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第二十七章

盛菱拉过她的左手,拨开她上头一圏又一圏的链子,然后看见了手腕内侧——在光洁无瑕的皮肤上,细细的、白白的,一条条重复堆叠的疤。

伤己癒合,但在盛菱眼中,红色鲜血彷佛仍从手腕溢出,汩汩不断。

十六刀。

这十六刀留下来的疤,不只是割在无忧手上,更是划在她心上,割得她的心破破烂烂。

「啊……」盛菱在发抖,她觉得痛,心好痛,痛得她不能呼吸,喘不过气,像缺了水的鱼。「是我、我害的……」

「不是,那是烫伤,我不小心烫到的。」许无忧收回手,别脚的搪塞。「盛菱,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盛菱痛到说不出话来,她难受得要命,觉得这一刻她就会死去,她颤抖的手抱着许无忧想收回的左手,像怕失去了什么重要的宝贝,抓着不放。

她的喉咙发出痛苦的声音,是她这辈子没有听过的声音,然后她感觉自己的视线模糊了。

热烫的液体滚落眼眶,伴随着她心痛的呐喊,心痛到哭泣,盛菱没有想到她的心会痛成这样,看见许无忧手上的疤,盛菱恨死自己的自以为是。

无忧会没事的,她是坚强的女孩——她居然这样催眠自己,为自己的残忍找藉口……

「无忧……救我……」紧握着失而复得的好友双手,盛菱感谢许无忧还活着,她哭得不能自己。

「你怎么哭了?!你居然哭了……哭得这么伤心,不要哭,我、我没事……」没见过盛菱哭泣,看她哭得这般难受,无忧也跟着难过大哭。「不要哭,我真的没有事,我怕你怪我,我对你说了很过分的话……」

盛菱拼命摇头,脸上泪水纵横,哭到无法呼吸,像溺水的人攀到了浮木,她握着好友的手,泣声道:「无忧教我……你教我怎么爱人……我不会……」

无忧、无忧、无忧……

盛菱没有等到她最好的朋友回应,答应她的请求,可怕的黑暗向她袭来,她拼了命的睁眼,贪婪的想多看几眼无忧好好的模样,可是那黑影抓住了她——然后,她什么都看不到、感觉不到了。

【第十章】

前所未有的沉重感来袭,盛菱觉得自己像掉进了泥潭里,无法动弹,眼皮怎样都睁不开。

这无助的感觉从未体验过,令她害怕,她不住想要睁眼,想要摆脱这失控的感觉,无奈她清醒不过来。

头又痛又晕,对外头的知觉降到最低,她觉得热也觉得冷。

「呜呜呜呜……」

她醒不来,但还是依稀能听见外头的声音,有人在她身边哭泣,颤抖的小手在她额头上覆盖冰凉的毛巾。

这声音好熟悉,是谁?

渐渐想起那个令她甜,也令她痛的梦,无忧回来了,展露美丽的笑容对她说圣诞快乐,开心的唱圣诞歌曲。

但她本来无瑕的手腕上,多了一条条狰狞的细疤……

是无忧,那伤心哭泣的声音,是无忧。

要起来,一定要起来,无忧哭了……

「小忧,别哭了。」

另一个声音传入盛菱耳中,这个声音也很熟悉,这是莫言。

他也在这里?也在她身边?不,她不要让他看见,不要……

盛菱挣扎着想要逃离,无奈沉重的四肢令她动弹不得,连眼睛都没能睁开,只能被困在虚弱的身体里,听着外界的声音。

「盛菱好瘦,她好轻,我都能抱起她……」无忧还是哭,心疼的哭个不停。

「哥哥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害的……」无忧又气又伤心,指控着兄长。

不是的,无忧,不是莫言的错,是我,是我害了你。

「是,都是我害的,小忧你别哭了。」

「听你语气就知道你在敷衍我,臭哥哥!都是你——我就跟你说王晴芸不是好女生,她喜欢你,我不喜欢她,叫你不要对她好,你偏不听,说什么也是长辈的小孩,不能不给面子,你自己都听见了,她跟盛菱说什么?说你对盛菱不是真心的,最后还说……盛菱不配当人。」

说到最后,许无忧更是泣不成声。

「小忧……」莫言无奈地安慰妹妹。

「我想介绍盛菱给你认识的,我知道你会喜欢她,我会很高兴地撮合你们……可是不能是我不在的时候,不能是在我跟盛菱吵架之后……哥哥,你知不知道为什么我不敢见盛菱?知不知道为什么我清醒之后很后悔?因为我对盛菱说……我恨她,我希望她去死!」她没有告诉家人她做出令自己很懊悔的举动。

「我什么都没有问,明明我问了她一定会回答我,盛菱不会那么笨,不会明知道我要去找她,她还把周俊生带到她住处……她是故意给我看的,故意要让我……看清那个男人的真面目,她曾说过,周俊生不是好男生,可我没听她的,反驳她的话,拼命的说周俊生的好话……一定是因为这样,一定是因为这样盛菱才用这样的方式让我看清,她就是个不爱自己的笨蛋,只会对我好……」

「我知道我知道,你别哭了,我会处理,好吗?」

「我才不相信,我要跟妈妈说。」

「小忧……」莫言头痛地喊。

盛菱意识渐渐涣散,兄妹的对话声好像越来越远,越来越不清晰,她挣扎着,不想被黑暗卷进去,但最后……

还是陷进了无尽的黑暗里。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她听不到外界的声音,但能感觉到一双手,温柔的大手,为她擦拭身体,为她盖上保暖的棉被,不断的替换她额头上的毛巾,更坐在她身后,让她靠着,亲手喂她喝下又苦又涩的药水。

那个她倚靠着的胸膛,没有女性的柔软,只有男人的刚硬,还有淡淡的,好闻的古龙水味道。

盛菱对这男人的气味一点也不陌生,是莫言。

没有被人这样照顾过,心头热热的,比身体还要热的温度涌上,她还是无法清醒,但眼泪从仍紧闭的眼皮下夺眶而出。

「别哭……」他带着颤抖的吻,吻落了眼角的泪水。「我的错,别哭,醒来你要什么,我都答应你,菱菱,别哭……」

在细碎的吻之下,盛菱的意识又一度涣散,她又陷入了昏睡中。

莫言为她病中的眼泪,心疼得不能自己,希望她快点睁开眼睛,但很明白不可能,她病得不轻,感冒转成了轻微肺炎,又加上不知多少日的不吃不喝不睡,这一病,就昏睡了好多天。

在令人心焦的高烧多日之后,盛菱退烧了,一退烧,她人也就清醒过来。

撑开沉重的眼皮,盛菱看见的不是医院苍白的墙壁,也没闻到刺鼻的消毒水味。

她在一个宽敞明亮的房间,早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洒了一地,那冬日的暖阳是金色的,照射在室内的白桦木地板上。

身上盖的是轻柔保暖的羊毛被,但那并不是让她感觉到温暖的热源。

给她温暖的,是坐在她床边,牵着她的手,趴在床上睡着的那个男人。

莫言?他怎么会睡在这里?还有这里是哪里?

还未想清楚,她几乎没怎么动,那个握着她的手睡得艰难的男人,被惊醒了。

「盛菱,你醒了?」莫言感觉到紧握的小手一动,马上醒过来,就对上盛菱睁开的平静眼眸。

她病几天,莫言就焦虎担心几天,她终于醒来,那一切都好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抹了抹几天没睡好的樵悴脸庞,莫言上前将她扶起,在她背后垫了好几个枕头。

然后转身为她倒了温水,摆在床头的保温瓶,随时都有热水能使用。

「慢慢喝,别急,小心呛到。」他用着前所未有的温柔,哄着盛菱喝水。

烧灼般的喉咙令盛菱无暇问及他为什么在这里?这里又是哪里?她喝着温水,可惜才两小口,莫言便不让她多喝。

「慢慢来,别急,你刚醒来,什么都得慢慢的——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这几天都没清醒,病了太多天,你一定要把粥都吃完。」

莫言有些无措,心头放着很多情绪,他开心她病好了,清醒了,但也有更多的烦恼,她——会不会看见他就想逃?会不会怪他的隐瞒?怪他接近她的企图?可现在不是管他心情的时候,她比较重要,多天没进食,她需要吃东西,想到在这里盛菱也逃不了,莫言便放心的离开房间去为她找吃的。

但最后送粥来的人,不是莫言,而是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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暖心贵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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