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番外二
世事无常。
李二勤没想过有一天容嗣会忘记自己。
可他就是忘记了。
大学毕业后的第二年，他们结婚的前一年。
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容嗣在下班时被车刮擦了一下，连皮都没破，只是左边太阳穴肿了个很大的包。他没当回事，回家后简单用热毛巾敷了敷，甚至没有和李二勤提起。
然而第二天他起来，毫无征兆地忘记了所有的事。
李二勤是在上班的时候接到了容嗣的电话。
容嗣从来不在上班时间打她的电话，连短信都很少。所以接到电话的时候她很是疑惑，直到对方问：“请问，你是二懒吗？”
熟悉的声音，陌生的语气。
李二勤一愣。
在她愣神的空档，那边又说：“我的手机里你是最常联系人，所以我认为你应该跟我很熟。”
容嗣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刚才还在愣神的李二勤下意识就严肃起来：“容嗣？”
“我这里出现了点问题。”容嗣解释：“我好像失去记忆了。”
“你在开玩笑吗？”
“不是。”
李二勤挂了电话之后就跟公司请了年假，接下来的首要事情就是陪容嗣去医院做各项检查，然后等报告。
一切正常。
李二勤拿着报告静静看着容嗣。
而他沉默坐在自己的对面，还是那个表情，那么眼神，淡淡地，礼貌地。就是他一直以来对待所有人的态度。
除了她。
可是现在，也包括她。
李二勤扯了个笑：“你是不是在跟我开玩笑？”
容嗣抱歉：“对不起。”
“那……如果我说我是你女朋友，你会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么？”
“我知道。”
“嗯？”
“我知道你是我的女朋友。”
李二勤刚准备要笑，又听容嗣说：“可是对不起，我现在记不起你。”
“所以？”
容嗣的表情里面带了歉意：“我们可能需要做一段时间的朋友。”
“这样啊……”李二勤愣了愣，还是笑出来：“没关系，我能理解。”
“谢谢。”
李二勤听到他的回答，嘴角向下撇了撇，很快转变成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只是我这段时间受的委屈，等你恢复记忆了，我可是会一起讨回来的啊！”
容嗣疏离地笑了，参杂着不可掩饰的尴尬。
一个月之后，知道消息的彭子歌和苏梓一起请了假来看容嗣。
容嗣的失忆已经影响到了他的工作，所以辞掉工作的他正好也有大把的时间。几人索性一起约在一起进行了一次出游。
可在彭子歌看来，容嗣失忆了还是那个容嗣。
而李二勤却不是他熟悉的李二勤。
不是难过也不是消沉。
而是过于活泼。
彭子歌习惯了每天都接近“死气沉沉”的李二勤，突然间看到这么鲜活的她，惊得都不敢大声说话：“二勤，你现在都走这路线了？”
李二勤正举着登机牌嘻嘻哈哈地给容嗣讲笑话，闻言回头瞥了他一眼：“怎么？”
彭子歌：“没……没什么。”
出游地点和住宿都是彭子歌安排的，向来花钱大手大脚的他订了一个海边的酒店，打开阳台的门就是湛蓝的大海。
因为容嗣和李二勤的关系暂时是朋友，彭子歌只能勉强和苏梓分开，委屈自己和容嗣一个房间。
晚上彭子歌拉着他的女神苏梓从沙滩边散步回来送她回房间。本以为李二勤肯定又黏在容嗣身边，所以打算去她们房间偷几口“糖”吃。
然而打开门的瞬间，一阵又凉又咸的海风迎面扑来。李二勤一个人歪歪靠在阳台的躺椅上睡觉，白色的月光冷冷地照着她的侧脸，显得她整个人格外孤独。
彭子歌回头看苏梓一眼，无意识地皱眉：“会感冒的吧？”
苏梓没有说话，转过头看彭子歌，眼眶已经泛红。
彭子歌慌：“你别哭啊……”
苏梓还是哭了出来。
他立刻拉着她退出门外，手忙脚乱地安慰她：“哭什么呀？他俩不是好好的么？李二勤都没难过，你难过什么？”
苏梓还是哭：“万一容嗣一直记不起来怎么办？”
彭子歌哭笑不得：“不会的，搞不好明天就都记起来了。”
苏梓越想越心疼李二勤：“容嗣现在对二勤的态度……我害怕他在记起自己喜欢二勤之前，先爱上了别人。”
彭子歌语塞。
“什么都可能发生的……”苏梓又说。
第二天中午午饭后，彭子歌租了四张沙滩椅，几人躺在沙滩上休息。李二勤这天特别消沉，午饭也没有吃多少，躺上沙滩椅之后一直在昏睡。
苏梓和彭子歌以为是她心情不好的缘故，两人的沙滩椅凑得近，交头接耳地商量该怎么活跃气氛。
直到容嗣突然起身离开又回来。
彭子歌疑惑：“阿嗣你干嘛去了？”
容嗣示意自己手里的水瓶和药片：“买了点药。”
“你哪里不舒服？”
容嗣：“李二勤在发烧。”
彭子歌和苏梓同时：“啊？”
李二勤果然在发烧，还烧得不低。容嗣试图叫醒她，李二勤迷糊地睁眼：“嗯？”
“你在发烧。”容嗣的声音里是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温柔：“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她这才发现整个身体都灌了铅似的沉，听话地吃完药之后准备再躺回去，被容嗣制止了。
李二勤茫然。
容嗣叹了口气，右手绕过她的后背，左手穿过她双腿的膝盖下方，以一个轻松的公主抱将她抱起来。
“诶？”
容嗣解释：“送你回房休息。”
等两人走远了，彭子歌摸着下巴若有所思：“送回房就送回房，有必要这么亲密吗？”
苏梓恍然大悟：“所以你拉着我不让我跟上去？”
彭子歌不答反问：“阿嗣这是装失忆吧？”
苏梓忍不住翻白眼：“意义何在？你以为大家都跟你似的这么无聊？”
“我不无聊。”
苏梓懒得理他。
彭子歌笑：“我每天可忙了。”
“忙什么？”
“喜欢你啊！”
“……”
“一天二十四小时，没有一秒是休息的。”
“油腔滑调。”
“那你笑什么？”
“……”
“别装了，偷笑都漏一地了。”
“……”
“哎哟！怎么又打人？”
李二勤突如其来的感冒，也不完全是因为吹了夜风。人的情绪总需要一个出口，硬撑着装没事的后果，不是精神上出现问题，就是身体上出现问题。
她每天在容嗣面前都使劲全身解数刷存在感，所以一个人静下来之后总是在悲伤来袭之前就累得睡着了。
她一直没有时间去考虑自己到底有多难过。也没有考虑过容嗣需要多久才会恢复记忆，或者说如果永远都忘记她了该怎么办。
一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李二勤甚至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和精神状态已经开始透支。
醒来的时候天色还没全黑，夕阳虽然已经消失在海平面，但仍留了点深红余韵在海平线。
她睡得太沉，不知道自己已经打过针。身上应该是发了汗，后劲处黏黏腻腻地，喉咙也干得生疼。
酒店的房间布局都一样，所以她一时间没有察觉到异样，直到面前突然出现一杯水。
她惊讶得顺着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看到了容嗣。
她眨眼。
容嗣把玻璃杯放在床头柜上：“喝点水吧。温的，不烫。”
李二勤没有去管温水，哑着嗓子问：“你记起来了？”
容嗣摇头。
“一点也没有？”她期盼地看着他。
“对不起。”
“好吧。”李二勤伸手拿了水来喝，杯子凑近唇边，她又嘟哝一句：“不用道歉，这事也不是你愿意发生的。”
容嗣静静看着她，看她一小口一小口喝光杯子里的水。直到李二勤放下杯子，他才再次开口，问：“还要水吗？”
“不用啦，谢谢。”
容嗣笑。
李二勤迟疑地看他：“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容嗣点头。
“好的还是不好的？”
容嗣语气随意：“应该算好的。”
李二勤舒了口气：“那你说吧。”
容嗣停顿了三秒。
空气里安静得令人心慌。
李二勤有种听到自己心跳的错觉。
“我想我喜欢上你了。”容嗣说。
安静。
李二勤浑身突然泛起一股又麻又涨的感觉，配合着突然加剧的心跳：“你说什么？”
“我喜欢你。”
“你恢复记忆了？”
“没有。”
“那……”
“我确定我喜欢你。”
李二勤在容嗣温柔的眼神里，在脑子一片嗡嗡声里，红了眼眶。从容嗣失忆那天接到他的第一个电话到现在，她一次都没有哭过。当听到容嗣说：“对不起，我们可能需要做一段时间朋友“时，她觉得自己每一寸骨头都要被这句话压碎，也没有哭。
没想到惹她哭的，竟然会是这四个字。
“阿嗣。”她带着鼻音叫他。
“嗯？”
“你完了。”
容嗣不解。
“这辈子你都没办法逃离我了。”
容嗣淡淡地笑了。
他明白她在说什么。
李二勤破涕为笑：“你就算失忆一万次，还是会重新喜欢我。”
容嗣伸手去拉她的手。
李二勤嘟哝：“拉手干什么，这时候不应该抱抱么？”
获得了［容嗣的拥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