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第一章】

「啊──」

伴随一声尖叫,她睁开了眼,两手紧抚着细嫩的颈子,折腰坐起。

寝宫里打盹儿的绿衣宫人,连忙上前安抚。「娘娘莫怕,娘娘莫怕。」

她茫然的瞪着眼前那一景一物,怔了怔,撇首望向那两名挽着双垂髻的宫人。

见着宫人身上的绿衣,那衣式,那织纹,乃至于宫人的发式,全是她所陌生的,她不禁眯起眸儿,抿紧小嘴。

「这是哪儿?王韬呢?陆靖呢?」她问起自己最得力的左右前锋。

闻言,绿衣宫人面面相觑,眼神惶恐的伏倒于地。

「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娘娘方才肯定是梦魇了。」

「娘娘……你喊谁娘娘呢?」她好茫然的睁大眼。

绿衣宫人抬起了脸,惊惶的回道:「娘娘莫要拿奴婢寻开心,娘娘受了惊吓,已昏迷两日,如今转醒,怕是心神未定。」

「奴婢这就去禀告陛下,陛下正挂心着娘娘的凤体。」

其中一名宫人,福了福身便奔离了寝殿。

……寝殿?

她睁着一双泛雾的眸儿,张望着四周围。

金壁雕琢的祥兽,百年红木修凿的床上铺着紫金色绣凤锦褥,门上串着百余颗指头大的南海珍珠帘子,榻边小几上,摆着的是云琉镇出产的白瓷。

那云琉镇出产的白瓷,单单一只如意吉祥纹茶盖,便要价千两,只有王公贵族之辈才买得起云琉白瓷。

不,即便是王公贵族来用,怕是都嫌奢侈。

夙玥王朝已经打了太多年的仗,周边异族一直野心勃勃,不断侵犯夙玥王朝,她领着周家军打过一批又一批,也不知打到何年何月才是个头。

随着仗不断开打,劳民耗财,国库空虚,夙玥王朝的皇帝偏又是个好大喜功的,心眼如针缝那般小,容不得那些异族频繁挑衅,稍有不满,便号令出兵攻打。

夙玥王朝只是表面上风光,内里早已虚耗亏空……她身为封爵一品大将军,离皇帝最近,自然清楚这些王朝家丑。

眼下这……这等奢靡之景,绝无可能是她的寝房。

周瀞扶着颈子,靠在身后的芙蓉金绣靠枕上,心有余悸的寻思。

她这是……这是作梦吗?

她分明人是在战场上,攻打少鵹族……她中了埋伏,被自己人暗算,那人……那人一剑刺中她胸口,转眼便要砍下她的人头。

脑中掠过那一幕,她窒了窒,复又探手摸向自己的细颈。

还在……她的人头还在。

慢,她颈后的那道疤呢?抚在后颈上的纤手一僵,随后又慌张的摸找起来。

「娘娘可是扭伤了颈子?」一旁留守的宫人惊问。

周瀞不作声,只是惨白着张脸,顿住,确认颈后那本该跟了她十多年之久的伤疤,当真消失不见,这才掀开被褥下了床榻。

「娘娘?」宫人面色丕变,跪在地上连声叫唤。

周瀞瞪着她,一脸惊魂未定。「你为什么一直喊我娘娘?我不是什么娘娘。」

「娘娘,娘娘若是哪里不快,尽管吩咐奴婢,千万别拿奴婢寻开心。」

见宫人怕得趴伏在地,整个人抖得如风中残叶,周瀞只觉脑中一空。

眼前这是……是什么情景?

她余光一瞥,望向那座青鸾纹饰镶珠妆台,不由自主地往那方走去。

可惜,还未走近,珍珠帘子被撩起,一道高瘦的玄黑人影步入寝殿。

「夭夭,你可终于醒了。」

纤手才要抚上镜面,冷不防地,她身子落入了一双强壮的手臂之内,自后方被抱了个满怀。

那薰香,那气息,那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俱是让她清楚此刻自己正被男子抱住。

周瀞下意识就要摸向腰间,抽出她从不离身的碧玉短匕……空的。

纤手落空,僵僵地按在腰际处,愣住。

「夭夭,怎么,还没回神?」身后的男子问道。

手无寸铁能抵抗,周瀞不敢大意,她虚应着:「你……是谁?」

「怎么回事?你在生朕的气?」

朕?听见男子的自称,周瀞心下一窒。

她挣脱了男子的双臂,往前走,纤手抚上镜面,视线探去──

镜中人是谁?

妖娇眉眼,眸儿水雾氤氲,唇若桃红,不语时依然微微噘起,那一派烟视媚行的神貌,彷佛书中勾人堕落的狐媚妖女,化作人形,入了人间。

周瀞对着镜中的自己张了张嘴儿,那神情本该是呆愣可笑的,可配上这样妖媚的倾世容貌,却是艳骨诱人。

周瀞指着镜子,一手摸着脸,咽喉似被鲠住般,怎么也挤不出半丝声响。

直到另一张阴柔俊秀的脸庞映上镜面,她倏愣,随即瞪大眼转过身。

「是你?!」她难以置信地瞪着男子。

是他……便是他一剑刺进她胸口……还想砍下她的人头,这个男子究竟是谁?

莫非,那些全是梦?不,不可能的。

那疼痛,那鲜血,是如此鲜明清晰,可她怎么没死?而他……又是什么人?

「夭夭,你怎么不认得朕了?」傅盛笑问。

「……夭夭?你是在喊谁呢?」周瀞瞪着他。

见她不似玩笑,傅盛眼底的笑意稍收几分。

「这是怎么回事?皇后怎会认不得朕?」傅盛眉头深攒,问起一旁的宫人。

宫人诚惶诚恐的跪了下来。

「启禀陛下,娘娘初醒时,便喊着奴婢讨人,可那些人奴婢一个也不认得。」

「都是些什么样的人?」傅盛顺势追问。

宫人的头低了下去,支支吾吾:「奴婢记得……好像是叫王韬,还有一个名叫陆靖。」

「宫里可有这两人?」傅盛不耐地又问。

「禀陛下,娘娘宫中并无此二人。」

望着眼前这一答一问的情景,周瀞脚下一阵虚软,不禁往后直退,靠上稳固立地的妆镜才停住。

这……这都是什么情形?她人应该在战场前线,怎会一场恶梦醒来,人变了个样儿,周遭事物俱变了面貌?

「夭夭,你怕是被雪儿踩伤,惊吓过度,方会一时昏了头,认不得朕。」

见俊秀男子走近自己,周瀞寒毛直竖,随即握紧粉拳,作出防卫之势。

见状,傅盛怔住。

「你……你别过来。你把话说清楚,此处是什么地方?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我的弟兄呢?还有,为什么我的脸……」周瀞咽了咽唾沫,竟是说不下去。

她怎会变了另一张脸──这话,太过离奇,就连她自己亦难以开口。

「去,去传太医过来。」傅盛冷冷命令着宫人。

跪在地上的宫人,忙不迭地起身,领命离去。

傅盛上前,在周瀞充满防备的瞪视中,缓缓出手按下她的粉拳。

「夭夭,你莫要害怕,你是朕的皇后,朕绝不可能伤你。」

「……皇后?如此说来,你便是皇帝?你是哪一族的皇帝?」

「夭夭连这也记不全了?」傅盛讶然,道:「朕乃是少鵹族皇脉,当今巽日王朝的天子。」

「巽日王朝?」周瀞满目茫然。「所以,这里不是夙玥王朝?」

「夙玥王朝?」傅盛惊诧。「夭夭,你可是梦见了什么?好端端的,怎会提起夙玥王朝?」

「你这是什么意思?」

「夭夭莫不是被撞傻了?」见她一脸困惑,傅盛失笑。「夙玥王朝已在百年之前便灭亡,当年若不是有夭夭的氏族帮着少鵹族,一举歼灭周家军,让少鵹族能顺利攻进帝都,又怎会有今日的巽日王朝。」

「你说什么?」周瀞面色发白,嘴唇微微颤抖。

「怎么了?」傅盛扬眉。

周瀞将手从他掌里抽回来,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妆镜,心底犹似踩空一般的难受,呼息渐乱。

「周家军被歼灭了?那么周家呢?莫非周家也……」

「夭夭,你怎会问起百年之前的事?莫不是有人曾对你说了什么?是不是因为近来整治周氏后代的事,惹你烦心了?」

「百年之前?你说,周家军已是百年之前……」

周瀞眼前蓦然一黑,身子冷不防地往旁边一软。

幸而傅盛及时上前搀扶,一把将她半搂在怀里。

「夭夭?」傅盛抚上怀中人儿的脸颊。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周瀞闭起眼,似深陷梦魇之中。

「禀陛下,王太医候见。」寝殿外传来宫人的宣唤。

傅盛半垂的眼眸微挑,掩去眼底的精光,随后又露出忧心忡忡的面貌。

「传他进来。」

只见身着鹤红色医服的老太医,在年轻医官陪同下,一起进到寝殿,双双躬身行礼。

「微臣叩见皇……」

「免了,免了。赶紧过来替皇后把脉。」傅盛衣袖一振,免去了繁缛的君臣之礼。

王太医悄悄抬眼,见着年轻俊美的皇帝,怀中扶着绝艳美人,那一脸的心急担忧,视旁人如无物,不由得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

「微臣遵旨。」王太医恭谨的凑上前。

傅盛亲自将半昏厥的周瀞抱上床榻,而后腾出了位子,好让太医替她把脉听诊。

「娘娘凤体无恙,只是脾肺虚疲,气血有些不足,只要好好调理身子,休养几日便能恢复。」

王太医把着脉,一边给身旁的医官开方子,医官依序誊写下来,将方子交给宫人。

「夭夭……她好像认不得自己,也认不得朕,这又是怎么回事?」傅盛坐在管事太监遣人搬来的黄梨木圈椅上,满心慌急地瞅着榻上人儿。

「怕是前些日子受了惊吓,娘娘的心神涣散,方会如此,陛下切勿着急,相信娘娘只要养个几日,便会恢复如昔。」

「……我不信……周家军不可能被灭……我不信……」

锦榻上的周瀞,面泛一层薄薄冷汗,嘴里不停地喃喃呓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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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后斗淫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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