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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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对于江南县来说,这些日子颇不宁静。正像暴风前的乌云翻滚,江南县的乡镇书记乡镇长们、县直单位的局长主任们、那些到龄准备“挨刀”的、那些巴望进步想捞个一官半职与想“更上一层楼”的,心里七上八下不安起来。在人事调整这个节骨眼上,他们不再君子般地“宠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观天际云展云舒”,而是“惊”的惊、有“意”的有意,总之是由“闲”而忙。

罗书记来到江南县作“老一”已经四年了。四年未曾动一个干部,既没给人戴帽,又没摘谁的帽。罗书记之所以这么“稳”,据说是怕江南四十万“刁民”借故告他的黑状。戴帽摘帽是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大事儿,选好官用好人是他县委书记的一大职责,罗书记再牛也不能违了民心。得民心者得天下!这个他懂。也有的说,罗书记是在钓鱼,放长线钓大鱼。“要想富动干部”,这是官场之“取材之道”。才者财也!这个他也懂。

没想到的是,钓了四年却没有一条大鱼上钩,有些鱼只是咬咬钓,然后摇摇头摆摆尾“拜拜”了。一气之下,罗“老一”就冻结了“干部流动”。罗书记的“冻”让那些八品、八品半,甚至九品们“动”了心思。心思一动工作就不动,推也不动。罗书记为此大伤脑筋、头疼起来。再不解冻、拽一拽干部这个“牛鼻子”,全县就要成为一头跳套的懒牛,出现经济萧条、秩序混乱、人心不稳的局面。处在风口浪尖的罗书记审时度势、力挽狂澜般地作出了调整干部的重大决策。

当然,触动罗书记调整干部神经的还有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县统计局“出事”了。不起眼的统计局虽在组织部门人事盘子中,却被遗忘在一个角落里。直到落满了灰尘、全身霉得长起了绿毛,才引起当权者的注意。这次统计局长“绿毛”,原因是统计局长胡折腾因花钱问题与下属的农调队长闹崩了,被在全省点名通报批评。

统计局是个清水衙门,经费十分紧张,常常处于“揭不开锅”的窘困之中。无米下锅的胡折腾向县长伸手“空手而归”后,只好求农调队长梁敬业救急。作为下属单位,梁队长虽心有不甘情有不愿,却也得打碎牙齿往肚里咽,不好硬哭穷拒绝。

江南县农调队是省属调查队,虽也穷巴巴的,但每月省队还拨给几个小钱,撑不死饿不着。穷急的胡折腾局长眼红农调队这块“唐僧肉”,想法把农调队的钱折腾出来以供他自己胡支乱花。梁队长不是任人宰割之主,眼看农调队要“弹尽粮绝”、朝不保夕,他心一横把开向胡局长的“河口”给闸了起来:“农调队的钱也不是大水打来的!”。

大河有水小河满,大河没水小河干。遭受“旱灾”的胡局长心里极不痛快:“你梁队长算老几,现在统计局姓胡,敢不让我胡花?”胡折腾一翻脸就不认人,把梁队长给他的好全抛在脑后,打击报复般地给梁队长穿起了小鞋。不是批评梁队长工作有纰漏,就是骂梁队长队伍没带好,甚至怀疑梁队长有经济问题。俩人如斗鸡般明里暗里斗了起来。

没多长时间,梁队长败下阵来。胡局长下毒手般地把梁队长捅给了县纪委,并在自己高明的“运作”下,梁队长因“贪污”二万元被“双开”。实际上,梁队长只沾了公家几千元的光,没那么严重。况且,梁队长是省统计局任命的人,只在县委组织部备了个案,县里无权任免。

县里如此“重判”,梁队长是不服的,一级一级向上反映。省统计局受理后,派专人到江南县调查此事,最终弄清了事情的来龙去脉。江南县如此处理梁队长让省局省队很恼火。于是,省局对江南县统计局进行了通报批评,并“骂人不带脏字”地指责了江南县县委、县纪委“处事不当”。

县“两代会”前罗书记拿到了通报批评文件。反复嚼过通报批评件后,罗书记一拍老板桌,骂了句“妈的”,就立马让组织部长钱来换下文宣布胡折腾靠边站:抹去局长官帽,调入政协“正歇”!

罗书记只所以如此“果断”,一是因统计局或者说因胡折腾让江南县在全省出了“臭名”,这等于给罗书记丢脸抹黑。二是全省正在搞县域经济综合实力排序,凡排名在前十八强的“罗汉”,重奖两千万元。排序指标体系由省统计局制定,主要指标也由统计部门认定。江南县虽小,却已是“十八罗汉”之一。得罪了省局就等于砸江南县罗汉的牌位,两千万元的财政收入也会玩完,也意味着跟他罗书记过不去。一向看重政绩、在乎名声的罗书记岂能坐视不问?三是胡折腾向罗书记汇报梁队长的“问题”时,加枝添叶、添油加醋,蒙哄了罗书记。罗书记信以为真地觉得梁队长罪有应得。如今真相大白,他胡折腾只好吃不了兜着走。

胡折腾的统计局长被一壶“清酒”喝掉了,但统计局作为县政府的一个职能部门却不能撤消。机构再改革、再精简,可以降格作为政府一个副科级或股级单位,也不会不要统计。在经济越发展越离不开统计的今天,统计局地位也越来越高。

罗书记解冻人事是从统计局下手的,规定了正副科“切”的年龄界限,并决定在县“两代会”后全面铺开。

这次干部如何动,是大推磨,还是小调整,只有罗书记胸有成竹。大家不是罗书记肚里的蛔虫,只能瞎猜。人们根据谁跑得欢与年龄杠杠,或依据“小道消息”,来断定谁去谁留谁提拔谁重用谁去哪个部门谁当啥。不过,统计局长要换人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因为,一个月前,胡折腾就交出了统计局长的官帽。

“杨帆,机遇来了,你也扑一扑,弄个书记乡长局长当当。一个人大办公室主任有啥干头?!”胡折腾一被免职,同事就撺掇杨帆。

杨帆是县人大办的主任,是年轻有为的资深干部。他27岁由县统计局调到县人大常委会,30岁任县人大办的副主任,33岁任主任。虽说人大部门不是重要部门,但他仕途的顺利也让不少人羡慕。

农村走出来的杨帆有着“小富即安”思想。他有过多次被重用的机会,但都擦肩而过。他不曾失望,也没有失落。能走出黄土地不再当农民是他的幸运,走进机关门当上领导干部是他的福气,他很知足,只有感恩的份儿。他无他求,只一门心思地干工作。也正因为此,他步入了良性发展轨道。他越努力工作,领导越看好他。

这一次县人大县政府换届对为官的人来说又是一个改变命运的绝好机会。换届要调整一批干部这是狗咬屁股——肯定的了,而且胡折腾的免职已报了消息。许多人在抓这个人事机遇。而安于现状的杨帆无动于衷,看着别人出入县委县政府大院、忙得跟小磨似的找这个领导“汇报思想”找那个领导“汇报工作”,他只是冷眼笑笑,并在心里祝人家梦想成真、马到成功。

在县人大由27岁干到40岁的杨帆已习惯了人大工作,而且他知道自己没任何背景,工作的付出是他唯一的背景,在千帆竞发、百舸争流跑官要跑的形势下,要想动一动是难于上青天的。与其做无用功白跑,还不如老老实实、心安理得地守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听同事善意的劝,他开玩笑地感叹:“老了,人大把我的身养老了,也把我的心熬老了。你们扑吧,希望是你们的。我是没啥想法了。”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拿破仑还这样说呢!不是说非弄个什么官当当,最起码到重要的岗位能更好地施展你的才华。给你个书记乡长不能干?人大多窝人!”同事理论道。

“我有啥能耐?人大工作还干不好呢,好意思去争什么乡长局长?线绳提豆腐,提拉不起来了。我看,人大对我挺适合,轻车熟路!省心不费劲儿。再说,重要岗位是恁好扑的吗?”杨帆心里很清楚,任何一个岗位,特别是重要岗位都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到底“花落谁家”得“逐鹿中原”。他的心思不在这里。要说有“乔迁”之野心,也是守株待兔与瞎猫碰个死老鼠那种靠运气。

“统计局长没人争,你是学统计的,又干过统计工作,你去最合适。”同事不甘心地劝道。

杨帆知道同事都是为他好,绝没有把他挤走谋他办公室主任之位之不良用心。但,杨帆也知道,他不喜欢统计。在数字的加加减减中,太枯燥无味了。当初他跳出统计部门一是与同在一个单位的妻子的工作回避不得不出来,二是他“干伤”了统计。再让他重回“苦海”他是不乐意的。同时,他也知道,统计局长是不好干的。在“数字出官,官出数字”的大形势下,要把统计工作做好是很难的。江南县几任统计局长没有一个有好下场的,都是灰溜溜地下台。不是他们没能力,而是他们的戏不好唱。人大办公室主任虽不是让人眼热的位置,却十分的洒脱。人大是监督“一府两院”的权力部门,“一府两院”不管情愿不情愿,表面上、场合里,都高看人大一眼、厚爱人大一层。作为“鸡头凤尾”的人大办公室主任,有时说话是“响”的,办事是有“绿灯”的。人大办公室主任与统计局长是平级,如果由主任而局长仅是个平级调动。思来想去,杨帆是不看好统计局长之位的。再说,他妻子在统计局当业务副局长,他能去抢局长的位吗?他只好支吾着同事的好心:“你不了解行情,缺任何一个岗位都会挤破头的,谁干都合适。再轮也轮不到我。再一个,我去了你嫂子干啥去?”

“是啊,说你行你就行不行也行,说不行就不行行也不行。都听天由命吧!”同事也只好跟着感叹。

人的运气来了挡就挡不住。杨帆无意谋取新职位的时候,新职位却来了。真是无心插柳柳成荫,有心栽花花不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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统计局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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