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只是几句冷言冷语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熬着熬着就过去了。不晓得是这间公司的职员特别冷漠，还是特别爱欺负新人，罗素云进公司已经八个多月了，迟迟无法彻底融入这个环境。

或许因为她是派遣员工也说不定。业务部原本有两个派遣员工的职位，另外一个名额陆陆续续换了几位员工都待得不久，后来经理决定不再招人进来，所以工作全都落到了罗素云的头上。

大增的工作量让罗素云有点吃不消，不过她都尽力一一地去完成了，但在时效上和完成的先后上总是很难让其他同事满意，因此，同事们对她总是多多少少有些抱怨存在。

赵恒东把该处理的报表弄好之后，准备外出接洽业务，猛地听见旁边传来徐海日不怀好意的调侃：「你昨天到底把人家怎么了？竟然害得她迟到了，这个月的全勤奖金咻地就飞了耶！」

「少废话，快去做你的事。」赵恒东从头到尾都没有把目光往罗素云的方向飘，他知道对方也是一样的态度，在上班时间他俩就像普通的同事似的。

「我也要外出，一起走嘛！」徐海日嘿嘿笑着，目光隐讳地往罗素云的方向看了过去。「你们两个偷偷摸摸的事情，真的都没有其他的人发现吗？」

「你可以再大声一点。」赵恒东转头瞪了徐海日一眼。

他真的不知道徐海日是怎么看出来的，明明他跟罗素云在公司的时候连眼神都甚少对上，更别说是交谈了，他手机里也没有储存她的电话号码，每次要去找她，他都是直接去她家按门铃就登堂入室了，根本没有约在别的地方碰过面。

到底徐海日是怎么猜出来的？

一开始他也曾怀疑过会不会是罗素云故意讲出去的，但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就会知道罗素云把界线分得非常的清楚，上班时间除非必要，她不仅不会多跟他说一句话，就连眼神都不曾跟他交会过。

其实不管跟哪个女职员打情骂俏，赵恒东并不在乎被人发现，是罗素云一开始就采取了隐蔽的反应，他只好跟着配合了。

反正他并没打算跟谁真正定下来，这个是玩玩的、那个也是玩玩的，大家都是两相情愿的交往，他并不觉得自己对不起谁，反正他的花心名声早已远扬，那几个愿意被他调戏、跟他在一起的女孩子都很清楚他的风流史，事后再来责怪他的话就很好笑了。

不过罗素云真的是其中最特别的一个，她从不主动接近他，每一次见面都是他去找她，见面了她并不会特别表现出高兴的样子，不见面的话她也不会有失落的感觉……简单来说，他俩单纯就是炮友关系。

见面了多半就是直接上床，发泄完之后就离开，不过最近因为做完之后太累了，他已经好几次都在罗素云那里过夜了。

搞不好露出马脚的人是他也说不定。不管徐海日是怎么看出来的，他其实并不介意徐海日大嘴巴说出去，就算暴露了也不会怎样，对他来说是无所谓的，只是罗素云那里可能会比较麻烦。

她并不是他们公司的正职员工，一年一签的工作合约，让他们这种派遣员工不管在工作条件和福利上都差正职员工一大截，就连上司的看待和同事间的相处也是有所差别的，大家普遍都觉得派遣员工不是很负责任，经常对他们冷言冷语的挖苦和嘲讽。

或许就是这样恶性循环，公司上半个年度一再更换新的派遣员工进来，把业务部的同事都给惹毛了，他们一个个都是妈宝型的年轻草莓族，有的来公司报到几天就落跑，有的则是工作态度随便，害得他们的工作交接异常的不顺……不过罗素云并没有那些坏毛病，在处理公务的速度和正确度上，她从一开始的摸不着头绪，到顺利掌握各项要领，一步步走得异常的辛苦。

赵恒东觉得她甚至比某些只会做表面工夫的正职员工还要厉害，只可惜以她的学历来看，应该是没办法转正职的。

当然，也有可能她顺利一年一签，做个几年之后主管大发好心让她直接转正职，不过他们公司并没有过这个前例，业务部经理又喜欢挑年轻的女派遣员工，所以他觉得罗素云转正的机会非常的渺茫。

在几间机械公司跑了一上午的业务，赵恒东还记着跟柜台总机小姐的午餐之约，十一点半就准备回程了，回到公司时已经十二点五分了，进门的时候手机响了起来，赵恒东笑着接听了电话。

「喂？」

「东哥，你没忘记要请我吃午餐的事吧？」柳美纪等得不耐烦了，很怕他用工作忙的藉口逃掉这一顿。

「我刚回来，你等我一下。」赵恒东大步走向柜台，在经过柳美纪面前的时候，把手机的通话掐断，笑了笑比了比上方。「我上去放一下资料，马上就下来。」

「好。」柳美纪见他归来，方才的烦躁与不耐烦立刻就消失了，甜甜地回了他一个微笑：「我在这里等你，要快点来喔！」她想吃公司隔壁条街的日式定食，要是去得太晚的话，可能会没位子的。

赵恒东回到业务部办公室，原本打算把包包和资料放好就下楼赴约，却在看到罗素云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埋头苦打资料后，停下了匆忙的脚步。

「早上我是不是该喊你一声？」害得她迟到被扣全勤，他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人家愣是没理会他，抬起头望了他一眼之后，就低下头去继续keyin手边的资料。

是自己没听到闹钟的声音，罗素云不敢责怪别人，只不过昨晚他把她弄得这么累，眼前这个男人的确不能说是毫无罪过的。

赵恒东见她这样，忍不住撇了撇唇，凶道：「怎么，下了床就不认人啦？」现在办公室里又没有别人，理他一下是会怎样？

罗素云还是没搭理他，彻底执行两人日常里毫不相干的态度，况且，她手边的报表是池助理下午一上班就赶着要的；明明昨天就应该交给她待办的资料，偏偏池助理昨天并没有给她，不巧今天早上她迟到了，池助理挟着这一点苛责她，连着早上业务开会时的会议录音档和几页速记，全都一古脑儿地堆到她面前来，要她在上午前完成。

罗素云已经很习惯这些正职员工把他们分内的工作推给她做，抱怨是没有用的，如果她不想辞职走人的话，最好还是乖乖听命行事，就算忙得午休时间都没办法吃饭、就算耽误到下班时间必须无报酬留下来加班，她也只能摸摸鼻子认了。

赵恒东迟迟等不到她的回应，便干脆走到罗素云座位旁边，看看她到底在忙些什么了不起的大工作。

「这些杂务下午再处理就行了，你吃午餐没？」

想她早上急急忙忙出门，铁定没时间吃早餐，现在午休时间又耗在办公室里，难不成她打算一直饿到下班时间？

「助理说这些资料是下午赶着要的，我应该没时间出去吃午餐了。」罗素云见他不走反倒还上前来，微微地皱起了眉，幸好这个时候同事们都不在办公室里，只是讲几话应该无所谓的。

赵恒东一听，就知道那个池惠美又在故意欺负派遣员工了。之前那几个在公司短暂服务过的派遣员工就是被她的龟毛以及爱骂人的态度给逼走的，同事们大都看在眼里，却没有一个人跳出来帮派遣员工说话。他也是冷眼旁观者之一。

他大概猜得到池惠美的心态，那几个年轻漂亮的美眉就是因为太过青春、太可爱，才会引起她的嫉妒，故意派给她们大量的工作让她们心生怨怼，受不了的人很快就会落跑……

赵恒东还以为罗素云不会惨遭毒手，毕竟她都二十五岁了，虽然长得还算端正秀气，可二十五岁已经不是年轻小美眉了，看样子池惠美欺负人的取舍标准比他认为的还要宽广。

「我来帮你。」赵恒东一向都是冷眼旁观，办公室里的人际关系还挺复杂的，除非必要他并不会刻意为了袒护谁而去得罪谁，是个标准的自己好就好的自私人种，可谁叫他害得罗素云迟到了，一大早就听见她被池惠美碎碎念，现在又看到她饿着肚子处理一点都不急的非必要公务，一股疑似愧疚感的东西在他心头悄悄地冒出了芽。

只可惜对方一点都不领情。

「不用了，谢谢。」罗素云想也没想地就拒绝了。「别耽误你的午休时间，我一个人可以的。」

「……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被拒绝了，赵恒东面子上挂不住，看了看她专心对着电脑打字的侧脸，发现人家根本就不稀罕他的帮忙，最后赵恒东哼了一声后，就大跨步地离开办公室。

他与佳人有约，何必拿热脸去贴冷屁股地杵在这里惹人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