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chapter25

r25（二）

墨一刚醒，就被校长室的一通传告叫了去。

期间他走出宿舍的时候，华德正靠着走廊闭目养神。

墨一看着他愣了愣，对上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嘴唇微微张了张，终究是什么也没说。

联盟派了这个性情不定的上校来监视自己，当然，其中还多了一项所谓的保护作用。墨一对此只能默默吐槽，一个差点就拧断了他的手臂的上校，怎么可能保证他性命无忧呢，也许哪一天他就会被加莱尔华德勒死在床上，不要以为他睡着了就感觉不到，零号可是一五一十的汇报了的。

墨一站在校长室门口，被身后的天然冷气冻得浑身鸡皮，却也只能努力忽视。

“学员身份确认，请稍等。”

人工智能扫描了墨一的面部信息，面前的门发出儿童乐园的欢快音乐，解锁打开，一股茶香扑面而来。

只是这一次，墨一却没了那股馋劲了。

“师，师兄……”

入眼是笔挺的漆黑军服和少将的军徽，男人棱角分明的脸上带着淡淡倦容。

墨一没想过门后会出现修尓，他发着愣喃喃的唤了一声，脑海里刹时回响起这人扬手便是雷霆闪电的身影，忽的就心虚失落起来，下意识的开口问他是否完好。

可这话还没说出口，那双金眸便冷冷的投来一瞥，好似看着陌生人一般，疏离之意令墨一猛地一震，担心的话就这么堵在了喉咙里。

陌生人……为什么……

我做错什么了么？

墨一不解，心里隐隐酸楚，眼睁睁的看着他将军帽带上，与自己擦肩而过。

眨了眨眼，手指握紧又松，墨一终是定了神强迫自己往前迈步，莫名其妙的赌气似的不肯回头去看。

校长室的门在墨一进来后关上，隔绝了茶香隔绝了视线感知，而修尓依旧面无表情。

华德倚着墙，扫了眼等电梯的上将先生，冷冷哼了一声：“装模作样。”

修尓没有理会他，耳里听着电梯到达的“叮”声，看着到电梯门缓缓打开。

“时间确定在了一个星期之后，华德上校。”

迈步离开前，修尓扔下一句话，令华德寒了整张脸。

时间确定了。

重新注射原血的时间……

华德狠狠的闭上了眼睛，拳头猛地砸在墙上，寒冰从指骨处开始蔓延。

真是该死……

“坐吧，身体还好么？”

霍青似乎老了许多，尽管他本来年纪也算大了，可不久前见面，还是那个精神的青青叔叔。

“没什么事。”

墨一淡淡的回了话，接过他递来的茶，又随手取了桌上的甜点，一口茶一口粉糕的填饱肚子。

这次霍青泡的茶浓了，味道太苦，他咂咂嘴，心里生起一股厌恶来。

原本，他是不拒绝食物的。

可这次醒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变了。

“怎么了？”

霍青一直注意着墨一，见他皱了眉，不由问道。

“……茶太苦了……”

“……你以前可是来者不拒的，现在养完伤倒挑剔起来了。”霍青重新冲了一杯，茶叶尖飘在水面，茶水清清淡淡，墨一喝了一口，苦味不重，却依旧嫌弃。

只是他也不说，往嘴里扔过了两块粉糕，不若平日里和霍青抱怨打趣。

他在医院躺了这么些日子，醒来又接受了奇奇怪怪的脑补检查，而昏迷时他并非一点知觉都没，再者，还有壹号守在他身边。

异端确认，大脑清查，以及华德的随身监视。

这些外部的天翻地覆的变化，让他忽然有了比家事丑闻更乌黑的标签——原血容器、异端……或者……实验品……

其实从银条吞噬了那只八眼蜘蛛的能核的那一刻，联盟就不会放过他。

毕竟开天辟地第一例，契约兽吞噬契约兽这种事，本就是一种威胁。

那么师兄，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才视他不见的呢？

墨一想到这，有些惆怅，他调动着精神力去与银条冥思，可小家伙似乎还很虚弱，没有力气理他。

“墨一。”

霍青敲了敲桌子，将墨一神游的意思唤了回来。

少年抬起头，茫然的看着霍青。

“你……唉……”霍青看着他这幅模样叹了口气，想起之前的会议里那般忧心忡忡，真有点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你到底清不清楚，联盟现在对你的态度……”

态度？

那不重要。

“……师兄是复职了吗？”

他更在意这个。

霍青气不打一处来：“……墨一！”

墨一想自己也是废话，那么明显的军服军徽……但是为什么复职了呢……师兄不是还要带队参加军校联赛吗？

“你这臭小子！”

对座的少年显然并没有把自己的话放心上，霍青刚气冲冲的吼了一句，就被另一个声音截了话。

“省省力气吧，这小子根本就没考虑过这些。”

是洛基。

墨一听了也没去寻，声音从身后传来，还夹带着自动门开关的声音。

偌大的校长室安静得诡异，换做往常，墨一早就跳起来露爪子了，这一切的闹剧，本来也是洛基起得头，他无辜牵连其中……罢了……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无辜……

洛基一边伸着懒腰一边走过来，他觉得自己真的是年纪大了，骨头关节“喀拉喀拉”的响，像是随时都要散了似的。

而自己养了八年的臭小子，破天荒冷静异常，眼里的红似乎暗了许多，看着他带了些戒备和疑惑。

戒备啊……

洛基并不惊讶墨一的反应，都到这地步了，再长的闲情逸致的梦也该醒了，只是心里隐隐的不舒服，他护了这么就的孩子，就要被自己弄丢了……

“想起多少了？”

洛基喝了口茶，甘涩的味道刺激着味蕾，驱散了睡眠不足的困倦。

墨一摇摇头，答道：“不多。”

“没什么想问的么？”

墨一抬眼看他，相似的两双眼眸对视沉默，好一会儿，洛基才缓缓叹了口气。

“……穿梭机上的事情你记得多少？”

墨一粗略回想了一遍，记得个大概，可记忆里的视觉角度不是他，是那只八眼蜘蛛的，他原是不记得了所有，但是银条吞了那颗蜘蛛能核，把零零散散的记忆都过滤进了自己脑子里。

但这和他想问的事有什么关系？

洛基见他递来疑惑的视线，说道：“索尔家的那小子是在‘光年’……就是去追击你所在的穿梭机的星舰上复职的，什么原因我不清楚，但他现在已经是联盟的少将了，负责处理扫荡者的后续手尾。”

这样么……

墨一垂下眼帘，又问：“那联赛……”

“他是队长，就像华德，他也只是暂时负责监视你，他是负有上校职责，也有皇家军校参赛队伍的队长职责。”

霍青被墨一这么一问，有些头疼了，这几日事情多得怎么都处理不完，他都差点忘了，军校联赛就要开始了，虽然发生了扫荡者的侵袭，但是总统并不打算取消联赛。

墨一听了沉思，他长久不用来思考利害关系的脑袋运转得艰难。

他不知道当权者为什么不取消联赛，外敌侵略，那么放肆得炸了联盟大楼，为了安全起见，这类大型的活动本不应该继续，可是再想想，如期进行，似乎能安抚民众。

毕竟在这么长久的安逸之下，忽然的袭击，会造成人心惶惶。

但总有理不清的事。

从流浪者星球打开了首都星的方舟关口，还伤了十四个星球区的名高望重的官员……

脑海里忽然回想起了审判厅里洛基的话——“倒数二十秒……”

他早就知道这场袭击的降临。

墨一不由得看向了对座的邋遢男人，他眼下青乌，似乎没睡过几个好觉。

“你到底想干什么？”

筹谋了那么多前前后后，把我扯进来，把所有人扯进来，自愿或否，强大或弱小，你到底想干什么……

洛基闻言轻笑了一声，眸里闪过丝丝冷意，他有那么一瞬间，让墨一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比他认识的要更加残忍：“事到如今不是已经很明显了么？”

“……私人恩怨不能单独解决么？”

墨一扫了眼洛基左手手指上的素银戒指，心里猜测。

洛基的眼睛半眯了起来，身上散发出迫人的低气压，坐在他旁边的霍青皱了眉，低低呵斥了一声：“洛基！”

“是我大意了，”洛基没有收敛的意思，“我怎么会忘了你这种讨人厌的能力，喜欢偷窥的坏孩子。”

“我只是猜测罢了，关于你的过往，仅限于一场口头说还未做的订婚。”墨一出奇的镇定，他都要佩服自己了，好像有另一个人格在帮忙，面上冷静着，心里却不住的吐槽。

他说完，不动声色的观察着洛基的表情。

只见男人蓦地就阴沉了脸，其中还夹杂着浓稠的哀伤，但转瞬即逝，他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的情绪。

“你看了多少？”

“她去找你，她把你推出去。”

“没偷窥全啊，怪不得问这么弱智的问题。”

墨一嘴角抽搐，什么叫弱智的问题？！

“臭小子，你以为是我把那么多人安排进这个局里的么，这世上最复杂不过人心，我自认没有这个掌控人心的本事，私人恩怨变成共同恩怨，才是我们站在同一阵线的原因。”

墨一显然不太信，这同一阵线实在是太过分歧了。

“同一阵线也有不同意见。”

洛基恢复了吊儿郎当的模样，翘着二郎腿，脚拇指勾着人字拖一晃一晃的。

“你所谓的不同意见，在于原血？”

“呦，变聪明了嘛。”

墨一又想起了那个梦。

“原血……真的是我制作出来的……”

洛基颇有深意的瞟了他一眼：“是你，也不是你。”

墨一皱眉，这不废话么？！

“呵呵，你只要记住你只有你就好了。”

“……什么意思……”

洛基笑而不语，霍青则铁青了脸不说话。

墨一看着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想来在就这个问题也问不出什么所以然，他看了看霍青，想起他最初的话：“联盟的态度呢？”

“你才来关心这问题吗？！”霍青显然被气得不轻，“异端，监视，大脑清查，你和反叛者的区别，不过就是一层纸的厚度！不是驱逐就是死！”

似乎很严重。

墨一眨眨眼，不知怎么的并没有那么着急，驱逐与死亡，对他来说有如家中常事，她一直都陪着自己……

她……

谁？

墨一一时间记不起来了，脑海里闪过模糊的身影，就在自己宿舍里，那个爬上书架晒太阳的女孩。

洛基安抚性的拍拍霍青，想让他别急，却遭到了迁怒的瞪视。好吧，就算他有责任，可是总的来说，是这孩子根深蒂固了，那么庸长的岁月里，有些事早已刻进了灵魂深处，在无法剥离。

这时，洛基的光脑忽然响起，他点开信件，随意扫了几眼便直接传给了墨一，附带一把电子钥匙。

壹号直接把信件内容通过神经在大脑里展现，短短一行字，激的墨一猛地站了起来，急冲冲就往门口走去！

“站住！”洛基没好气的说道，“索尔家那小子一直在查十年前的信息，那把钥匙是那些资料的密码，而你，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

墨一背对着他们沉默了一会儿，转身，道：“我要去炼金阁，你来搞定加莱尔华德。”

忽悠一个人是洛基的看家本领，他解决完小小上校，便窝在了校长室的沙发上叹茶吃糕点。

霍青不满的踢了他一脚：“你做的好事！”

洛基反踢回他，哼哼唧唧：“迟早都会有这么一天，我不过是放了加速剂罢了。”

“洛基，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还有没有心！”

霍青气极，一句话就这么脱口而出，等他稍稍降了火气，却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洛基听了他这话扯起冰冷的笑：“早没了，你也早就知道。”

“……你们是魔鬼，可我还是普通人类！”

“那是因为你比较幸运罢了，我们失去了最重要的东西，而你还牢牢握着。”

洛基吞下最后一块粉糕，拍拍手，语气漠然。

霍青不知如何反驳，心下苦涩。

“有时候为你开心，但有时候，我也会想，为什么你就那么幸运呢……”

这句话很伤人。

可洛基不管，他是没心的人了，自己没有的东西，当然会嫉妒其他拥有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