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生活所困

游北星蜷缩在出租房的凉席上，透过床边向北的窗户就可以看到最亮的北耀星。他不止一次听母亲讲过她自己是如何在怀胎九月的情况下，靠着自己的勇气和北耀星的指引，游过茫茫洪水顺利到达最近的堤坝，并且生下了他。这仿佛成为了游北星小时候听过的最神奇的故事，远比其他牛鬼神蛇的故事有趣得多。

游北星决定第二天去找吴运天辞职，自己工作了六年了，各种修车的技术也都学得差不多了。再说，最近汽修厂修车生意越来越难干，这条街上又偎堆上了几家新的，原来的老主户也流失不少。另外，吴运天吴老板又搞了个小三，花钱如流水，经常盘剥维修工的工资，这更催生游北星的去意。

游北星一个机灵从床头爬起来，拿出存折，仔细核算自己的资产。其实他心里也已经有数，自己差不多已经存了快30多万，这不算大数目，也能折腾一番。他原本想开个修车店，搞些快修保养一类的小打理，后来一看这行当不容易起业，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最近，有个专门买卖二手车的车贩子经常去他们汽修厂拾掇旧车，然后转卖。他心里暗自打算，不如买卖二手车，钱来的更容易一些。再说，自己已经有修车的功底，也会对自己的事业有莫大的帮助。

第二天，游北星很早就等在了吴运天的办公室门口，因为吴老板每天只有早晨才到汽修厂逛一逛，然后就不知所踪，风流快活去了。然而今天早上游北星却没有等到吴运天，他不自觉得在吴老板的办公室门口啐了一口，心里觉得倒霉透了。今天是月初第一天，今天把辞职的事情办妥，工资拿了，就可以走人了。今天辞不了，今天的活就必须得干，不干的话吴运天还指不定找出什么托词来克扣工资呢。

游北星去更衣间换完衣服，无精打采地走向车间。突然身后一声喇叭响，他回头一看，原来是刘亚森。游北星心中一喜，来得正好，你不找我，我还得找你呢。

“刘哥，这车是刚收的？”游北星跑到车窗前，并递上了一根烟。

“哎，这车收过来还好好的，不知道咋的跑了段路，发动机就共振了，我他妈就无语了，算我眼拙，选了个破货，又得往里搭钱。”刘亚森边借过游北星的火，边抱怨道。

“快，快，给我找个举升机，抬起来赶快看看啥情况。”刘亚森很不耐烦。游北星赶忙找了个空的举升机，把刘亚森的汽车升起来。刘亚森找了个马扎，坐在车边玩弄起手机来。

游北星仔细检查了这辆车，很明显，这辆车的引擎脚垫已经老化很严重了。游北星去仓库领维修单，其实他真心不想去找管租婆，他想让老咋代替他去拿，老咋倒是乐意去管租婆那里，但是老咋在忙，无暇抽身。

管租婆是维修工们给仓库管理金大姨起的绰号，吴运天不在，她就是这里的管理人。她虽然年纪已老，倒还有几分姿色，反正老咋说看着还舒服。这个人做人本分老实，做事极其认真细致，很多事情都要亲历恭为，这就是为什么老吴放心把厂子交给他的原因。再者，吴运天这个人，脑子经常有点晕，小聪明虽然偶尔有，但是真不适合细致管理，所以背地里厂子里的人还是都喊他吴大晕。他有管租婆在此坐镇，大可不必再费脑筋，尽情玩乐就可以了。

厂子里的人对于管租婆的仇视往往都是转自于吴大晕身上的，她人确实说不出哪里不好，但是却违背中国人做人的最基本难得糊涂的道理，其实说到底就是跟错了老板罢了。游北星也这么想，但是有时他还是很佩服她的认真劲。

游北星硬着头皮来到仓库，“金大姨，刘亚森的一辆标致307，左边的发动机脚垫一个，你给开个单子，我给他看看。”

“好的，小游，等一下啊。”管租婆认真地向配件店打电话问了下配件的价格，然后算了工时，开了维修单。游北星不觉暗笑她的动作过于缓慢，就像老座钟的钟摆，看着就想睡觉，但是走得还算准。

刘亚森看都没看维修单，就点头答应下来。游北星把单子送回仓库，还需要等配件，他便跟刘亚森攀谈起来。

“刘哥，这行好干不？看你整天忙忙活活的，赚了不少钱吧。”

“兄弟，别这么说，现在没有很赚钱的行当，我们这行就是个二倒贩子，赚个辛苦钱。”刘亚森的视线始终没离开手机。

“刘哥，你接触的旧车多，有空帮兄弟淘辆3万块左右的二手车。”

“好小子，存钱了，是不？哦，我知道了，有女朋友了，是吧？”刘亚森抬起头坏笑着。

游北星是想往旧车买卖上扯话，但是几句话下来，刘亚森始终没有多说什么。一看不行，他知道刘亚森爱喝酒，遂邀请他晚上一起喝个酒。刘亚森倒很爽快，一口答应下来。车修得很顺利，刘亚森很高兴。走的时候，游北星还特意嘱咐他晚上在哪里集合，别忘了等等。

晚上游北星特意选了一家上档次的餐厅，与刘亚森会合后直接就奔餐厅而去。

“吆，你小子是不是赚钱啦，怎么请我到这么好的地方，我可不客气了，哈哈。”刘亚森是老油子了，心里不禁暗自猜测，游北星这小子想求我干什么。游北星只是陪笑，没说出什么话来。

几杯酒下肚，俩人还是没有谈到正题上，游北星似乎已经察觉到刘亚森在刻意回避这方面的话题。他不觉有些后悔，心想刘亚森这小子也太贼了，一顿饭都买不了他几句话，他决定把话说到桌面上，让刘亚森看着办吧。

“刘哥，今天呢，我是真的有事才请你出来吃饭的，你看我，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跟着吴大晕把青春都搭给他吧。我寻思着跟你学点经验，做个二手车的买卖，以后咱哥俩也有个照应，有什么修车的事情直接找我就行了，兄弟该怎么做，你就开个口。”游北星说着又把酒给他满上。

刘亚森夹了口菜，仔细咂摸着味道，突然他举起酒杯：“来，兄弟，今天就是为了这个事啊，应该的，应该的，今天哥就给你上一课。”俩人的酒杯碰到了一起。

刘亚森把做旧车的流程，各种技巧，给游北星大体叙述了一遍。说到高兴时他俩举杯畅饮，觥筹交错，不觉一瓶酒就这样喝完了，游北星又叫了一瓶，给他俩满上。俩人越喝越高兴，在刘亚森的提议下，竟然拜起了把子，哥弟称呼，不觉夜已渐深……

游北星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过中午，屋里的光线太亮使得他一时睁不开眼，只得在床上翻来覆去。他猛地爬起来，此时上班已经晚点，大晕肯定会抓住他的小尾巴，这样肯定就走得不那么清净了。他赶忙给管租婆打了电话，信口说了个理由，他相信管租婆会一五一十地把这件事告诉吴大晕，多解释无用，至少自己还算请了个假，悉听尊便吧。他这样想着又睡了过去。

突然，手机铃声响起，游北星朦胧中拿起电话，电话那头是刘亚森焦急的声音：“北星啊，在忙吗，我这里有点事，你有空就过来一趟吧。”游北星心想这小子真不把我当外人了，但还是满口答应。他迅速起床洗漱，草草垫了两口吃的，便匆匆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