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30章

30.第30章

她是一位坚强的女性,我的意思是,很多女人在遇到像她这样的经历时,都会选择崩溃来逃避,而她却依旧把这个家打理地井然有序。她的客厅几乎一尘不染,桌面和地板上没有半点灰尘,墙上的小黑板挂着她儿子的成绩单,她一定非常引以为傲。

我没有催促她,尽可能地给她调整的时间,一段时间以后(这段时间并不长),她开口了:“你是叫杜鸦?对吗?听说你是一个巫师?”

“是的。”我回答。

“那么说真的有法术这种东西了?”她看向我身后,眼神没有焦点。

“是的。”我继续回答。

“一开始我以为云欣她疯了,”她的声音轻的像是在自呓,“杜先生,还是你问问题吧,我不知道从何说起。”

“好吧。”我在她对面坐下,“你叫什么名字?”

“徐鸽。”

“你丈夫现在在哪?”

“应该在公司,他一般都会忙到很晚。”她回答。

“你们什么时候收养的董云欣?”我问,“从哪里得到的这个孩子?”

“大概在她两岁的时候,一个远房亲戚带她来的,那人说这孩子是他的亲戚,父母都在事故中去世了,是个孤儿。”她低下头,开始回忆,“按照他的说法,云欣也算是我们的亲戚,而我和我老公很难怀孕,身体上的原因。”

“你们的这个亲戚是医生或者护士吗?”

“不是,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你们对她一直很好?即使是后来有了自己的孩子?”

“当然!”她扫了我一眼。

“你们知道她杀人了吗?”我尽可能保持温和的语气,“而且不止一个,她至少用法术杀了三个人,两男一女。”

客厅中的电子钟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徐鸽闭上眼睛,肩膀微微颤抖。其实我已经知道答案了,她先前对我来访的反应已经回答了我,但是我要听她亲口说出来。倒不是说我有多想确定这事,或者我有心理上的虐待狂。只是,我的老师曾经告诉过我,面对现实总是上策,大声说出来比闷在心里要好上一万倍。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信服这个观点,但是我的经历告诉我,绝大部分情况下,我的老师所说的都是对的。

她睁开双眼,握紧了双拳,回答道:“是的,我知道。”接着她开始抽泣,“但是我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一个文静的女孩子,从小就是,只是有点内向,但她不残忍,从来都不!”

我轻拍她的肩膀,暂时保持沉默,当她的情绪平和一些后,我继续问道:“那你为什么不报警?”

“天哪!怎么可能,她是我女儿!”她抬起头,“而且,报警有什么用,110会相信这些东西吗?”

“公安有专门处理类似案件的部门。”我告诉她,“我就是为公安工作的。”并掏出了顾问证件。

“你是警察?”她看都没看我的证件,自顾自说道,“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是疯了,当云欣第一次向我展示她学到的东西的时候,我以为那只是魔术,她却被迷住了,一头钻了进去。”

“我能理解。”我说。谁说不是呢?不是只有董云欣在研习法术的道路上付出了沉重的代价,“她有老师吗?”我继续问下去。

“一开始她是自学,后来在大学里遇到一个志同道合的同学,于是她们俩就开始一起研习。”

“陈芸?”

“是的。”

果然如此,那小贱货估计学习的也不是什么正统法术,有几种旁门左道的法术是从性爱中汲取能量的,多半就是其中之一了。难怪董云欣会堕落,没有老师,还和一个不入流的左道人士一起学习,想不走火入魔都难。

“是她指使你丈夫去找我的?”我再一次明知故问。

“是的。”

“为什么?在你丈夫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没到过凶案现场,她不可能事先知道我会成参与调查这桩案子。”这是我脑海中的第一个疑点,一个违背逻辑的悖论。

“你偷了她的一样东西,”她说,“我不知道具体是什么东西,但是那东西对她来说非常重要,所以她派我老公去找你,想要把你引到她借住的房子,逼迫你还回那样东西。”

老段的魂器,“辛巴”!我吸了一口气。所以,我们的小魔女不单单养了一只讹兽,还养了一堆嚻,天晓得她还养了些别的什么东西。另外,那只魂器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搞到手的东西,她哪里来的那么雄厚的财力,靠董一航吗?不大可能,应该是来自于黄达。

“我到她那边的时候,只有陈芸在家,而且她也没对我下手。”我皱眉,“为什么?”

“这个我真的不知道。”她把身子蜷了起来,好像生怕我会打她一样。

好吧,也许当时董云欣其实根本就已经回了家,要避开感知法术对她这种级别的降头师来说简直易如反掌。至于为什么没有对我发难,也许是看出我并不好对付;也可能是她们改变了策略,想把我引入一个更大的局。从现在的局面来看,很难断定到底是哪一种。

这条线已经没什么好问的了,后面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大致了解。于是我换了个话题:“她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的确切身世的?”

“身世?什么身世?”徐鸽抬起头,满脸疑惑地瞪着我。

“有关她是黄伯明的私生女。”我说,“顺便说一句,她杀死的那两个男人,一个是她的亲叔叔,一个是她的堂哥。”

“什么?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谁是黄伯明?”

“她没有告诉过你们这些?”我那种隐约的不协调感又来了,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但是我依旧不知道具体是什么。

“没有。”她的语速变得很迫切,和之前缓慢的语调形成鲜明的反差,“她从来没提起过这个人!这个人是谁,真的是她的亲生父亲?”

“我不确定……”我开始有一丝怀疑自己的判断,“我只能告诉你黄伯明是一个富豪,你女儿串通他的侄子杀害了他的兄弟,换句话说,她很可能串掇一个人杀死了自己的父亲,而后她又把那个人给杀了。”我避开了实际上是我迫使董云欣不得不杀人灭口的部分。

她震惊地瞪大了双眼,开始哆嗦,“老天,杜先生!你要相信我,她真的不是一个坏孩子,一开始不是,真的,她只是被带坏了。我不管她是不是有一个富豪的亲生父亲,她是我的女儿,不管她做了什么,她都是我的女儿!”她的语调越来越急促,所说的话也完全答非所问,好像她已经开始无法承受这些压力。

“你冷静些。想想你的孩子,你的小儿子!”我赶紧安抚她,我的心中充斥着矛盾和自责,为了保住一个恶棍和我自己的小命,我无情地践踏了她的感情,逼她和我说这些她承受不起的东西。我很想就此结束,离开这里,放开这对母子,让自己听天由命。然而,我却必须继续,我不能让董云欣就这样逍遥法外,不管出于什么动机,她都做的太过火了。

我真的非常憎恨这样的局面!

“说说你女儿吧,说说她的经历,她以前是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开始转变的,期间发生了什么事。”待她再次平静下来后,我开口道。

她点点头,双手不自主地摆弄着睡衣的下摆,她恢复了缓慢的语速,话语从她嘴中一字一句地吐出。

“杜先生,她绝对不是坏孩子,你一定要相信我。我的老公很忙,很少顾及家里,所以她从小就很懂事,努力学习,帮我持家。她知道自己是养女,我们从来没有打算要隐瞒,然而她依然非常听话。当我们有了海然,哦,也就是我儿子以后,她越发懂事,她把弟弟照顾得很好,帮我分担了很多。当她考上大学时,我们全家都很高兴,非常高兴!

但是后来就出了问题,她发现了法术这种东西,还认识了陈芸。她买了一本又一本的书回来看,都是些稀奇古怪的书,然后她开始夜不归宿,而一到家就把自己关到房间里。有时候她房间的灯整夜整夜都开着,我们好几次听到从她房间里传出奇怪的声音。哦,对了,她还养了一些奇怪的动物,一些我们根本就叫不上名字的动物。

再后来情况越来越严重,她开始变得易怒。我们一开始会干涉她,询问她到底在研究些什么东西,刚开始,她会兴致盎然地向我们解释,到后来,她开始不耐烦,一旦我们问起,她就会发火,然后离家出走。”

“你们从来就没想过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或者好好谈谈,搞清楚她到底在干什么?”我打断了她,“恕我直言,如果你们能真正了解她,给她找一个好的老师,她也许就不会误入歧途。”

她摇摇头,“你要我们怎么去了解这些一窍不通的东西,这些东西跟我们从小受到的教育背道而驰,有时候我们觉得她疯了,或者,是我们自己疯了!”

“抱歉,我太想当然了!”我说,确实如此,大部分人不了解我们的世界,而且就算给他们了解的机会,他们也会恐惧地退避三舍。

我不想再看着她痛苦,所以我决定问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个问题:“她和陈芸有一间实验室,可能是租的,也可能是什么人资助的,你知不知道这间实验室在哪?”

“我不清楚具体的位置,但是她提起过,这间实验室是她们本科阶段就开始使用的,由一位和她们关系不错的教授负责,没人的时候,她们俩就在那里私下研习法术。”

“她们的本科是在哪所大学读的。”我问。

“同济大学。”

“什么?哪所大学?”我重复问道,唯恐刚才是自己听错了。

“同济,上海同济大学。”

我的心脏就像被攻城锤狠狠地砸中了一般,就在这一瞬间,所有的拼图终于完美地拼合在了一起。

“谢谢你告诉我这一切,我想我知道应该去哪里找她了。”我站起身,向她道别。

她抬起头,打量着我,她的神情看上去很悲伤,一种凄凉的表情,甚至带着几分麻木。“你会杀了她吗?”她问我。

一个非常简单直接的问题。

“不会!”我回答,“我不是刽子手。但我会逮捕她,把她交给公安,让她得到应有的制裁。”其实我俩都明白,这样就等于是杀了她,但这是她自找的,法不容情,就算她曾经是天使也抵消不了已经犯下的罪孽。

她重又低下了头,趴在桌子上,将头埋在胳膊里,开始无声地抽泣。

“对不起。”我说,这是我现在唯一说的出口的话。

随后,我静静地离开,留下绝望的她,祈祷时间能帮她治疗伤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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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都之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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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3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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