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西斐与舜唐乃是多年盟国,每当舜唐国新帝即位,便会派来一位公主和亲,藉以巩固两国关系。很不幸,这次千里迢迢被押来和亲的便是十六公主,在西斐君主尚还年幼的情况之下,他狗屎运当头,抽签被抽中成为她的驸马。

其实娶了她于他是有利无弊,他甚至希望能快些将她娶进门,生下阎家子嗣。

只是这位十六公主先前傲慢娇蛮的态度一直令他十分不悦,想他阎涛堂堂一个斐国大将军,又是名门之后,在战场上杀敌无数,每次出征几乎战无不胜,甚至被斐国百姓冠上战神的称号,不管是家世、权力抑或是实力,任何一样摆出来都能让人吓出一身冷汗,任何一样套用在未来阎家少夫人身上也不会教她失了面子。

偏偏这个十六公主不只对这场婚事表以厌恶的态度,甚至不愿遵照礼俗,将自己的画像送到他手上。如此屈辱,他忍了。大丈夫能屈能伸,他忍到那辆奢华马车远道而来进了他家府门,忍到这个傲慢蛮横的公主大人进了这间新房,给她作足充分的心理准备。现下她人就正坐在他面前,他岂有放她一马,不让她知晓挑衅他将会引来何种后果的道理。

当红绸整块自那头乌发的头顶依依不舍地滑开,阎涛的眼睛与碰巧擡头的人的视线撞个正着。这个女人……彰显杀气的飞扬剑眉微微拧绞,浮现在眉心的皱痕却并非代表嫌恶,只因此刻映入瞳心的是一张超乎他想像的脸庞。

那张脸面容姣好,只有巴掌大小,轮廓有些些的深邃醒目。眉黛如山微弯细长,一双大而澄亮的眼眸彷佛大漠深蓝夜空中光芒闪烁的星子落入了其中,那种光亮太过纯净夺目,细细看着又好似已经抵过了星辰。再下来,鼻梁有些高挺,但胜在小巧秀气。桃腮粉嫩,配上唇形丰厚恰当,唇色润红,光泽诱人,好比一朵娇艳怒放的红牡丹。

他还留意到她的左耳别着一只新月形的金耳饰,有湛蓝宝石镶嵌其中,边缘垂下几缕金色流苏,随着螓首微晃也会跟着微微晃动,摇出一波波纯金光华。但款式怪异,大得有点夸张,几乎掩盖住一半耳轮,由她戴着却不显半分诡异,只觉为她本身的艳美又增添了几分淩厉逼人。

这个女人很美,虽无法将之比喻为倾国倾城,但是在他眼里她已经足够美了。最惊奇的是……该死,他分明打小眼神不好,若非贴得极近,便无法仔细瞧清一个人的容貌。可是这个女人,他跟这个女人还有一些距离,但她的脸、她脸上的每一个细节表情,此刻竟然清清楚楚地投进他的瞳心,那份清晰教他无由来地感到惊骇。

因此原本握住红绸的手松开,丝毫不在意那块软薄布料自手中滑落。

重新举起的手不由自主地掐在有些圆润,不若软弱瘦削病美人,看似很是紮手的小巧下颔,边把这张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面前的美丽娇颜看得更真切,边感受着手上肌肤的柔滑触感。她的肤色像白色细沙,像坐在有白云飘过的蓝天之下,听着海潮平静拍打岸沿,手下只感觉一片舒适的柔软暖热。真见鬼,不碰时不察觉,碰了才发觉越是离不开。

「你……」嬴霜本想叫他放手,可当她同样看进他的眼里时就忍不住噤了声,他的眼中倒映着她惊讶的模样。也难怪她会惊讶,眼前这个中原男子根本与她认知里的软弱中原人有着天差地别的不相同。

先不提他的身型有多魁梧,光是这样被迫擡着头看他,她就感觉脖子有些微微地酸。他那张充满阳刚气息、轮廓分明、犹如冰雕石刻的端整脸庞本来足以称得上俊,只可惜那张脸上有两道伤疤,一道从左眉而下划至脸颊,另一道交错着横过鼻梁,隐约隐没在额前浏海,硬生生破坏了那张俊逸脸庞本该拥有的美感,为他添上几分霸气冷峻与威武狰狞。

光是瞧着,她就禁不住去想他挨那两刀的时候到底有多疼,也暗暗庆幸他的眼睛竟然没有因此被毁,至今仍能目光如炬,凶悍狠恶地瞪着人。

「能不能请你放手。」最终她仍是忍下心中的踌躇不安开了口。并非不悦他掐疼了她,她能感觉得到他有控制住碰她的力道。她只是无法容忍在那双鹰眸中倒映着的自己的面容不知从何时起竟染上一丝娇羞的神色,充满了小女人所有的无限柔情。

她不是喜爱扭捏矫作的中原女子,她竟然在这个中原男人的注视和碰触下羞红了一张脸,真是令她感到不可思议,只想着赶快摆脱这种窘迫的状况。

「成亲以后记得喊我夫君。」稍嫌冷漠的嗓音蕴含教书先生对顽劣学童的威严教导。

果然刚才只是一时的错觉,她不对他以大人称之便罢,连您这个礼貌称呼也自动省略,这个女人真是目中无人、傲慢跋扈到极点。

再者,他还以为一个正常有点羞耻心的女子该是羞于跟男子对视,反观她,看着他这么久,眼神一直保持直勾勾的,还看得目不转睛,真是大胆得超乎他想像。

收回手,还不忘轻轻甩袖,全然不顾这样的举动在她眼中看来是否会招来「你娇蛮的态度弄脏了我的手」这样的误会,阎涛转身便要离去。

「你等一下,我不……」我不是你的妻子,不是你要娶的那个人。你的妻子刚才甜蜜幸福地喊着「情郎在城北最大的那棵松树下等着我」后,便愉快地爬窗逃走了。

嬴霜很想把这句话说得完整明白,只是此时此刻她怔然瞪着一室豪华的家具摆设又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里并非一间中原随处可见的普通府邸,单凭眼前这位阎家少爷说话的口气和他脸上的刀疤就足以得知他并非泛泛之辈。若她坦白刚才在衣柜中所窥视到的种种,这位阎家少爷将会拿她如何,就是傻子都能想像得出来。

「何事?说。」她的那声叫唤依然效果显着,阎涛闻言停住脚步,回身看她。

千万不要自作多情,他从未想过要当一个体贴妻子的好丈夫,他会同意点头娶她,目的也只是为了让她帮他生下阎家的子嗣而已,此时虚假意味浓厚的关怀也不过是他想听她会提出何种无理要求罢了。

谁知原本坐在床上的嬴霜蓦然起身,才与他对上眼,她身上那件质料昂贵的嫁裳就发出细小、不和谐的刷拉响声,腰带和柔软的红色布料从她身上崩塌,滑落掉在地上的速度只像流星划过夜空的那一瞬,随手掩盖的真面目就这么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啊。」她轻轻叫了声,语音很傻、很天真的那种,顺便赠给双眸从呆怔出神到惊愕而蓦然暴凸的阎涛一个很无奈、很抱歉的调皮笑容,「不、不好意思,衣服没穿好呀。」其实是她不会穿,嘿嘿。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虽然早已料到男人充满震怒的低吼会回荡在屋内,真正如雷穿灌耳膜之时,嬴霜仍是忍不住轻轻哆嗦了一下。

紧接而来的还有江奶娘充满痛心疾首,恨不得把她拖出去重重鞭打一百大板的指控,「天呐,这、这是一个公主,一个姑娘家该有的穿着吗!」她的这种模样走出去只会让人觉得她简直不要脸,比不正经的青楼女子还要不知廉耻和伤风败俗!

偏偏嬴霜不觉自身打扮有何不妥,更不明白他们见鬼似的反应到底所为何事。

「出去,把房门关上。」最先回过神来的人是阎涛,他随手拾回那件红盖头,精准甩去遮挡住江奶娘的视线,就冷声下着驱逐命令。

不只是江奶娘,就连嬴霜也对他突如其来的举动表现出目瞪口呆,他刚才不是还礼仪兼备,一脸尊老爱幼的模样吗,怎的突然拿自个的奶娘出气,「呃……你……」想了想,她只知道他姓阎,却不知道他到底叫什么名,最后还是欲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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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妾娶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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