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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划永远都赶不上变化,上帝自由安排。

回国一年后的蓝嘉树终于步上了平稳的状态,工作顺利、感情稳定,就算是跟父亲的关系也有所缓和,但他唯一最担心的花晚的病症,却终于还是没能侥幸逃脱,像个到时间的□□似的,砰的一下便爆发了。

那天是年后返工的头一个礼拜,宁远少见地出现,把高管们叫到会议室里认真地谈起新年的发展计划,正于旁边沉思并聆听的蓝嘉树还是经秘书姚娜的提醒,才发现手边的电话屏幕闪烁个不停。

在这种严肃的场合,玩弄电子设备本是大忌讳。

但看到花晚二字,蓝嘉树并没有任何犹豫,立刻站起来说:“抱歉,是家人生病了,有急事。”

宁远平静地示意他出去。

蓝嘉树到门外马上接起:“喂,怎么了?你不在办公室上班吗?”

“小树……”花晚的声音虚弱而力竭:“我好难受,我今天吐了三次……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

蓝嘉树惊慌:“你在哪儿?”

“卫生间……”花晚回答。

“等我,一分钟。”蓝嘉树迈开长腿开始飞奔,冲进最近的电梯里后,像疯了似的按着向下的按钮,整个人都失去淡定的心情。

——

项目组里正在忙着完成分内之事的员工们怎么也想不到,平时神神秘秘的小蓝总会忽然狂奔而至,而且二话不说就冲进了女卫生间,故而纷纷站起来伸着脖子看热闹。

但蓝嘉树满心都是花晚,哪还顾得上那么许多?

进门看到她坐在水池边的地板上,他心急如焚地俯身抱起:“别怕,我打了急救电话,医院的人马上就来。”

花晚拽住他的衬衣,想要说点什么似的,最后却也只不过无奈而笑。

她还没有看腻手指上的钻戒,却好像离它越来越远了。

——

“纵观这几次检查结果,血液指标有明显的恶化倾向,必须住院治疗,不能再拖了。”王主任作为大长腿多年的主治医师,对她最近的状态很是担忧:“是否有转化为白血病的倾向,还需要进一步观察。”

蓝嘉树颔首:“好,我们会尽量配合。”

“花晚是个很乐观的姑娘,我反而更怕她身边的亲人们会露出负面情绪,家属担忧的心情我都理解,但是不要影响她,要而给她鼓励。”王主任嘱咐。

强压下忐忑的蓝嘉树再度答应:“您放心吧。”

——

因为记得花晚说过很多次临床病友死亡的悲剧,蓝嘉树非常不想她再受刺激,便托了各种人情和关系,将其换到了单人病房,而后没日没夜地陪了两天,看到大长腿能够顺利下床走动,才稍微平静,陪着她去医院的餐厅坐了坐。

花晚因为个子太高,只能穿着宽大的男士病号服,因而显得更加消瘦不堪。

但她脸上的笑容,却仍旧是无视任何病痛的明亮,拿起筷子显得兴致勃勃:“哇,好久没吃糖醋排骨啦。”

蓝嘉树为了想让她吃到刚出锅的菜,特意拎着食材拜托餐厅大妈借了厨具做成的,闻言弯起嘴角:“那就快吃吧。”

可惜药物反应让花晚的胃很难受,就连食欲也不如平常,虽然仍旧努力叽叽喳喳地说着话,肉却没吃几块,反而一直扒拉碗里的粥。

蓝嘉树对她的观察心细如毫,不由说道:“难受的话,就回去躺着。”

花晚摇头:“感觉人都躺傻了,我真的不想再住院,我想上班。”

“医生说你能上班才可以上班啊,我们无法自作主张。”蓝嘉树伸手摸摸她的头:“想画画的话,我明天把工具给你拿过来。”

花晚并不是需要哄小孩子,她点点头,努力地把食物咽下去,试图让身体更有力气。

看着心爱的人痛苦的模样,蓝嘉树仿佛心在滴血,在他的记忆中,母亲也是这般强忍的坚强,直到去世前都没有和大受打击的父子两个诉过苦。

“你不要想太多呀,其实问这几年已经断断续续住过好几次院啦,过不了多久就能离开的。”花晚边吃边说:“本姑娘还没选好婚纱呢,才不要老待在这里闻消毒水味。”

“嗯,会好的。”蓝嘉树依然满眼温柔,笑如春风。

——

或许凡事老天爷都有自己的安排,人类的愿望常常显得渺小而无用。

寒冬随着时光逝去,疾病的阴影却迟迟徘徊不散。

尽管医院已经用了最好的药,进行了最及时的治疗,可花晚的健康还是像久经蚁蚀的堤坝,轰然倒塌,一蹶不振。

她不仅没有如早前期望的那般继续回去工作,反而日复一日的糟糕,MDS从慢性猛然转为了急性,让心软的医护人员都随着亲友们愁眉不展。

蓝嘉树是首当其冲心态糟糕的一个,他把公司的事情一放再放,除了照料花晚的饮食起居,就是满世界的寻找良医,将自己和父亲的人脉全用上了,宛如一个不会游泳而溺水的人,觉得任何一根稻草,都可能承载着他的希望。

——

医院的花园环境也很漂亮,明亮的灯在夜里就像温暖的火,照的梨花闪闪发亮。

花晚靠在窗边随手涂着速写,忽闻身后有声响,回头见是给她去买蛋糕的蓝嘉树,不禁露出酒窝:“今天很暖和呀。”

“晚风还是很凉,刚刚退烧又不听话。”蓝嘉树放下食物,把她抱回病床上,觉得花晚似乎比昨天又轻了一点似的,皱起眉头。

“没关系。”花晚越病反而脾气越好,依然笑着:“蛋糕明天早晨当早餐吧,妈妈刚帮我洗了澡才回家,我想睡觉呢。”

“嗯。”蓝嘉树帮她把被子和枕头摆好,熟练地让大长腿舒舒服服地躺下。

“刚才灵西给我打电话,说萧老师的新公司要剪彩了,我想去参加。”花晚嘱咐着说:“你这礼拜把化妆品帮我带过来好不好?”

“你不告诉他们事实也就罢了,不准折腾自己。”蓝嘉树拒绝。

“不是折腾,我就想去嘛,他们对我那么好,我怎么可以不支持?”花晚拉住蓝嘉树的手撒娇:“只不过剪个彩,两个小时就走,好不好嘛。”

蓝嘉树给她端来温水,并不回答。

但他如此表现,大长腿通常就当做是答应了。

“还有你,别老跑这儿冒充护士,工作不想要啦?”花晚有些不放心。

“工作随时再找,老婆就你一个。”蓝嘉树终于柔和下表情。

花晚知道有的事说什么都没用,便嘻嘻地笑了下。

蓝嘉树学什么都很快,更何况是学着照顾她。

他非常利落地把病房收拾好,拿着睡衣随便冲了个澡,又回来关了灯躺在她身旁。

半睡半醒的花晚无奈:“你又偷偷留宿,王主任知道要骂人的。”

蓝嘉树抱住她说:“我想搂着你。”

小病床和家里的大床没法比,对两个大人而言虽然挤得要命,但也显得温暖十足。

花晚淡淡地笑了,没有太多精神闲聊,只是缩在他怀里,慢慢慢慢地堕入梦乡。

——

尽管大家千般阻挠,但剪彩那天花晚还是去了,她这姑娘但凡下了决定谁劝也不会有用,而且一大早就又化妆又换新衣服,反而比平时高兴许多,叫人不忍心阻拦。

论起蓝嘉树与萧老师的关系,他本该陪花晚一起出席,没想却被王主任的学生神神秘秘的叫住,只得濡染跟她谎称公司有事,叫秘书姚娜陪同了。

王主任早到了要退休的年龄,是被医院返聘回来的,他坐在办公桌前摘下老花镜擦了擦,露出满脸的岁月的沧桑。

蓝嘉树非常不安,问道:“是花晚……不好了吗……”

王主任诚恳回答:“以我多年的行医经验来判断,她转化成急性白血病,应该是不出一个月的事儿了,如果不能尽早进行移植手术,就必须选择进行化疗,花晚的父母年纪都大了,考虑到你是她的未婚夫,我就破例先通知你。”

无论做了多少心理建设,蓝嘉树听到这些话,还是全身震动了下,而后悲伤点头。

他一直记得自己发现真相时父亲的叮嘱——不要变成那个率先需要被安慰的人。

王主任长叹了口气:“千万别失去信心,只要找到合适的骨髓,就有很大治愈的希望。”

为了能够更加了解花晚的状况,蓝嘉树已经顶住压力和很多王主任曾治疗过的血液病患者沟通过,知道结果多多少少与运气有关,他从前始终认为自己是个信奉科学的人,但如今,却又忍不住在内心努力地哀求起命运之神的怜悯。

——

从开业典礼上回来的花晚仍旧兴致勃勃,虽然又坐回了病床上,却还不停地跟爸妈讲着萧老师的工作室有多好看,那副眉飞色舞的小样子,很难叫蓝嘉树相信她已推开了绝症的大门。

“对啦,你不是说易迅有事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花晚关心起蓝嘉树。

在旁削着苹果的小树微怔,而后道:“只是签个合同,必须我出面而已。”

“嗷,看这个好不好看?”花晚似乎回来的路上买了两本时尚杂志,里面有结婚特典,除了各种各样的用品,还登着推荐的国外婚礼去处。

“好看。”蓝嘉树勉为其难地笑:“我先帮你准备着签证好吗,一会儿把证件给我。”

“啊……出不了院不能出国玩啊,急什么?”花晚茫然。

“先准备着。”蓝嘉树回答。

“在家呢吧,一会儿让我妈带你去找。”花晚随口答应。

蓝嘉树不是不相信王主任的技术,但他更信任发达国家的医疗水平,所以已经打定主意带她去纽约。

花晚仍旧没想太多,跟他撒娇:“我不想吃苹果,我想吃葡萄。”

“你就瞎使唤人吧,苹果不比葡萄好啊?”王雯无语。

“没事儿,我去洗。”蓝嘉树去塑料袋里找出刚买的提子,默默地走进病房的独立卫生间。

池子里的水哗啦啦的响,似乎可以遮掩住他内心叫嚣的恐惧。

蓝嘉树的眼睛都红了,却只能拼了命的用力忍着、忍着,试图成为一颗遮风挡雨的树,帮花晚将所有的痛苦,统统拒之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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