这一棵酒瓶草是他无意间发现，想了无数法子才保存下来。

他不在乎石钰没问他怎么寻来这红色的酒瓶草，只想急忙解释自己没有不良企图。

这个呆子，小溪快要看不下去，她觉得石钰大概是在嫌石爹动作太慢，正想要不要来助攻一把，抬头看见了姬然。

“你回来了！”

小溪欢快地向姬然跑去，好久不见，心里不知何时已经有了些想念。

姬然走上前牵起小溪的手，握在掌心，低低地“嗯！”了一声，然后抬头对石钰道：“伯母好！”

他拉着小溪走到石爹面前，“第一次见面，请问您是？”

道人的样子和记忆中似乎大不相同，性格也没有变得那样古怪难近。

石爹挠一挠头，这是他目前被问得最多的一个问题，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

他瞅瞅石钰，老神在在，没打算接话，却似乎......不管他说什么......都愿意默认的样子？

“我是溪溪的亲爹爹！”他特意重重地说出“亲”字，然后又快速瞥了一眼石钰。

石钰眼光能扫到石爹各种小动作，心里已经软了，但姿态还得摆着。

她对姬然说：“走吧，回家吃饭去！”说完带头往回走。

姬然对石爹道：“伯父好！”

石爹裂开嘴笑了笑，发现石钰已经走远，他大喊一声“钰娘！”，脚步紧追过去：“等等我！”

姬然和小溪相视一笑，一个眼神已经胜过千言万语。

俩人牵着手，慢慢悠悠地往山下走。

到了院子外面，俩人止住步子，小溪仰头看了姬然一瞬，然后轻手轻脚地挨着门边，探头往里看，那两个矫情的家伙终于拉上手了。确切地说是石爹拉着石钰，而石钰也没用力气甩开。

小溪走回姬然身边，那家伙似乎能猜到院子的情形一般，笑看着小溪，于是小溪什么都没说，在院墙下边找了一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来。

跟着的白雪公主很自然地跳到她怀里，小溪如它所愿地给它顺毛。

姬然撩开长衫后摆，挨着小溪坐下。

他直接坐在地上，盘起腿，将散在腿上的前摆摊开抹平。

“你没什么想问的？”

两个人异口同声，同时扭头看着对方。

因为姬然的个子高，坐在石头上的小溪，也只是和他平视。

他们俩从认识，到熟悉，到更一进的感情，算起来，都有几个世纪那么长。

容貌和年龄变过多次，可对方的一举一动都已经刻到脑子里。

不知道是不是小溪的错觉，姬然和她，很多话语和动作都带上了对方的痕迹，以至于，两个人似乎，越来越像。

小溪开口道：“你走之后的第十三天，我和石钰上山采药...”

他们运气很好，没有费多大力气，就遇见了石爹。

这十几年的孤单，足够让石爹想明白他最想要的是什么。

于是，发展到现在，甚至往后两人复合，是再自然不过。

姬然也告诉小溪，他如何顺利见到伯父和侄子，如何摒弃前嫌，相谈甚欢。

那些生活，早已不是他想要的，他和他们开心地道别，从此，再不介入或影响他们的未来走向。

这个世界里，人们非常脆弱，生育率低，存活率低，处处危险，寿命短暂。人与人之间，很多时候都顾不上恨离别。

他的家族要忙的大事太多，些许生离死别，比平常人看得更淡。

他们在外面聊了许久，院子里亲切互动的俩人终于觉得，似乎忘记了什么。

石钰将石爹推出去找人，自己麻利地去准备饭菜。

之前避难的人，都找到自己要待的地方，或远或近地搬走了。

因而晚饭，也只有他们四个人。

从前没有石爹，饭菜都是小溪张罗，石爹来了之后，石钰不想和石爹俩个人在院子里大眼对小眼，于是跟着小溪去厨房切菜做饭，石爹也便跟着进来烧火。

这会儿，多了一个姬然，抢不到烧火，也抢不来切菜，炒菜更不敢用他，小溪挥挥手，让姬然先去休息换洗，风尘仆仆地回来，再强壮也需要缓一缓。

三个人早就配合熟练，饭菜本也简单，山上多了很多野物，因而荤素菜的种类也多了起来，主食则是雷打不动的淀粉块茎。

小溪叹一口气：“什么时候才能吃上米粥和饼子哟！”

口感细腻的粮食作物，这时候还没被驯化出来，有粗粮就算不错。幸好肉食和素菜，野味浓郁，没主食，也可以稍稍忍受。

石爹说：“春夏两季都错过了，秋冬能长的也有，爹爹去给你想法子。”

“莫不是？”石钰惊讶地看着石爹，夸张地问道。

石爹伸手想要得意地撸一撸胡子，拳头握起来才发现握了一把空气。

留了十多年的胡子，两下被小溪剃了个干净，都是为了讨钰娘欢喜。

现在也算是值了吧。

他神色自若地放下手，点头道：“我有办法让花草反节气而生，也能加快或者延长它们的寿命。就是还没办法更改其他活物的生长。”

“这已经是很了不起了，我还以为，你以前要做的那些都是异想天开。”

石钰又是震惊又是崇拜地望着石爹，他们之间，破冰之后，温度回升的速度快得不得了。

小溪和姬然淡定地将饭吃完，石爹和石钰碗里却还有大半，两个人更多的时候都无声对望。

两个小辈果断告辞，将空间留给他们继续发酵。

再等他们晚上回来睡觉的时候，石爹和石钰已经住到了一个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