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老大?」饶是黑鹰这样杀人如麻的凶神也动了恻隐之心,扶在四月的马旁,瞪眼看着戾鹰。

岂料戾鹰只是冷笑,「她愿不愿意回去与我们何干?老二、老三,你们难道是头一遭见小姑娘哭,把脑子哭晕了么?现在只要人好端端地跟我们回去,交到冯老爷的手里,到时银货两讫,足够我们逍遥快活一阵子的。」

「对、对!」黑鹰一听银子就两眼放光,「还是老大认得准!他奶奶的,老子一时心软,差点把正事给误了!」说着翻身上马,和飞鹰挤在了一匹马上,又和戾鹰一起护在四月两侧,硬催动她的马也一起奔跑了起来。

鲜亮的朱漆大门,两边蹲着两尊威武的石狮子,门柱上还书着一副古篆对联,「苔痕上阶绿、草色人帘青」,高耸的粉墙,碧瓦飞檐,大门上方还有「冯府」两个大大的烫金隶书。

被迫返家的娇人儿望着眼前的景物,望着熟悉的一草一木,徘徊再三,不禁悲从中来。

离家时她怀揣着一腔愤怒和对人生的茫然,再回到这里时却恍如南柯一梦,可惜景物虽依旧、人事却早已全非了。如今,她竟没有勇气踏进这个家门半步。

她什么仇都未报呀,反而赔了自己的身和心,甚至……她已经怀了仇人的骨肉!

「四月小姐,请进去吧!」漠北三鹰不耐烦四月的磨磨蹭蹭,看似有礼、实则强硬地将娇躯推拉了进去。

黑鹰一掌拍开大门,也不待仓惶奔出来的下人赶进去通报,就拉着四月大刺刺地往厅堂走,戾鹰和飞鹰紧跟其后。

谁知到了厅堂,下人的禀报却让他们大为光火,老爷和夫人正巧上邻镇访友去了,到傍晚时分才能回来。

「岂有此理!」拿银心切的黑鹰猛地一拍桌子,把花梨木圆桌上的杯子杯盘都震得全滚落到了地面上,痛快地化成了许多小碎片,「老子能等,老子的银子可不能等!」

戾鹰不悦地扫了他一眼,脸色阴沉地开口;「老三,不可无礼!」转头向逃到墙角边的几个男仆道;「你们快去把你家老爷和夫人找回来,就说府上有紧要客人等待,他们若是想见女儿就快回来。」

「是!」胆小的家伙们立马一溜烟地逃走了。

而此时在厅堂的外边,门廊的某一处,正聚集了一堆人。

「小如,你终于回来了,老妈子我可惦念着呐!」

「是啊,小姐,我们也是……」

「小姐——」一个梳着羊角髻的小丫头扑进了四月怀里,呜咽出声,「小姐,可把小菊担心死啦……小姐去那个冷什么山庄的时候,小菊吃也吃不下,睡也睡不好,时时盼着小姐快些回来——

四月的眼眶也早已湿了,「对不起,我不在的日子里,让大家担心了。」

「小姐,」小菊忽然抬起头来,拿袖子胡乱一抹眼泪,「少爷的仇报了吗?」

一说到这个话题,四月的心立时沉了下去。

她该怎么回答他们?

众人期待的目光却无一例外地牢牢锁定在她脸上。

小菊拉起她的手轻摇,「小姐这么聪明……嗯,起码比小菊我聪明,大仇一定能报的!」

「对!」立时有仆人附和,「那个什么冷鹤山庄的杜二公子一定已经归西了!」

「年纪轻轻就那么残暴的人,死有余辜!」

「应该用天雷劈死他,用天火活活烧死他,用鱼叉在他身上叉十七八个大洞!」

不,求求你们,这么可怕的话别再说了!

四月在心里大叫,掩藏在衣袖下的粉拳痛苦地紧握了起来。

他没有你们说的那么坏,请不要这样诅咒他……

「小姐,你快说说,这仇是怎么报的呀?」

「嗯,是……其实——」心痛又羞愧的四月支支吾吾、含糊其词。

「小姐,别谦虚了,快说嘛——」

「我……」猛吸一口气,「我、我把他儿子偷来了。」

咦?

围观的仆妇下人都大奇。

嗯,没听说那个杜少庄主,不!杜恶魔已经娶妻生子了呀——呃,不过算了,大仇当前,这种小事有什么可拘泥的!

于是,大家一起拍手叫好。

好!好!有了这个倒霉的小东西,就算他爹没死,也可以逼着他为救亲儿自尽了!

然后,有人想到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小姐,那你偷来的小孩呢?」

一颗大大的虚汗,沿着四月美丽纤柔的脖颈流下。

「在……在我肚子里。」

「扑通」、「扑通」,众人倒地的声音接连响起。

「小姐——」小菊哭丧着一张小脸,一把抱住四月的双腿,「小姐太可怜啦,少爷的仇没报成,自己还反而被那个恶魔强暴了……呜呜,还有了恶魔的孩子——」

「小菊,你胡说什么!?」一个胖妇人一把揪住小菊的后领,把她拖离四月,恨恨地训道:「小姐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儿家,什么强暴不强暴的,你再口没遮拦地胡说,当心二婶我扭歪你的嘴!」

。二婶儿,我没胡说——」小菊可怜兮兮地抬起头,「是、是小姐自己说的嘛,她肚子里有了那个坏蛋的孩子。」

胖二婶还没答话,一个低沉威严的声音忽然插进来,「有了谁的孩子?」

是冯家的大家长回来了!

众人都吓得噤声不语,只听「扑通」一声,一抹纤弱的身影直直伏跪在地上,低泣道:「爹爹、娘亲,一切都是月儿的错,月几不仅报不了无疾哥的仇,还——」

「我可怜的孩子哟……」冯夫人却从旁边急急赶来,俯下身一把搂住了四月,「你莫说了,爹娘都明白,你有身不由己的苦衷……唉,原就是我们的错,你一个不会一点功夫的女孩家,怎么能对抗那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呢?」

「不,让她说——」冯世环阴沉起了一张脸,「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这时,漠北三鹰听到响动也从厅堂内走了出来,冯世环瞥了他们一眼,转头冷冷地对帐房道;「去取十万两的银票给这三位,一张也不得少。」

交代完毕,漠北三鹰自顾喜孜孜地跟着帐房先生去了。

见三人已走了,冯世环才又道:「月儿,已经回到了家里,你就别有什么顾虑,把发生的事都一五一十地告诉爹娘。」

「爹,我……」可怜的人儿欲言又止。

冯夫人搂着四月起身,「老爷,月儿好不容易才大难不死,先让她歇息吧,有什么话可以——」

「你懂什么!」孰料冯世环粗暴地打断她的话,「月儿,你说,你在冷鹤山庄时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语调阴凉冷酷,竟像换了一个人一样,这不再是四月熟悉的慈爱的养父了。

颤抖着站起来的纤弱娇躯又「扑通」一声跪倒,「爹爹,是月儿没用,月儿没能报无疾哥的仇,还……还怀了杜仲的孩子。」

「啊,孩子!?」冯夫人两眼一翻,当场晕死过去。

「快,把夫人扶下去,」冯世环暴躁地训斥丫头,然后,双眼几乎血红地在廊下跛来踱去,口里咬牙切齿地骂道:「姓杜的那个小畜生,居然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他一把攫起四月,「月儿,是、是不是他凌辱了你?」

贝齿紧咬住下唇,娇弱的人儿却沉默。

「你说啊,是不是?」冯世环几乎是粗暴地晃动纤弱的娇躯。

终于,泪水倾泻而下,四月忍不住哭喊出声,「不是的!不是他的错,是月儿自愿的——」

「砰!」她被冯世环重重摔回地上。「你——你——」冯世环指着她,双眼暴凸,面皮紫涨,气得快说不出话宋。

「你这丫头说的什么疯话!你存心想气死我,是不是?你再说一次,到底是他凌辱你,还是你自愿的?」

「一切都是月儿自愿的,月儿喜欢上他了……」哽咽的声音却难掩心底的执着。不,她绝不会为了让自己好过,把莫虚有的罪名加到杜仲身上!

「好啊,你反了你!」冯世环暴怒地重重一跺脚,口不择言地骂道:「你这个无情无义、恬不知耻的臭丫头!无疾坟上的野草还没长密,你居然就把身子给了你的杀夫仇人,枉我们冯家上不好心待你一场!」

「爹爹,是月儿的错……」四月靠过去想抱住他的腿。

「滚开!做出如此忘恩负义的行径,从今往后,你再也不配做我们冯家的女儿了!」冯世环恶狠狠地一脚踢开她,又冲旁边战战兢兢的几个仆妇丫头一挥手,「你们几个,把她给我锁入房内,守在门外,一步也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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丫头不好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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