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灵蛇阵(三)

第49章 灵蛇阵(三)

这一天,紫千青早早便一人上了床,裹着锦被,抿着唇偷笑;想到那个吻,真是又羞又愧又喜又遗憾。

喜的是,她吻了他,那样的吻,他从不曾有过,也从来不知道,只是唇和唇的相贴,竟会如此奇妙。

那时的他,只觉得天旋地转,除了靠在她的怀中,感受她唇舌的温暖之外,一切感官似乎都消失了一般。

羞愧的是,她们还未曾拜堂成亲,便如此,似乎有违礼教,可是,他知道,自己喜欢这个吻,喜欢被她吻着的感觉,不知道下次会是什么时候呢?

想到这里,紫千青把烧红的小脸蒙进了被子里,喜悦中不免遗憾,只因想起自己因为诧异,因为喜悦,因为羞涩,因为许许多多交织不清的感觉,竟然就这么昏倒在她的怀中。

他不由为了自己这不争气的身子懊恼,想起以前在宫中时,他有偷偷听见母皇的侍君们私下的聊天,他们都说,女子性欲极强,只要上了床,没有不沾腥的猫。

可是,自己与她同床共枕这么多天,夜夜睡在她温暖的怀中,却只有今晨,她吻了他。

是自己不够漂亮?还是自己不够吸引她?

不由想到了府中的瑞雪和灵洛,灵洛不必说,那样一副柔媚的外貌,温顺的气质,当然能够得到她的怜爱和恩宠;瑞雪虽然容貌不如一般男子般娇柔,可因为身体久病的原因,有种羸弱的气质,更何况,他是她亲选的王君,自是恩爱不已。

自己呢?就算是有绝色容颜又如何?这样一副破败的身子,又怎么会有女人愿意施予恩宠呢?

聂叔也说过,自己这样的身子,若是嫁了人,能与妻主相敬如宾便是最好的归宿了。

可如今,他对她,又怎么可能只是相敬如宾呢?

想到这里,紫千青拉开了锦被,怔怔地望着帐顶,想着今晨擦过药以后,她便不许他做任何事了,就连方才上床前也都是她替他洗漱更衣,这样的相处,就是相敬如宾吗?

可是,他不要,他想要更多……更多……

******

福雅安置好紫千青,便赶了墨和苏梦寒去休息,自己带着巧风青烟四处走走。

福雅在营地里信步而行,看着行动有序的士兵,心下赞叹封玉涵的统兵能力,他一个男儿,要在这女尊世界中生存本已不易,更何况能成为让人心悦诚服的将军。

想到他只是二十出头,便已在眼角眉梢留下了风霜的痕迹,肤色也不是平常男儿的白皙,也不是常年日晒的蜜色,而是带着点黝黑,怕是天生的吧。

难怪他身处军营多年也不曾被识穿身份,毕竟少有男子会是这般容颜。

然而,对于福雅来说,前世已见过太多太多这般的男人,要一眼看穿,轻而易举。

可是,让福雅感到困惑的是,每次对上他深沉如海、漆黑如子夜的眼眸时,自己的心跳都会加速,想要躲开他,只因,她在他的身上感受到了危险的气息。

福雅这才想着封玉涵,一抬头便看见了他,他独自一人站在山坡顶上,身前放置着一张案几,案几上摆放着几碟水果、点心,还有香炉。

福雅爬上山坡,静立在封玉涵的身后,见他正焚香朝拜,等他拜完后,方才开口问道,“封将军这是在做什么?”

封玉涵转身,看清来人后,淡淡道,“属下在祭奠今日破阵的三千亡魂。”

福雅闻言,转而注视了那升腾着袅袅烟雾的香烛,默默走上前。

青烟取过香,点燃后交给了福雅,福雅恭敬地拜了三拜,将香递给青烟,让他插在了香炉之中。

“王爷明知她们此去,有去无归,现下这般不是猫哭耗子,多此一举。”封玉涵隐忍了一天,此刻终是忍无可忍。

他能成为将军,原因之一,就是因为他的隐忍,他可以忍下所有的不公与不平,可为何独独在她的面前,他无法吞下所有的忿恨和怨怼。

福雅的背脊僵了僵,缓缓转过身,一双妙目平静地与封玉涵隐忍着愤怒和期盼的黑眸相对,良久后,方才道,“战场,并不只有你如今看到的,战争,也不是只有这里才有;想要赢,就会有牺牲,所谓一将功成万骨枯,所谓成王败寇……”

福雅沉吟了下,她不用向他解释,不是吗?“封将军,好好安抚她们的家眷,这是我唯一能替她们做的。”

福雅说完,便向坡下走去,封玉涵的隐含凄楚的声音也缓缓在她身后响起,“那是三千条人命啊!你难道真的如此铁石心肠?”

他话语中的沉痛,他的质问,都让福雅的心微微刺痛,闭了闭眼,福雅才缓缓开口,她的声音低沉而轻柔,“我只想为了爱我的人,好好活着。”

说罢,福雅脚下再无犹豫,却也没有了闲逛的心情,笔直地向着大帐走去。

封玉涵却怔住了,为了她留下的最后一句话,那样自私,却又是那么真的答案,让他无法在愤怒她的决定,让他无法苛责她的冷血。

回身凝望袅袅升腾的烟雾,封玉涵满脑满心都是那个浅笑的王爷,那个看似温和却有着冰冷心肠的女子;她,说的没错,难道,是他错了?

驰骋沙场多年,看多了死亡和别离,他更加的珍惜生命,他视属下、士兵如手足,每次沙场奋战,即便是牺牲了自己,也要努力地保她们的平安。

而她,牺牲了战友,为的,却只是保住自己的平安?

封玉涵的思绪随着交错的烟雾紊乱了,心也跟着乱了,有些茫然地凝视着黑夜中隐约的树影,久久……久久……

******

福雅的心情因为封玉涵而阴沉了下来,铁石心肠?他就是这般看待自己的吗?面对他的质问,她却不想解释,若是这就是他心中的她,那么……就随便他吧!

福雅心情晦暗地走进大帐,却刚好听见了凳子翻倒的声音,她急走几步,看见床上的锦被中,紫千青伸出的细瘦手臂,正在四处摸寻着什么。

福雅连忙走到床边,掀开锦被,见他的一只手紧紧抓着衣襟,脸色有些青紫,淡红的唇大张着,无法呼吸。

怎么好好的,突然会喘病发作?福雅有些慌乱地在一旁的衣物中翻寻,找出了他放在衣袋中的药瓶,忙倒出药丸,给他服下。

半抱起他,让他靠着她,低声在他耳边低喃,让他随着她的命令呼吸着,直到他终于能顺畅的呼吸,福雅这才松了一口气。

她越来越怕看见他发病,每次见他这般辛苦,心中都会像压了块大石般,沉痛不已,无法呼吸。

“好些了吗?”福雅低声问着软软靠在她怀里的紫千青。

“嗯。”紫千青低哼了一声,无力说话。

福雅扶着他躺好,转身倒了一杯水过来,让他慢慢喝下。

见他闭着眼躺在那里,面色苍白,疲累而缓慢地呼吸着,福雅猛地转身,自己洗漱了一下,再次回转到床边,褪了鞋袜、衣衫,也钻进了锦被中。

福雅将紫千青冰凉无力地单薄身子抱在怀中,拉好锦被,有些担心地看着怀里紧闭双眼,呼吸微弱,脸色苍白的他。

或许是感觉到她担心的注目,或许是感觉到她散发出的忧心,紫千青有些费力地睁开了眼,微眯着寻向福雅。

“我没事,休息一下就好了。”紫千青微弱的声音,好似风一吹便会消散。

“那你好好睡一觉。”福雅将他抱的紧了些。

“那……”紫千青的声音更低了。

“什么?”福雅低头想要挺清楚他说什么,却看见了泛红的耳垂。

福雅附耳在他的唇边,半响,紫千青才又低声细语地出声,而福雅听了,竟然有些怔了,一会儿才怜惜地笑看着怀中人。

紫千青却是将头埋进了福雅的怀里,只露出红透的耳根。

“可以,再吻吻我吗?”这是方才紫千青在她耳边的低语呢喃,欲语还羞地样子,她还真的不曾见过。

可是,心里却泛起了阵阵涟漪,今晨的那个吻,他昏厥在了她的怀中,虽然只有一会儿,却让她明了了他的纯真。

这么多天相处下来,福雅发现,他似乎变了许多,不会再语带嘲讽,不会再总是张扬着一身的刺,提防着每个接近他的人。

他会俏皮地对着她笑,他会对着她撒娇,他会努力地服侍她,他会……

想着他的改变,再看看死命埋在她怀中的他,福雅笑着把他拉了出来,“不难受吗?”

紫千青紧闭着眼,怎么也不肯睁开,淡红地唇微开,努力地呼吸着。

福雅等他缓过气,闭上眼、俯身吻住了他柔软地唇,轻轻地,温柔地轻触、探入、深吻、浅酌……

最后一次轻啄后,福雅仍然抱着紫千青,睁开眼看着眼前泛着红晕的漂亮脸庞,等着他睁开眼。

紫千青缓缓地呼吸着,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么不知羞的要求,只是因为它整天都在脑中盘旋吗?

她的吻温暖柔和,让人如沐春风,她的拥抱坚定而温柔,让人安心沉沦。

紫千青缓慢地睁开眼,对上的,是她泛着温柔波光地妙目,鼻息间,是两人交叠地呼吸,这样的亲密,这样的她,让他再也无法放手,让他第一次想要活下来,活下来陪着她。

“睡吧!你累了。”福雅将他挪到怀中抱紧。

“恩,我明天要去观阵。”紫千青闭上了眼,昏昏沉沉地呢喃着。

福雅哑然失笑,他居然还在惦记这回事,算了,随了他的意吧,这么多年,第一次被肯定的感觉,之于他,必定是不同的。

福雅可以理解那种感受,他必定想要去看看,那阵法是否真的与他的所知的相同。

感觉到怀里的他,体温似乎温暖了许多,福雅这才闭上眼,脑中却仍然无法挥去适才山坡上封玉涵愤怒的眼和质问的话语。

看了太多的尔虞我诈,经历了太多的生离死别,本已麻木的心被瑞雪和灵洛暖了回来,可是,要她对敌人宽容,却是绝无可能的。

因为宽容,父亲被自己的手下背叛,横尸街头;因为姑息,德被仇家威胁,粉身碎骨。

那些所谓的善心,只是让她失去了所有;那些所谓的良心,只是骗人的谎言。

所以,接手了所有产业后,她的雷厉风行,她的残忍无情,成了人们攻击她的借口,却也成了她最好的防护,因为,没有人敢轻易与她为敌。

可是,一直根深蒂固的信念,为何会因封玉涵的眼神和质问而动摇,为何,他对她的评论会让她心生不悦。

这个男人之于她太过危险,以后,或许还是疏离一些为好。

福雅胡思乱想着,慢慢地睡去,却睡的不甚安稳,梦里出现了太多太多的人,现代的种种与穿越后的种种交织在一起,混乱而迷茫。

******

天还未亮,福雅便已睁开了眼,一整夜的梦境让她觉得有些疲累。

怀里的紫千青兀自沉睡着,福雅用脸颊贴上他的,感觉到的是他温温的体温,她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吻,慢慢地放他平躺在床上,再慢慢地起身,替他掖好被角,这才转身自行穿衣穿鞋。

福雅轻手轻脚地走出帐外,不意外地看见守在帐外的是墨和苏梦寒。

两人一见福雅出来,都有些惊讶,难得见这位王爷起的这么早。

福雅直接伸手摸上了苏梦寒的脸,不意外地触手一片冰凉。

苏梦寒微微僵着,却没有躲开,福雅倒是有了点点惊讶,平日里躲她躲的厉害,怎么今天这么乖巧。

福雅扯下身上的披风,替苏梦寒披上,系好带子,道,“你进去,替我守着皇子。”

福雅转过他的身子,不等他抗议,就把他推进了帐中,这凌晨时分,寒气最重,既然看到了,怎么也不会任他再守在这里。

回过身,福雅看见的是垂着头的墨,轻声道,“墨,陪我走走吧。”

“嗯。”墨微侧身,福雅笑了笑,这是暗示,要她先行呢。

福雅拉过墨的手,笑得有些无赖,“一起走吧。”

墨没有吭声,只是任她拉着,跟在她的身旁。

两人就这么默默地走着,黎明前的黑暗中,福雅突然开口,语调虽轻,在这寂静地凌晨时分却是分外的清晰,“墨,我是个很残忍的人吗?”

一直跟在福雅身边的墨被她的这句话镇住了,一向风轻云淡、自信满满的她为何会问出这般没有信心的问题?发生了什么事吗?

“我是,我一直都是……”福雅的眼望着黑漆漆地前方,喃喃着,说着给自己听的话。

“墨认为,主子是个好人,很温柔的好人。”墨的声音轻轻传来,划过福雅被黑雾笼罩地梦境,而与此同时,第一道曙光自远远的天际延伸,划过了黑色的夜空,昭示着黎明的降临。

福雅转身,微弱的光线下,墨的眼清澈干净地没有一丝杂质,她,还是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评论她,他在她的面前,一直都是沉默、恭敬而疏远的。

“好人?”福雅轻笑,从来没有人这么评价过她,而她,也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而她的温柔只是为了掩盖骨子里的冷血罢了;可是,莫名的,心情却因为他的这句话而飞扬了起来。

“那,我就试着做个好人吧!”福雅笑道,整个人轻松了起来,似乎又找回了自己,不再迷茫。

福雅嘴里嬉笑着,可眼光却一直落在墨平凡无奇却毫无表情的脸上,这样的他,每每都能安抚她,每每都能让她卸了防备,展现最真的自己给他,而无需担心被伤害。

“清晨露重,主子还是回帐吧。”墨躬身道。

见他又回归了本来的样子,福雅笑了笑,不再多说,转身向回走去。

福雅一进帐中,就看见站在帐门口的苏梦寒,真是的,也不知道找个地方坐坐。

“你回去休息吧!”福雅压低声音,对苏梦寒轻声说道。

苏梦寒点点头,转身走出帐外,清晨清冷的空气袭来,他下意识地拉了拉身上的披风。

披风?这是她的,想要转身回帐,却听见里面传出她的轻声笑语;顿了顿,这才转身离开。

******

山坡下,兵马林立,旌旗飘扬,两方兵马对峙间,封玉涵一身闪亮银白盔甲,手执大刀,胯下是毛色黑亮的高大骏马,立在军前,犹如天神降世般,深邃的黑眸冷冷地扫过对方严阵以待的阵容,一道寒光自眼中划过,浑身散发着一股肃杀之气。

山坡上,巧风和青烟、墨和梦寒分四面守卫,福雅站在坡顶,将紫千青环在披风内,凝目观看着山坡下的对峙。

山下的阵法,自山坡上望去,绵延成蛇状,却排列整齐,便是福雅这般不懂阵法之人,也觉得此阵看来有些精妙。

而福雅此刻的心中却是无法平静,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这般规模的冷兵器战争,这样宏大而磅礴的气势,让她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她从来不知道,自己原来这般好斗。

她妙目晶亮地看着山下封玉涵的俊挺身姿,这样的他神气又帅气,看得她禁不住又心跳加快,想要疏离他的念头开始有些动摇了。

这样的男人多养眼,便是当做一道风景来看也好啊。

福雅这边胡思乱想着,却感觉到手臂上一紧,低头看了看怀里的紫千青,他紧紧抓着她的手臂,神色兴奋地看着山下。

而山坡之下,封玉涵早已横刀率先冲进了那灵蛇阵中,直奔那七寸阵眼而去。

厮杀声传来,福雅双目紧随着那一马当先、手起刀落的人影,片刻也不曾稍离。

“赢了、赢了,封将军她们赢了。”怀里的紫千青兴奋地拉着福雅跳了起来。

福雅这才收回注目,纵观全局,那灵蛇阵的七寸被封玉涵所乱,整个阵法已破,溃不成军了。

福雅拉住不断跳跃的紫千青,温声道,“别跳,别这么兴奋,小心发病。”

紫千青睁着晶亮的大眼,仍是难掩兴奋地道,“赢了,你不高兴吗?”

“早知会赢,有什么高兴不高兴的,”福雅索性将披风扯了下来,将紫千青紧紧裹住,“倒是你,要顾着自己的身子,听见没有?否则,以后都不许你再进军帐。”

“不要,我听话。”紫千青闻言老实站好,不再乱动,可是眼中仍然有着难掩的光芒,将他漂亮的眼睛装点的分外光彩夺目。

“唉!”福雅低叹一声,拉起他的手向山下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次够意思吧!写了快6K了……亲亲们……砸花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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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舞天下(女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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