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督主与女皇(三)

第83章 督主与女皇(三)

林荫蔽日的山道上,两相混战,拼死厮杀。

护送皇女的亲卫皆是大内高手,可惜常年跟随殿下在外游山玩水,过了几年闲散日子,怎比得上巽王手下日日精练的暗卫?

故而,虽亲卫的人数众多,面对招招狠绝的暗卫却只能勉强招架,甚至让其占据了上风,死伤惨重,防守节节溃散。

眼看着就要守不住殿下所在的马车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而近,无人注意,那道玄色的身影跃离马背,如鬼魅般穿行于茂密的枝叶间,在底下人发现他的存在之前,数道几不可见的银光以极快的速度穿出,划破空气的声响尖锐刺耳,令人胆寒。

不过一眨眼的功夫,最为靠近马车的几名暗卫应声倒地,细长的银刃刺入头颅,连一丝挣扎的余地都不留。

“树上有人,当心!”

单逸尘右手一扬,喊话之人当即被刺中心脏,余下的暗卫仍在与亲卫缠斗不休,然同伴的惨死以及突然出现的强大敌手令他们心生惧意,未几便颓势渐显,最后三名战死,另七名被制服后亦立即服毒自尽,无一存活。

意料之中,毕竟谋害皇女乃死罪,巽王岂有可能让派来的人留着命,成为旁人拿捏他的把柄?

单逸尘冷冷扫了眼那些暗卫的尸体,致命的银刃已沾满脏血,眼神嫌弃地收回视线,行至马车前,立时有宫人为他掀开了帘子。

车内的血腥味较外头更浓,中箭的尸体横陈于门边,他皱了皱眉,抬腿跨上了马车,目光很快落在角落内缩成团的人儿身上,似乎仍在不停颤动。

能发抖,那便是命还在,甚好。

他大步走过去,一手将上面早已断气的宫人掀开来,底下那个怕得紧闭双目的姑娘脸色苍白,衬得眉间一点朱砂更显赤红,正是二皇女殿下。

“殿下,臣来迟了,抱歉。”

低沉平淡的声音在头顶落下,阮墨终于从恍惚之中寻回神智,微微睁开双眸,望见方才的无边黑暗中不断在脑海浮现的男人,就这么半跪在她的面前。

眉目淡漠,语气冷然。

但确确实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男人。

“殿下可有受伤?”

单逸尘垂首问了一句,见她未有回应,仍目光呆滞地直直望着他,不明所以,只当她是吓坏了还未回神,便直接伸臂将人扶了起来。

那一身浅淡的鹅黄色宫装上血迹斑斑,瞧着该是压着二皇女的宫人流的血,保险起见,他倾身上下检查殿下是否确然无伤处,正欲绕到她背后察看时,垂下的左手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单……单逸尘……”

阮墨一直垂着脑袋,却在他离开视线之前,下意识唤了一声。

微不可闻。

他一愣,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去,色泽分明的两方宽袖交叠于一起,看不见内里的情形,却感觉拽着自己的柔嫩小手,愈发用力,甚至冒出涔涔冷汗。

“殿下?”

男人的掌心炽热有力,温暖着她寒凉如冰的手,慌乱得找不着北的心仿佛寻到了安定之处,她握着他的手慢慢贴近,将自己的脸轻轻贴在他的手背上,任由夺眶而出的泪珠滚落,无声低泣。

单逸尘头一回被人这般紧握着手,异样的感觉油然而生,很是不自在,可顺着手背而下的泪水逐滴滴落在地,以及捂在宽袖里压抑的哽咽声,都令他无法轻易甩开手。

放弃了挣扎,他俯腰挑起车窗的帘子,朝外面的人吩咐了几句,命他们原地整顿歇息,等待援兵到达。

宫人们很快便过来了,目不斜视,动作利落,将马车内的一片狼藉打扫干净后,只照着督主大人的吩咐,放下一盆清水及巾帕,便又推推搡搡地撤了出去。

这些宫人大多见过督主,一眼即认了出来,莫说之前听闻的那些,光看他方才对暗卫出手的模样,冷血又残忍,便被吓得不得了了,此刻更是生怕他会怪罪他们失职,未能保护好皇女殿下,哪还敢多停留半分?

紧握他的那只小手依旧不肯松开,单逸尘晓得她现在是听不进去话了,若强行抽手,也只会折腾出更大的动静来,索性由着她去了,单手捞起水中的巾帕,拧得半干,为她拭去溅到脖子的血迹。

力道适中,细致温柔,熟练得仿佛做过千百回。

自八岁入宫,他便开始干伺候人的活儿了,即便后来坐上了督主的位置,也依旧要妥帖伺候着女皇陛下,深知如何才能将主子伺候舒服。

而眼下这等小事,自然也不在话下。

有几处血迹已微微干涸,他沾了些许水,轻轻印在那几点上,眸光沉静专注,慢慢将她颈侧的血迹擦去,直至看不出丁点儿痕迹,才扬手把巾帕丢回木盆里。

埋首哭泣的人儿似乎也哭够了,身子不再发颤,半垂着眼抬起头来,正好与半跪在她面前的单逸尘四目相对。

那双漆黑如墨的眼眸中,并无丝毫情愫,唯有深不见底的沉寂与冷漠。

理智渐渐回笼,阮墨的目光移到两人交叠的宽袖上,手微紧了紧,终究还是咬牙松开了他,倏地藏到了身后,双手交握,颇有几分窘迫。

单逸尘并未在意,只觉得手上蓦然一松,心里头那股异样的感觉也悄然消失,自在了不少,心想二皇女已然缓过来了,便摆正姿势行礼道:“参见二皇女殿下,臣未能及时赶到,令殿下受了惊吓,实属不职,望殿下恕罪。”

“无事无事……”她抬手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又探手去扶好了微乱的发髻,这才轻声道,“单……大人请起。”

她还不晓得他是何身份,听他自称“臣”,该是与之前的梦一样,是侍卫一类的人物,便称他为“大人”了。

“谢殿下。”

单逸尘谢罪起身,然他身形颀长,这马车顶却高度不足,往日里挺拔的男子只能微俯着腰,落在阮墨眼里真是好不憋屈,便将本要问的话咽回去了,提议道:“单大人,不如我们先出去?”

刚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两个宫人丧了命,她总觉得心里发毛,想出去透口气缓缓。

“是,殿下请。”

他走在前头,先跳下了马车,而后回身扶她下来,周围席地而坐的亲卫和宫人们立即站起身,朝二人行礼:“殿下,督主大人。”

阮墨颔首示意,跟在单逸尘身后走了两步,突然猛地停下脚步,愣在原地。

等等,他们说什么……督主大人?

岂不就是她母亲派来护送她的那位宠臣?

那、那……单逸尘他……是太监?!

******

天色渐暗,林间暮影重重,隐约能听见一两声凄厉的鸟鸣。

巽王已开始行动,想必是要在阮墨回到皇城之前将之刺杀,既有了第一回,难保后面不会再有第二回、第三回……依原路走只怕是处处伏击,单逸尘决定兵分两路,让残余的兵马及后来赶到的西厂精兵护着空的马车继续走原路,掩人耳目,而他则独自带着二皇女抄近路,先回皇城,之后与他们会合。

如今过去半月有余,这段时日两人一直在山林之间行走,吃的是野味与果子,住的是山洞和树洞,瞧瞧两人身上原本光鲜亮丽的锦服都成了脏兮兮的破袍子,便知晓他们过得多狼狈了。

好不容易,终于听闻前方有个城镇,阮墨当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地,盼着能快些走到。

然而一路上左顾右盼,不仅要避开无处不见的枝桠,以免被划伤了脸,还得提防脚下是否有什么不能踩的东西,提心吊胆,气喘吁吁,却还是未能见到城镇的影儿。

偏生前面那个男人还不等等她!

男人……

男人……?

啊,真是要魔怔了……

她现在连把这个词儿安在他身上,都觉得有些莫名的别扭……

这场梦,真的不是在与她开玩笑吗?

他本就冷漠寡情,如今还缺了那什么什么的,也不晓得还能否喜欢上人了,她要想让他动心,估摸着会比登天还难……即便是师父那般厉害的人物,似乎也不曾对一位公公下过手吧,更何况,是她这般资质的?

不妙,当真不妙……

她怎么感觉,现在比半月前被刺杀那会儿……更绝望了……

“殿下。”

单逸尘察觉身边没了声响,回头唤了一声,见她站在原地久久不跟上来,正用一种极为奇怪的眼神直直盯着他的……某处。

他不大能理解她的意思,但过去这么看过他的人,不是嫌弃便是嘲笑,她与那些人的想法大概也差不了多少。

不过,那些人早已不在世上了,至于她……留着还有用处,他也懒得与她多计较。

“殿下累了?”单逸尘大步往她跟前走去,对她匆忙收回目光的小动作视而不见,垂首问道。

“咳咳……嗯,有点吧……”阮墨轻咳了两声,尴尬地掩饰自己的失礼,“单大人,还有多久能到?”

“若以臣的步速,天黑前能到怀德镇。”

她抿唇,听出了他是在委婉地说她拖后腿,弱弱地问:“那……以我的步速呢?”

“……”他思虑片刻,放弃作答,直截了当道,“殿下若不嫌弃,让臣背着走会快许多。”

“背?那你岂不是很累……”

“无碍,臣耐得住。”他半蹲在她跟前,背对她沉声解释,“若天黑前不能到,便只能委屈殿下再睡一晚树洞……”

话音未落,背上却忽而一沉,前一刻还在纠结的姑娘立即毫不犹豫伏上了他的背,还生怕他反悔似的,攀着他的肩道:“有劳单大人了。”

那树洞里的虫子多得可怕,还会往衣裳里钻,她是打死也不愿再睡了。

单逸尘面无表情地颔首,沉默着将她背稳,足尖轻点,使轻功向前奔去,敏捷而迅速地穿梭于山林之间,很快便走出了一大段路。

在不远的前方,怀德镇上的点点灯火已悄然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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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穿之教主难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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