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转眼间,闵初央已经去世一个多月,这一个多月来,灵堂内的冰砖始终不曾间断的替换着,以持续保存闵初央的尸身不坏。

曹世典每日都守在灵堂内,守在闵初央的棺木旁,鲜少说话,甚至迟迟没有让她入土为安的打算。

曹世典站在棺木边,看着闵初央沈睡般的面容,表情木然地说:「我想再多陪陪初央一段时间,你下去吧。」

「王爷……」

「下去。」他的语气虽淡,态度却是不容违逆的强势。

桐桑轻叹一声,只能无奈退出灵堂,担心主子再如此意志消沈下去,会跌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中,再也无法振作。

偏偏最有办法让主子振作的人已经躺在棺木内,无能为力,他们这些旁人又该怎么做,才能帮他一把?

桐桑没有答案,只能继续等待。

又过了半个月,曹世典依旧没有让闵初央入土的打算,这消息传到闵纪谒的耳里,闵纪谒也深觉不妥,特地抱病亲自劝说女婿一回,没想到同样一点用也没有。

曹世典只淡淡的吩咐桐桑将岳父送回去,妥善照顾,对入土之日只字不提,当作没听见。

没想到他对闵初央的执念会如此之深,闵纪谒无奈的重重一叹,决定放弃不再多管。

隔一日,倒是有另一名贵客上门——

一辆外观朴实的马车缓缓停在王府门前,马车四周随行的护卫有十名,个个气势非凡,明显并非等闲之辈,可以猜想得出,马车内的人身分肯定也不寻常。

马车停妥之后,先是有两名丫鬟打扮的姑娘下车,接着正主儿才扶着丫鬟的手缓慢走下来,是一名气质绝伦的美丽少妇。

侍卫见到美丽少妇几乎是看呆了眼,迟迟不见应有的反应,其中一名丫鬟轻蹙眉头,出声说道:「请派人传话,咱们有要事求见摄政王大人。」

「呃?」侍卫终于回神。「来者何人,因何事要见咱们王爷?」

「这……」丫鬟有所犹豫,不知该如何提主子的身分。

「就说是杨妤蓓来访,摄政王便会晓得的。」正主儿亲自启口了,她正是微服出宫来到黎州的新太后杨妤蓓。

侍卫不知新太后的闺名,所以没认出她的身分,按照规矩帮她传话,没多久,就见桐桑急急忙忙从王府内走出来,见到杨妤蓓就是一记跪拜大礼。

「小的桐桑,拜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桐桑打小就跟在曹世典的身边,也见过杨妤蓓不少次,可不像其他侍卫搞不清楚状况。

「快请起吧,我这次是微服来探,不想惊扰太多人,所以你也不必行此大礼。」杨妤蓓漾起柔美笑容。

在桐桑起身后,杨妤蓓即刻问道:「摄政王的状况好吗?」

当时曹世典接到信后匆匆离开皇宫,甚至连报恶耗的信也给落下,太监将信转交给她,禀明状况,因此她很快就知道他是回来奔丧了。

她对闵初央的早逝感到遗憾,曹世典因此回黎州也是无可厚非之事,但目前朝中局势还很不稳,身为摄政王的他就算再如何悲痛,也不该离京太久,忽略政事,所以她与陈太后商讨过后,决定亲自出马,来到黎州请摄政王尽快回京。

「王爷他……很不好。」桐桑无奈的摇摇头。

桐桑将主子的状况简单告知,让杨妤蓓有个大致上的了解,杨妤蓓点点头,打算亲自和曹世典谈谈。

她屏退随侍的两名丫鬟,独自进入灵堂,第一眼就见到站在棺木边的曹世典是前所未有的憔悴,神情颓丧,完全不像平时的他。

为了闵初央,他竟放纵自己意志消沈到这种程度?她暗暗心惊,没料到闵初央在他心里如此重要,她本以为……他会娶闵初央,有一部分是为了气她,谈不上有什么太深的情感。

看来她似乎错了,太小看闵初央这个女人对他的影响力。

杨妤蓓已经进到灵堂内好一会儿了,曹世典却始终没有任何反应,她沈下气来,主动走到灵前给闵初央上一位香。

「你来做什么?」曹世典终于开了口,嗓音极度沙哑,并且异常冷淡。

「我是来探望你的。」杨妤蓓瞧向他,轻声起眉头。「你瘦了不少,可得要好好保重自己。」

「多谢太后关心,我很好,你请回吧。」

「看到你变成这个样子,我又怎么有办法回去?」杨妤蓓轻叹一声。「世典,我想你应该明白,我之所以会大老远的出现在这儿,为的到底是什么。」

「我现在只想陪在初央身边。」他毫不犹豫的回答。

回来之后,他就陷入不断的后悔当中,痛恨自己当初作下的决定,如果当时他不是选择自己先上京,而是无论如何也把初央及心儿一起带上路,初央是否就能避开死劫,结局是不是也能跟着转变?

如果他没离开过她就好了,他对自己做出的惩罚,就是一直守在她旁边,弥补他的过错。

「我知道她的逝去对你打击很大,但你不能放纵自己深陷在失去她的痛苦当中,别忘了,你现在是摄政王,一切应以国事为重,不该局陷溺在儿女情长这种小事情上头。」

「小事情?原来至亲的死,对你来说是小事情?」曹世典冷哼出声,终于转头瞧向她。「难怪先皇的死对你来说不痛不痒,反倒早就开始琢磨该如何替自己的儿子争得皇位,一心一意想坐上皇太后这个位置。」

杨妤蓓表情微变,透露出些许的心虚,但很快就强自镇定地回答。「对于先皇的死,我并非不痛不痒,我只是非常明白,逝者已矣,再多的留恋不舍也没有任何帮助,重要的是我与孩子还得活下去,我必须替自己与孩子作出最好的打算。」

她能在后宫站稳脚步,靠的是聪明,是如何取悦皇上的手段,之后顺利生下儿子,儿子是她最有利且稳固的筹码,她当然会将所有心思都放在儿子身上。

曹示擎给她的感情太过虚浮,随时都有可能转移到其他女人身上,她很早就明白这一点,所以才不感情用事,非常理智冷静的看待这一切。

而曹世典就是太重感情,总是被感情绊住自己的脚步,从前是,现在也是,对她来说,这是非常不智的行为。

曹世典不禁冷笑出声,感到非常讶异,他从前怎么没看出她是如此冷情之人,还因为迷恋她而蠢到放逐自己,伤神又伤心?

现在想起来真是不值,原来他曾经是如此肤浅之人,只见到她美丽的表相,而瞧不清真正的她其实是个什么样的人。

「你走吧,咱们俩再谈下去也没有结果,你不必白费心力了。」他冷淡的回答。

「你的意思是你不回京了?」杨妤蓓不敢置信的睁大眼。「你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我当然知道。」

「不,你才不知道,想清楚,你现在是摄政王,手握重权,怎能不负责任的将政事抛在一旁?」

「朝中能够辅佐皇上之人不只我一个,你大可以解除我摄政王的职务,另选其他能人代替。」

朝政本就不是非他不可,失去了他,还可以找其他人取代,虽然势必又会混乱一阵子,并不是无法可解。

但他失去了初央,却没人能够取代初央平抚他的伤痛,所以他才会如此痛心懊悔,想回到过去重来一次。

重来一次的话,他一定选择她,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她,他才不在乎摄政王这个头衔,也不在乎自己是否能够掌控大权,这些身外之物他都可以拱手让人,他只在乎能不能与她白头到老,这对他来说才是最珍贵、最值得珍惜的东西。

只可惜一切都迟了,他最珍贵的东西已毁,他的心也跟着碎了,这次的伤痛恐怕一辈子都痊愈不了……

「曹世典,你实在是疯了。」杨妤蓓已经非常努力压抑愤怒,但语气还是有些微的激动。「是你答应要帮我的,现在怎能袖手不理?朝中那些好事者肯定会借机发挥,说你这个摄政王对新皇有所不满,更甚者会想办法动摇我儿此刻尚未稳固的地位。」

她好不容易才帮儿子挣来皇位,努力想要抓牢一切,所以对他此举无法接受,他这么做根本就背叛了原本对她的承诺!

杨妤蓓始终着眼在权力、地位的言语终于彻底惹恼曹世典,他抬头看向她,语气也激动起来。「我帮了你,让你的儿子登上帝位,结果我换来的是什么?」

「当然是无上的权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摄政王地位。」

「大错特错,我所换来的,只有无止尽的后悔!」他睁着泛满血丝的双眼,忿忿不平。「我保住了你与皇上的安全与地位,却让我自己的女儿成为没娘的孩子,这算什么?上天待我极其不公,我无法接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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痴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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