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醋气冲天孰为殃

第四十二章 醋气冲天孰为殃

阳擎天摇头,脸上掠过一丝黯然,沉声道:“弟子还打算再上一次光明顶,并效仿空见神僧当年对弟子所做那般,为黛绮丝,也就是金花婆婆的女儿易经伐髓,顺便再将载有‘九阳神功’的《愣伽经》原本取出。”

灭绝师太缓缓点头,随即冷哼一声,说道:“想不到金花婆婆竟然是魔教‘紫衫龙王’化身改扮......哼!”略略一顿,她又微微扬眉,道:“自己死了老公,就胡乱迁怒旁人......‘紫衫龙王’,原来也是这样颠三倒四、是非不分?璧儿,你的心意是好的,但我们峨嵋并不欠她什么!”

阳擎天低头受教,应了一声“是”,稍臾,听得师叔久久未发一语,不由得抬起头来,偷眼瞧了瞧对方脸上神情,颇有些惴惴道:“师叔是否对璧儿这番打算,以及所作所为不甚满意?”

灭绝师太沉吟良久,面沉似水的脸上多少有了点表情,双眼望着远方,淡淡言道:“璧儿,你有否想过依靠江湖正道的力量,联络各门各派,组织起反元义军,解民于倒悬?如果那样,师叔愿倾尽峨嵋所有的力量,全力支持你!”

同样默然半晌,阳擎天凝注着天边悠然飘荡的浮云,苦笑道:“江湖正道,其实更是一盘散沙,为名、为利者实是大有人在,就算是以少林之贤,门户之间也始终横亘在胸,难以释怀。如此这般现状,倘要联合起来、共同成就大事,又有几分可能?反观明教,固然一众高层多有行事乖张,桀骜不逊之辈,然而因为有教义束缚,拥有共同的信仰,却是较之江湖正道更容易拧成一股绳,起事的过程中诸如叛变、投敌,自己人钩心斗角之类的阿臜事件也势必会少上许多......”

灭绝师太沉默不语,名门正派的现状,她比谁都清楚。说起来其中也就只有武当与峨嵋情况较好,只是前者尽管门规严谨,武当七侠人品,行事均自无可挑剔,不过也仅限于行侠仗义,扶危济困而已。至于峨嵋,本身实力有限,派内又尤其以女弟子为多,举兵起义这种事,直是勉为其难。

“......另外一点,江湖正道却是拍马难及,那就是明教弟子多为下层贫苦百姓,弟子过百万,很容易做到一呼百应,只要,只要有个新任教主,振臂一呼,就会从者云集。”

又是一阵令人感到讶异的长久静默,灭绝师太收回望向天边的目光,冷冷盯视者阳擎天,森然道:“你既然已经决定了,师叔也无话可说......不过,若是哪一天你黑白不分,胆敢作奸犯科,我能将你养大,也就能亲手取你性命!”这番话说的声色俱厉,没有半点转圜余地。一直逼视到阳擎天郑重点头,灭绝师太才身子一晃,飘开数丈距离,不带丝毫情感道:“就此别过吧!”

“师叔,璧儿还想与你多聚几日......”只是灭绝师太仿若充耳不闻,几个起落,高瘦的身影越来越有,直至消失不见。

在八、九点钟的太阳照耀下,少年眯着双眼,仰视着几许透过斑驳树叶的光线,心中怅然若失:“师叔,是恼了我吗?”

他有点把握不到师叔的想法,又似隐隐猜到了对方的一些心思。从未有过真正亲情体验的男子,在人际关系,纷扰世事方便固然十分“世故”,但在这一刻,他却显得分外的迷茫与青涩。

其实“青涩”的又何止是他一人?

当今峨嵋掌门,还不是一样如此。

尽管灭绝师太对他的所作所为几乎不置可否,少年仍然觉得放下了一桩心事,没有了长久以来压在心头,那沉甸甸的担忧与愧疚,整个人深深吸上一口气,忽然发觉,天空,原来是这么的蔚蓝,这么的清爽!

“嘎,嘎......”

原来在这秋高气爽,万里无云的季节,一群大雁正在往南飞,一会儿严谨的“立正”;一会儿夸张的“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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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冬时节,昆仑山中正是黄沙扑面,寒风凛冽之时。可是昆仑派所在的三圣坳却是另一番景色,只见遍地绿草如锦,到处果树香花,端的是人间仙境,世外桃源。这一日,山门前来了一名衣衫褴褛,风尘仆仆的少年。

今日负责轮值的四名弟子中,一人姓洪,入派之前居住在附近的桃林谷,排行第六,因此大名唤作洪桃六,此时他穿行于重重屋舍间,打算入内禀报。迎面走来头戴黄色道冠的道人,此人生的矮矮胖胖,一对眉毛十分粗短,就似两把刷子,微微皱着,似乎碰到了什么不开心的事情。

“西华师兄,可看到掌门师叔法驾身在何处?”洪桃六见到他,老远就含着笑打招呼。西华子是掌门何太冲的妻子兼师姊——班淑娴的亲传弟子,在派内是数得着的好手,地位身高。他见是新近入门的小师弟洪桃六,不耐烦道:“你找掌门师叔有什么事?”

洪桃六赔着笑回道:“山门外来了一名少年,说是五姑的弟弟。我哪敢担搁,这不赶着去给掌门师叔回禀。”事实上四名轮值弟子,每人都收了阳擎天一锭小银,是以洪桃六才会这般勤快。

西华子粗短的眉毛一拧,粗声粗气道:“行了,我辛苦一下,帮你去见掌门师叔吧!”说完他不待对方应声,迈着小胖腿,转身向内步去。

西华子入内,却没有立刻去见何太冲,而是拐了个弯,来到师父班淑娴所居住的“齐眉别院”。

这个“齐眉别院”是班淑娴自己取得名字,寓意有二,一则自诩武功才情,有不让须眉的深意在里面;二则嘛,寓意更深,希望自己可与丈夫举案齐眉,白头偕老。

哪知这第一点她做到了,在派内,私下里被称作“太上掌门”,端的是威风八面,颐气指使。可是第二点......初始时何太冲感念当年两人“携手抗敌”,一举夺得掌门宝座的恩情,与她蜜里调油,恩爱非常。可随着她年龄渐长,姿色渐衰,就以没有香火为借口,一而再、再而三的纳起妾来,到现在已经排到“五姑”了。

僧多粥少,她晚间自然独守空房的时候居多。常言道女子“三十如狼、四十如虎,五十坐下直吸土。”她旺盛的**长久得不到有效释放,性情脾气难免就愈发乖张,畸形;妒意和醋劲也就自然愈发难以克制。尤其何太冲新近纳了这房小妾“五姑”后,晚间来到她院中的时候越加少了,班淑娴实已肝火大炽,醋气冲天。

昆仑派的门人弟子们,私下里都知道这事儿,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越加谨小慎微,循规蹈矩罢了。西华子是班淑娴的亲传弟子,性子虽然粗心大意,急躁火爆,却也有些小心眼儿。平时他立场自然要站在自己师父这边,言语间就难免对那个“五姑”有所不敬,今日正好触了霉头,被五姑一顿呵斥,心火上升,恰好又赶上这一出,他不由得心中一动。

“启禀师父,门外来了个少年,说是五姑的弟弟......”班淑娴正在房内暗气暗憋,怨天尤人,一会儿腹诽何太冲没良心;一会儿又痛恨一群狐狸精,专门搔首弄姿,狐媚卖乖,听到知心弟子禀报,也不由得心中一动:“如果这件事情处理得当,不愁寻不到借口,趁机将那个狐媚子赶出三圣坳。”想到这里,她冷哼一声,淡淡道:“西华,你亲自去接待那个乡下土包子!”顿了一顿,想到这个弟子虽然忠直,性子却燥,又转首吩咐道:“小四,你与师兄一块去!”言罢大有深意的看了对方一眼。

被她唤作“小四”的正是“闪电手”卫四娘,听到五姑的弟弟,她同样心中一动,瞬间联想到自己的亲侄儿。师父眼神儿含有“深意”,机敏如她,哪会不明白?只不过......好生着难。

两人来到山门外,西华子背负双手,一副拿着鼻子看人的模样,哼了一声,问道:“你就是五姑的弟弟?”他身材矮胖,论起个头,比现在十四岁刚出头的阳擎天还要矮上几分,说是仰视才见应该更贴切些。卫四娘见真是自己侄儿,登时便大喜,心中更道:“来看什么姊姊?主要应是自己这个亲姑姑才对。”她见师兄西华子那副模样,又暗自冷笑:“自不量力,呆会儿有你苦头吃的。”卫四娘与西华子间其实比较亲厚,不过师兄妹感情再好,也比不过自己的亲侄儿。

阳擎天先向卫四娘深深一揖,道:“小子见过卫家姊姊。”旋即再转对西华子施礼,恭敬道:“小子正是,道兄高姓大名?”西华子一愣,歪着头道:“师妹,你认识这小子?”卫四娘抿嘴儿一笑,道:“上次奉师命去接应掌门师叔,在五姑家里见过他一面。”

“看来真是五姑的弟弟,不是什么乡下少年,上门来乱攀亲戚了。我说小子,跟着我进来吧!”说完转过胖嘟嘟的身子,大摇大摆的入内。

与洪桃六,方块七,梅花八,黑桃九(还真都是姓氏,服了!)四个轮值弟子微笑打过招呼,阳擎天随着西华子向内行去,口里却道:“卫家姊姊,能不能告诉我,这位看起来威风凛凛的道兄高姓大名?”

卫四娘强忍住笑,偷偷打了个颜色,淡淡说道:“他是我师兄,道号西华子,甚得师父垂顾。”西华子不耐烦道:“师妹,你同一个乡下小子说这些做什么?他懂个什么?”话音刚落,他突然硬生生顿住身形。果然如他所料,身后那个土包子猝不及妨,“哎哟”一声,一下子撞在他身上。

西华子张嘴便骂:“小杂种,长了眼睛没?”这还不算,他回身就是一个大嘴巴,猛的甩了过去。

果然也是如他所料,“啪”的一声脆响......只不过,他只猜中了开头,稀里糊涂地,就眼见自己肥胖地身子横跌开去,右边脸上也一阵火辣辣地痛,他,打人不成,反倒被人给狠抽了一记耳光。

“小杂种,你竟敢打......哎哟,哎哟......”他还没骂完,就见那个乡下小子不知怎地,突然就骑在了他身上,茶碗大地小拳头如雨点儿般落在了他的胖脸上。

卫四娘神情漠然,瞧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手指轻颤,在阳擎天背上一拂,点中他的穴道,又将他提起,矗在天井当院:“师兄,你没事儿吧!”

西华子跳将起来,气急败坏,破口大骂:“小杂种,你找死。”同时恶狠狠的扑将上来,抡圆了粗短的手臂,胡萝卜一样的五根手指微微张开,“呼”的一声,又是一个大嘴巴甩出。

这一击西华子本以为会十拿九稳,哪知,他又一次猜错了结局。

对方明明已被师妹点中穴道,应该无法移动才是,但他却满脸惊骇,眼睁睁看着那乡下小子同样抡起手臂,每一下动作他都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可就是避之不急,被人后发先至,又是一个大嘴巴,结结实实扇在了他的胖脸上。

“怎么一回事儿?师妹明明......妖术,这小子会妖术?”他的胡思乱想迅速被打断,是真真正正的“打断”,这一顿胖揍,直打的他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到后来,他连骂骂咧咧的话语都来不及出口,就只剩下了惨呼与哀嚎。

幸好,他还有个“仗义”的师妹,待二次反应过来,连忙出手相救,同时口里不断的赔礼道歉:“少侠且住,少侠请息怒,敝师兄一时鲁莽,请少侠大人打量,饶恕则个。”两人过了几招,西华子乘隙跃离开去,他虽然“憨”,却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的道理,远远指着对方叫嚣道:“小子,敢到我们昆仑派来撒野?有种儿你在这等着,等我师父......”

阳擎天一掌将卫四娘逼退,呵呵笑道:“何必要等待?打过了狗,自然要去见主人。西华子,带我去见你师父!”西华子现在是好汉不吃眼前亏,闻言心中大喜,暗道:“小杂种不知死活。”恨恨瞪过一眼,口里却道:“小子,有种你就跟着来吧!”说罢步履蹒跚,一瘸一拐的当先便行。

卫四娘原也不想让师兄太过受辱,只是那一句“小杂种”,着实大大得罪了这位正牌姑奶奶。此时她顾不得责备侄儿出手太重,偷偷望过一眼,内里只有浓浓的担忧。事已至此,她也惟有继续暗中照拂与配合。

“齐眉别院”正房,某位中年女性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只见徒儿脸上根本没个好模样,直是比之猪头还不如,看那副可怜,凄惨形象,大有肿胀一辈子的架势,班淑娴愕然了好一会儿,似乎才懂得做出回应——怒极反笑,旋即厉声斥问道:“真是丢人现眼!西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西华子直觉得自己现在比夏侯渊还冤,对上一个才十四、五岁大的少年,竟然搞成满头包,一副狼狈相,真,真是岂有此理?听到师父责问,忙结结巴巴、语无伦次的开始叙述经过:“弟子来到山门外子......”没听他说完一半,班淑娴眉头深皱,大感不耐,转首道:“小四,你来说。”

卫四娘先躬身施礼,随后接续道:“弟子点中了那少年穴道,不知怎地,竟是半点不起作用。而后师兄就又......”

下一场景,班淑娴冷冷打量着身前躬身问好的少年,他皮相不坏,甚至十分出色,不过衣衫褴褛,颇有风尘之意,而且怎么看,也还远未成年,这样一个乡下小子,怎么可能打的自家得意弟子那样惨?

她在注目对方的同时,少年也在打量着她。这个一副高高在上,颐气指使模样的妇人看起来四十出头,身量很高,生的颇有几分姿色,只是鬓角业已隐见华发,另外两道尚且秀气的眉毛,有点过浓,过粗了些,总体上勉强还能算作风韵由存。不过对比阳擎天熟识的两外两名女中豪杰,甭说是看起来仅有二十许间的黛绮丝,就是灭绝师太这样,平日里根本不在乎保养,她的容貌也显得要老上许多,难怪......

“你是那个女子的亲弟弟?”

班淑娴这话已经算是问得比较客气了,没直接就说成“狐狸精”。

“不是,但自小感情很好。”淡淡应过这一句,阳擎天态度不卑不亢,开门见山道:“何夫人,当着明人不说暗话,在下今日是来探亲,而非是狂妄自大,前来府上惹事生非,但是令徒却......先前一时情急,出手有些过重,还望千万谅解则个。如果何夫人肯大人不计小人过,在下愿向这位西华道兄诚恳致歉。”

卫四娘听得暗暗欣慰不已,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看来侄儿并非是一味莽撞强横,为人处事已经甚懂进退之道。只是以师父的脾气,此事恐怕难以这般就善罢干休。

果然,班淑娴在派内颐气指使,说一不二惯了,非但半点不顺势下坡,反而戟指骂道:“打狗还要看主人呢!小子,你是哪一派的门人弟子,敢来我们昆仑耍泼撒野?”

卫四娘心道一声坏了,师父是天下一流高手,自家侄儿固然不弱,可是毕竟年纪太小,她老人家如此不依不饶,不肯罢休,万一侄儿吃亏受罪,这可如何是好?

阳擎天心头也是略略起火,要不是为了给五姑谋个生活太平安康,日子喜乐顺心,自己何必来上这一趟昆仑?且还得努力把握个中尺度!

“家师已然谢世经年......在下今次实来诚心寻亲,当然,何夫人若肯屈尊降贵,不吝赐照一二,小子斗胆,也愿诚心领受尊者教诲。”这番话恭敬有加,却又软中带硬,至此班淑娴讶异之余,再不敢以寻常乡下小子视之。暗自寻思片刻,这位太上掌门飘然下场,昂声道:“小子,我就破例来称称你有几斤几两,胆敢到我昆仑来挑衅?”

......

何太冲此时正串门过院,疾步赶往妻子居住的齐眉别院。早前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他这位掌门人自然接到亲信弟子的报信,一听说是“五姑”的弟弟,他的脑海中自然而然就浮现出那个曾经过一面之缘的奇怪少年。妻子不知道对方,自己可是对这个神秘“内弟”颇有了解,直让郝、闻两个弟子没能走过两招,这份武功修为只怕不在自己之下,若是妻子与他失和动手......一想到这个可能,何太冲就一个头两个大。

他倒没担心自家妻子会有个三长两短,主要是忧虑两人动手的后续结果,那时自己夹在正妻与小妾中间,日子势必更加难过。

何太冲急匆匆进得齐眉别院,就见到一副事先半点没料到过的场景,他不由得挠了挠脑壳,心下百思不得其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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倚天屠龙之一柱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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