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出师未捷
“我再说一次，我要去美国，立刻，马上！”
白子墨啪地一声拍在办公桌上，扯着嗓子对着王秘书喊着，声音震得王秘书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您不能去。”
王秘书依然坚持。
“你信不信我马上开除你！”
白子墨一把将办公桌上的东西悉数推在了地上，文件散落一地，原本摆放在桌角的照片也应声而落，玻璃相框的碎片四处飞溅，照片中，白子墨穿着学士服表情严肃，其实当时他是有些不耐烦的，身后的白华笑得很开心，满脸的自豪。
是呀，自从六岁那年，白子墨亲眼看着父母的尸体被送进火化的炉子，白子墨就一直把白华当作敌人一般，甚至还发誓绝对不会原谅他，所以几乎从来没在白华的面前露出过笑脸。可是当听到白华出事的消息时。白子墨的心竟然比看着父母离世还要难受。那是自己在世界上最后一个亲人了，如果白华有什么事，那白子墨……
“您看看这个吧。”
王秘书在白子墨的面前放下一个银色的DV然后转身离去，顺便关上了办公室的门。
白子墨看着桌子上小巧的DV，那是自己十八岁生日的时候爷爷送给自己的，他说想和白子墨一起出去玩。一起拍一些东西，这样等到他老了，走不动了还可以拿出来看看消磨时光，如果哪天他不在了，白子墨也可以看看视频，不至于那么孤独。可是白子墨并没有收下，而且一次也没和白华一起出去过，更没有一起拍过东西。他还记得当时白华尝试了很久也没有弄懂这个机器怎么使用，白子墨还说白华是个老蠢驴。
白子墨颤抖着拿起DV，按下开机键，找到相册。里面有一段视频，时间是在白华出过前两天的晚上。
他一定有很多话相对自己说吧，可是白子墨却一直没有给他机会，所以白华才会选择以这样的方式把想说的话告诉他。
白子墨按下播放，视频中，先是白华在固定机器，身子挡住了摄像头，只能隐隐约约地听到白华在念叨着，不知道是不是这么录的。原来他一直也没学会怎么使用啊，如果再来一次，白子墨一定手把手地教他，和他一起拍好多好多东西。
“喂喂，咳咳。”
视频中的白华一身正装，看来是非常重视这次拍摄。白子墨不知不觉湿了眼眶，自己以前从来诶呦发现，原来爷爷的头发已经白了这么多，脸上的皱纹已经这么深。
“子墨，你看到这段视频的时候，可能已经知道了。不要难过，也不要去美国，更不要想着怎么帮爷爷摆脱，因为这一切都是爷爷做错事应得的惩罚。呵呵，说起来还真是不好意思，爷爷总是对你有很高的要求，让你做这做那，不许你去这不许你去那，其实爷爷自己却做了太多太多的错事。美国公司这边，其实我早就打算要把总公司关闭了的，所以才会让你回国去发展。当然，当时我并不知道会有现在这一天，只是可能人老了，就总想着回家。爷爷这辈子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很多人，其中最对不起的就是两个孩子，一个是你，一个……”
白华说到这里低着头，好像想起了什么往事，低着头沉思了一会，最终抿嘴什么也没说：“对不起，有些事情我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但是我相信，天道轮回，以后你也一定会知道的。给你录这个视频不是为了别的，只是我知道，你一定会想着来美国，可是我要熬诉你，不要来。再此之前，我想了很多方法才让总公司这边的事情不会影响到SE国内分公司，这样你就可以保存实力，总有一天可以东山再起。一定要好好经营SE，这样就算以后我下了黄泉，也不至于完全没有脸面去面对……故人。”
白华的表情怪怪的，好像话里有话：“子墨，爷爷从来没求过你，这次就当爷爷求你，不要来美国，好好经营SE，不要让分公司收到牵连。”
白华说完起身，庄重地对着镜头鞠了一躬，视频全部结束。
白子墨放下DV，心中的疑惑更重了几分，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白华要给自己录这样的一段视频？为什么白华要一遍一遍强调让自己不要去美国？
电话打不通，网络用不了，一整天，白子墨除了从广播和电视中了解到一星半点关于SE总公司的情况以外帮不上半点忙。
“不行，我要去美国。”
白子墨最终还是坐不住了，刚一起身王秘书就从门外进来，手里拿着一本暗红色的本子。
“所以白总还是想去美国吗？”
王秘书好像早就已经料到了白子墨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让开。”
白子墨声音很冷。
“就算我现在不拦着你你也去不了美国的。”
王秘书一边说着一边给白子墨让出了一条通道。
白子墨皱眉抬头看着王秘书。他右手举起，手上拿着一本暗红色的本子，烫金的“护照”两个字分外刺眼。
差点忘记了，为了方便出行，自己的护照一直是放在王秘书那里的。
“对不起白总，这都是老白总交代的。”
王秘书一边说一边举起护照，当着白子墨的面撕成了碎片。
“明天开始，你不用来上班了。”
白子墨青筋暴起。一双拳头快要捏出水来。
王秘书微微一笑，拿着护照的残渣走出办公室，就算白子墨现在恨自己，他也要这么做。
白子墨一整天把自己关在办公室，不吃不喝，一直到天黑也没有出来过。
服装厂，苏洛瑶长这么大这还是第一次独自一人在陌生的地方住宿呢，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苏洛瑶一点睡意也没有，翻来覆去。苏洛瑶终于还是忍不住一下子弹坐起来，拿出手机看着屏幕上那串熟悉的数字。
他下午好像走得很匆忙，不知道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他到了吗？为什么这么久了都不给自己来一个电话呢？这么晚了打电话给他会不会打扰到他啊？
苏洛瑶的心里像是有一千只蚂蚁在爬似的，想来想去，苏洛瑶还是拨出了电话。
一声，两声，苏洛瑶的心随着电话的铃声跳得越来越快，迫切地想听到某人的声音。铃声响到第三声便换成了嘟的一声，紧接着是一串机械的女声。
白子墨竟然挂断了自己的电话？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男人都是这样，占了便宜就不认人了！
苏洛瑶愤愤地把手机扔到床脚，倒头把自己捂进了被子里。
苏洛瑶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恍惚之间，好像听到有什么声音，像是有人在开锁的声音。苏洛瑶一下子清醒过来，头皮一阵发麻，随手抓起床头的水杯，静静地盯着门口。
“咔嗒。”
这一次声音异常清晰，果然是有人在试图打开苏洛瑶的门锁。好在白子墨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让自己把门反锁了，还放了一把椅子在门后。
“是谁！”
苏洛瑶厉声呵斥。
门口的人好像被苏洛瑶吓着了，没有了反应。整个房间安静得苏洛瑶能清晰地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屏住呼吸，苏洛瑶小心翼翼地下床，慢慢地靠近门口。先把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听，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难道是自己听错了？
犹豫了半晌，苏洛瑶小心翼翼地将门打开一条缝隙，从缝隙中往外看去，走廊上空荡荡的，连半点人影也没有。
苏洛瑶关上门，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来真的是自己瞎想了。
虽然只是有惊无险，可是后半夜的苏洛瑶翻来覆去更是睡不着了，几乎睁着眼睛到天亮。
“哎呀，苏小姐，是不是不习惯啊，昨晚上没睡好吧。”
马叔指了指苏洛瑶红肿的双眼。
“是啊。”
苏洛瑶说完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并没有把昨晚上听到有人开自己门锁的事情说出来。
“呀不然你今天就先休息一会吧。”
马叔关切地说到。
“不了，我们只有一个月的时间，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苏洛瑶笑笑，时间紧任务重。坚持坚持吧。
吃罢早饭，苏洛瑶先在整个厂子里溜达了一圈。其实看得出来当初自己的父亲在建立这座服装厂的时候是花费了不少心血的，就说这厂子的规模吧，虽然算不上这片工业园区最大的，可是也算得上靠前的，而且作为一个服装厂，真的是绰绰有余。配套设施也很完善，除了生产线的厂房以外，还配备了专门的办公楼、员工宿舍楼、食堂、新品展厅、仓库等等。只不过现在大多都荒废了，就连员工宿舍和办公楼也合二为一了。
再说厂子里的设备。总共三个一线车间，六个专门的设计工作室，所需的设备一应俱全，只不过已经落后了一些。再加上常年没有人使用，很多已经锈迹斑斑了。
最麻烦的还是要属仓库了。长年疏于管理，不少的原料和货物积压，整个仓库又乱又满。
“苏小姐，你这么早把我们大伙都叫到这里来做什么啊？”
仓库的门前，苏洛瑶让厂子里那些相比之下还算健康力壮的工人们都聚集了过来，说话的就是上次白子墨和苏洛瑶撞见从仓库里偷东西的那个胖女人。是马叔的三姑。
“我想了一下，觉得咱们还是应该从仓库入手，首先要先清点仓库，看一看咱们到底还有多少积压的货品，都是什么样的货品，然后才可以想办法处理。比如能出售的，即使是低折扣出售也好，不能出售的，改销毁就销毁，有些还可以捐赠到贫困地区去。然后还要清点咱们现在有哪些原料积压，是否还可以使用。如果是能够正常使用最好，不能使用的也低折扣处理掉。”
先处理积压的货物和原料，一方面可以腾出空间，另一方面说不定还可以筹集一些流动资金，这样可以方便下一步的操作。
“啊，这么大的仓库，有那么多的货物和原料，怎么清点？”
三姑表情夸张地看着快要爆仓的货物和原料。
“咱们分四组，一组清点积压的货物，一件一件清点并且分类整理记录，一组清点原料，同样是一件一件清点分类记录，还有两组分别负责根据前两组清点出来的数据去联系看能不能低价销售出去。”
虽然这样会有些耗时耗力，可是也是目前唯一的办法了。因为之前并没有仓库存货的相关记录，只有这样才能知道仓库中的具体存货情况，才能进行处理。
“啊……这得清点到什么时候！我不做，要做你做。”
三姑本来就胖，说完一屁股坐在了苏洛瑶身前的草地上，完全跟个肉球似的。
三姑这一说，原本就不是很情愿的一群工人也嘀嘀咕咕地埋怨着。没有一个人愿意去做。
苏洛瑶皱皱眉，这些年来，服装厂里的员工们几乎每天拿着工资基本不做事，现在突然要让他们做这么多事情，有意见是必然的。
“可是你们是工厂的员工，这些都是你们的工作呀。”
苏洛瑶有些不满，难道苏氏集团给这些人发工资就是让他们在这里来混吃等死的么？就算之前真的是这样，但是现在苏氏已经今时不同往日，不可能再让他们这样游手好闲地成为苏氏集团的负担了。
“你没来的时候也没有人说仓库需要清点啊。”
三姑甩了苏洛瑶一个白眼。打从一开始她就看不惯这个细皮嫩肉的女人。说是老苏总唯一的女儿，可是连苏氏集团都守不住，还被那个姓白的占了去。还非得逞什么能，说什么要在一个月之内让服装厂起死回生。以来就让大火干着干那的。她就不干，看她能怎么样。
“三姑，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现在我到了这里就是为了来整顿，大家就不能像以前一样，每天不务正业，咱们要齐心协力把厂子搞起来。”
苏洛瑶试图劝说。
“哼，反正我不管，要弄你弄。”
三姑说完起身拍拍屁股就要走，一群人见有人带头离开了，赶紧跟在三姑的身后，不管苏洛瑶在身后怎么喊都没有人听。
“丫头，你确定这么做对厂子有帮助？”
马叔不知道什么时候到了苏洛瑶的身后。
“我也不确定，可是如果真的能按照我计划的去做，不但能减轻一些厂子的负担，说不动还能筹集到一笔资金，这样咱们就可以置换新的机器，请新的设计师。说不定厂子就能重新活起来。”
计划是美好的，可是现在连第一步都没办法实施，苏洛瑶有些心灰意冷，难道自己真的太高估自己了吗？
“全都给我回来。”
别看马叔年纪已经不小了，可这中气还是十分的足，只一声，原本走出挺远的一群人全部停了下来，犹犹豫豫地转身看着苏洛瑶和马叔。
“你们今天谁要是从这里出去了，那就别想在回这个厂子。”
众人一听立马炸开了锅，在场的大多数是马叔的亲戚朋友之类的，在厂子里一向都是被庇护着的，没想到现在马叔竟然这样说。
苏洛瑶感激地看着身边看似不通情理的男人，突然觉得这个身影是那么的伟岸有力。
在苏洛瑶的劝说和马叔的胁迫下，一群人不得不按照苏洛瑶的安排行动起来，满满一仓库的货物，清点起来才发现还真不是动动嘴皮子那么简单的事情。一群人清理了一上午也只清理了很少的一部分。
“这样下去太耽误时间了，要不咱们合并一下，分两组，一组人多一些，先清理积压的货物。另一组就我和涛子，先出去找找看有没有销路。”
马叔的儿子小马提了一个建议。
苏洛瑶一边记录一边听小马说的，好像也挺有道理的：“那就这么办吧，你们对这里熟悉，而且之前也接触过服装生意，说不定还能联系到一些以前的老客户呢。你们先拿我们清点出来的清单去试试吧。”
“好嘞。”
小马一听苏洛瑶同意了，兴高采烈地对着另一个年轻的小伙子挤挤眼，两人开了一辆小面包车，拉了些货物就出门去了。
这一天还真是出奇的漫长啊，经过一天的忙碌，积压的货物基本清理完毕了。按照今天的情况，再有一天就可以把剩下的原料也清点完毕。苏洛瑶先让工人们回去休息了，自己留在仓库核对账目。
“真是想不到啊，那么大一仓库货物，我们之前想也不敢想去清理，没想到才一天就清理完毕了。”
马叔端了一杯水递给苏洛瑶。这个小丫头看着弱不禁风，干起活来思路清晰，省时又省力，还真是小看她了。
“是啊，其实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之前大家总是觉得不可能不可能，可是不去试一试又怎么知道可不可能呢。”
苏洛瑶接过马叔手里的水杯，咕咚咕咚喝了一大口，不说还没发现，真的是又累又渴了呢。
“不知道那俩臭小子联系地怎么样了，如果真的能联系到买家，能把这些积压的货物处理了，那可就算是成功了一半了吧。”
马叔有些兴奋，本以为这个服装厂也就这样了。没想到还真的有一线希望啊。
“对啊，他们都出去那么久了，不管情况怎样也应该回来汇报一下啊。”
苏洛瑶看看外面，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街边的路灯都已经开了。小马和涛子出去了那么长时间也不知道谈成没谈成。
正说着，一辆面包车驶进厂房，苏洛瑶赶紧放下手中的账本：“他们回来了。”
说完兴高采烈地往外跑去，马叔也跟在了苏洛瑶的身后。
“怎么样，有人愿意买吗？”
苏洛瑶还没见着人就先迫不及待地问到。可是却在离着面包车两三米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小马和涛子慢慢悠悠从面包车上下来，两个人的脸都红红的，脚下的步子有些不稳，老远就能闻到身上浓重的酒气。
“买什么买呀，就这破东西，根本没有人会买的，论斤卖人家也不瞧一眼。”
小马一边说着一边拍了拍涛子的肩膀，两人互相搀扶着哈哈大笑起来。
“你们俩怎么喝了这么多酒？不是说去联系买家吗？”
苏洛瑶的心里升起一股火气，可是强迫自己压制着。
“喝酒就是为了联系业务呗，对不对，哈哈哈”
两人明显已经神志不清了，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酒。
苏洛瑶一张脸憋得通红。捏紧了双拳走到小马的勉强，强迫小马直视着自己的双眼：“我再问一次，你们今天到底有没有去联系买家？”
突然被人限制住，小马有些烦躁，一下子挣脱苏洛瑶的双手，力道有些大，苏洛瑶连连向后退了好几步，最后被马叔扶着才站稳脚。
“没有没有。联系什么狗屁买家，就这么一对抹布，送人都不要。反正没人买，我们才不去丢那个脸低声下去地求别人呢。”
果然两人说是出去联系业务，其实根本就是找借口不想在厂里干活。
“你们……”
苏洛瑶气得说不出话来，一双手不停地颤抖着。
“啪啪。”
两声脆响，小马和涛子的脸上都被印上了无根鲜红的手指印，人也清醒了不少。
马叔红着眼看着两个小伙子，一只手还留在半空没来得及收回去：“我打死你们两个扶不起的东西，一屋子老弱妇孺都在家里辛辛苦苦地干活，那么大一仓库存货都清点完了，你们倒好。年轻力壮地竟然跑出去喝大酒，到底有没有点羞耻之心！咳咳咳咳……”
马叔本来身体就不是很好，再加上一激动，剧烈地咳嗽起来。
这一巴掌，小马和涛子也清醒了不少，看了看苏洛瑶身后还亮着灯的仓库，和早上简直就是两副模样，原本拥挤混乱的仓库，现在被整理地整齐干净，而且分门别类。安排得规规矩矩。
两个男人对望一眼，不好意思地垂下了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