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第四十一章

「啊!蛇!有蛇!!!」

门被踹开的巨响,窗外传来几道惊呼和嘶喊,商慈彻底被惊醒,揉着眼睛地坐起身,只见流光只穿着里衣站在她面前,头发凌乱地披散下来,胸口剧烈的起伏着,喘着粗气,俨然是刚刚飞奔过来。

「流光……你怎么在这儿?外面发生什么了?」

话尚出口,注意到他神情不对,商慈视线下移,骇然地发现在他的脚下,正软趴趴地躺着一条手腕粗细、足有近三尺长的巨蛇。

商慈顿时睡意全消,当下后背激出一身冷汗,正欲出声叫流光退后,只觉蛇身上有道银光闪过,借着月光细一看,那蛇被一根银钗正中七寸,已是钉死在地上。

这才恍然松了口气,她并不是怕蛇,以前住在大泽山的时候,没少碰见过蛇,只是这地上的蛇身上的花纹黑白环形交错,蛇尾尖细,正是所有蛇类里毒性最强的一种,俗称白节黑的金银白花蛇,被它咬上一口,不消半柱香的时间,只怕小命就没了。

窗外叫喊声不断,可见不止她这一间屋被毒蛇光顾,商慈起身,拿起杌子上的外裳边穿边对流光道:「走,我们先出去看看。」

哄乱的庭院里,烛火陆续被点亮,一扇扇窗纸亮了起来,屋门纷纷大开。

蛇惧明火,油灯被点亮,不敢再进人身,一时间皆逃出屋外,众人合力捉住两条打死,其余的蛇见势不妙,迅速地钻入草丛游弋不见。

此刻几乎所有的屋门都是敞开的,商慈手持烛火,一转身却发现她右边隔壁屋居然还是紧闭着屋门,连灯火也未亮,但屋内却隐隐传来杀猪似的叫喊声,商慈想了想,直接抬脚踹开门,只见白日里见过的那位彪形大汉此时整个人蒙在被里,将自己裹成了个人型肉粽,被子上正有一条金钱白花蛇吐着信子,虎视眈眈。

「救,救命,快把这蛇赶走……」不知是不是在被子里闷得有些缺氧,大汉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虚弱。

感受到明火的靠近,金钱白花蛇,似在权衡,最终一摇尾巴,从窗缝中钻了出去。

「蛇已经跑了。」

听到商慈如是说,大汉才抖抖索索地掀开被子,脸色惨白,额上全是豆大的汗粒,嘴唇隐隐发青。

商慈注意到他的不对劲,走上前,只见他的左臂上有两颗冒着血珠的黑洞,没想到他裹成这样还是被蛇狠咬了一大口。

商慈将屋内的油灯点亮,流光见势出去叫人,听闻有人被蛇咬伤,众人纷纷进到壮汉的竹屋。

这蛇毒忒厉害,分分钟要人命,所有人都觉着这壮汉怕是不行了,这时,商慈忽然开口问站在角落中的瘦弱男子:「你不是铃医么?你有没有能解蛇毒的药草?」

铃医望向床榻上已奄奄一息的汉子,沉默片刻,低下头眼神闪烁:「没、没有,我来的匆忙,只随身携带了些常见的草药……」

铃医话落,只闻流光冷哼一声,转身走出门去,不消片刻,又走了回来,手中多了一捆挂着粉红花朵的草药,在他面前晃了晃,「那这是什么?」

铃医顿时涨红了脸,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最后索性撇开脸,咬牙不言。

梵天花,正是擅解蛇毒的草药,众人望向铃医的目光瞬间带了几分鄙夷。

流光对药草向来敏感,白天他与商慈一同站在门口,自然也瞧见了她这左右俩邻居,并且一眼便辨出了铃医身后药篓中的各种药材。

流光蹲下身来帮那大汉吸毒,商慈则帮忙将那梵天花捣成泥敷在其伤口上,大汉才算是从死亡线上被拉了回来。

幸而发现的及时,除了那壮汉,没有其他人被这毒蛇咬伤。

然众人皆是惊魂未定,趁他二人帮大汉解毒的功夫,聚在一起讨论,这蛇必定不会是自己跑出来的,哪怕搜遍了整个京城,都不可能有这么多的金钱白花蛇,而且怎么会这么巧,同一时间分别钻到了每人的屋内?

它只有可能是被人故意放出来的……

就在这时,忽闻一阵清脆悦耳的金属碰撞声,由远及近。

商慈回头望去,竟是一位头戴牛角银饰,身着百褶长裙的苗疆女子。

蓝紫色的丝质长裙随着她袅袅的步伐,水纹一般地在足尖轻缓地荡漾开来,她的个子极为高挑,胸前的饱满呼之欲出,商慈见了都不由得想入非非,从头到脚缀满的银饰,在皎洁的月光下泛着冷艳的光,随着她款款走动而叮咚作响。

她双手环胸,半倚在门框上,银花坠下狭长的眸子半眯,娇俏地笑:「哟,大半夜的这么热闹,你们汉人可真有精神……」

别说其他人,在场人中唯一的女子,商慈都看痴了。

并不是说那苗疆女子的样貌多么勾魂摄魄,而是从内而外,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间的风情,仿佛有一种独特神秘的吸引力,让人恨不得即刻拜倒在其石榴裙之下。

片刻的静止后,有人反应过来,站出来指着她道:「定是你这妖女放出的毒蛇,想要害我们的性命!」

苗疆女子细眉微扬,似笑非笑:「你哪只眼睛瞧见是我放的蛇,没有证据地血口喷人,你们汉人也只有这点本事了么……」

那人冷哼:「操纵毒虫蛇蚁可是你们苗疆的看家本领,在场所有的人唯独只有你的屋子没进毒蛇,现在还跑过来说风凉话,真当我们是傻的?」

「那蛇也是有眼力见的,知道进我屋子的下场只有一个,就是沦为饲料喂我的宝贝蛊虫,」苗疆女子笑意加深,嘴角漾出浅浅的梨涡,闲闲地拨弄染着蔻丹的指甲,「像你这种既没眼色又没脑的蠢货,根本用不着我出手……」

出声指责她的男子简直气绝,一个纵步上前,扬起的右掌在看到她身后两位高壮的苗疆汉子跟班时,悻悻地放下了下来。

没有人注意到在男子放下手的那一刻,苗疆女子隐在袖中的左手动了动,似是把什么东西掏了出来又迅速地放了回去,眼皮也未眨一下,含笑着看那男子秒变怂包的反应。

无怪乎那男子会这么想,湘西苗寨恶名在外,很不招人待见,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苗疆人天生擅驱百虫。苗疆人人会制蛊,中原很多人都是谈蛊色变——比芝麻还小的蛊虫,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钻进了你的身,简直防不胜防。

确实无凭无据,不能因为人家是苗疆人,就将屎盆子扣在人家头上。除了那位只会逞嘴上功夫的男子,其他众人也是懂得怜香惜玉的,没人再去找那苗疆女的麻烦,但心中好似都认定了那苗疆女是背后黑手。

一场有惊无险的闹剧过去,众人纷纷回屋继续补眠。

有的胆大地继续蒙头就睡,更多的人则点着油灯,虽寂静,却不知有多少人是在伴着烛火彻夜未眠。

翌日清早,霜露微重,晨光熹微,天空呈微微的淡青色,朝阳像被蒙上一层薄砂纸。

侍女送来早膳,都是些常见的面点和清粥小菜。商慈略用了一些后,便起身出了门。

她原想今日好好逛逛这山庄,未料昨日发生那档子不愉快的事,加之天色阴沉,便没了闲逛的兴致,只在院子附近走动走动,权当舒懒筋骨,透透气。

院门前有一小片的竹林,竹林中央摆着圆桌石凳。

圆桌前围着三个人,服饰各异,三个脑袋,倒有俩是光溜溜的。

商慈一眼就认出来那俩油光瓦亮的脑袋,一个是白马寺的悟德,一个是昨日在大堂同悟德说话的喇嘛,另一个则是昨天大堂众人齐聚时,在她左手边写下房中术的那位仁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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