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元小总管如晤:

想你第一次长饮长醉,饮的就是酒劲颇厚的天香酒,见你醉得不省人事,怕是天崩下来,你都能够酣睡如牛吧!如此醉癖甚好,省我不少麻烦,只是你醒后怕是免不了头疼,让人为你准备了醒酒汤,把醒酒汤饮下,头疼会好过些,回去告诉苏小胖,我不需要他担心,日后,你也莫再来这里找我。

藏澈字

见了信,元润玉不知道自己该是哭笑不得,还是松一口气,至少,从藏澈的遣词里,她可以知道自己没有做出任何后悔莫及的蠢事。

元润玉把信收好,接过了汤碗,分了几口将尚有余热的汤汁饮下,味道不甚美,但汤汁落肚之后不久,头疼确实纡解多了。

「谢谢莲惜姑娘,时候不早,我就不久留了。」说完,元润玉起身就要离去,却在她就要出门之际,听见了莲惜一声轻笑,娇婉的嗓音像是一根利弦般高高地扬起。

「这样好吗?元小总管,你都已经是与人论及婚嫁的女子,像昨晚一样与别的男人同处一舟,还醉得不省人事,在你心里,不觉得有愧吗?」莲惜转头,正好与讶然回眸的元润玉四目相对。

「元小总管很惊讶我为什么会知道吗?在我们楼子里有一位姑娘,与『宸虎园』做事的一位老长工是相好,明明被交代了要保密,可是,这男人在床上嘴就守不牢,那个老长工说这事情到正式发帖子之前,问家夫人都不许人张扬,我听说你的对象还是你家少爷呢!真是好命,从一个奴才爬上为『云扬号』正室少夫人的位置,听那个老长工说,你家夫人极疼爱你,简直是视如己出,而你,就拿跟她儿子以外的男人独处醉酒来报答她对你的恩情吗?」

元润玉的表情从最初的讶异,很快变得平静,她只是心软,从来就不是一颗任人拿捏的软柿子,尤其是当人家欺负到她头上来的时候,想到刚才莲惜忘记把藏澈的信给她,只怕,也不纯粹只是「忘性」大了而已。

蓦然,她揉了揉眼睛,故作迷糊道:「奇怪了,我没看错啊!你是『待月楼』的莲惜姑娘吧?!」

「是……没错。」莲惜一愣,被她的举动给弄糊涂了。「所以没错嘛!可是我听你刚才说的话,还以为站在我面前的人,是我家夫人

还是少爷呢!对我有恩之人,是我家夫人,与我有婚约之人,是我家少爷,除他们之外,莲惜姑娘,我不以为自己需要向你,或是以外的人,解释我与藏大总管之间清白与否,因为那是我与他之间的事,与莲惜姑娘你无关,不好意思,时间晚了,我还赶着有事要办,失陪了。」

说完,元润玉扔下一脸愕然的莲惜离开,临出门之前,看见站在门边的丫鬟也是一脸讶异,似乎对她一个有婚约的女子,竟然可以脸皮厚到对自己伤风败俗的作为没有忏悔之意,简直就是不要脸到极点。

元润玉微昂起娇颜,不在任何人面前有丝毫示弱,只有她自己知道,在她稳定迈出的脚步之下,踩的是一颗忐忑不安且自责的心。

其实,不需要莲惜提醒她,她自个儿也清楚,独自过来找藏澈是她思虑欠周,今天事情会闹到这种地步,是她自个儿太仗势夫人对她的宠爱放任,就算在她心里只当藏澈是朋友……

以后,同样的事,也万万不可再做了!

「好好好,澈儿,我的好侄子!你真的是老天爷从天上给我赐下来的宝,有了你的帮忙,今年的总商之位,就算我不能当上大总商,但是搏个四总商之末座来过过瘾,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吧!」

『至诚斋』内,藏良根笑得只见两排不甚光洁的牙,已经不止一遍看过手里的帐本数字,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千万也想不到只是就以『至诚斋』几处分号调动人手与经营方式,收入竟然可以翻倍。

而这一切的幕后主导者,就是他面前的藏澈,『京盛堂』的前大总管,藏良根想『京盛堂』的雷宸飞以及李大掌柜果然不简单,竟然可以一手将他老大哥的儿子调教得如此娴熟经商之道。

不过,如果不是藏家与『京盛堂』之间的过往恩怨,让他这个侄子心里有难解之恨,他也不可能白白占了一个大便宜,让藏澈愿意舍『京盛堂』的总管之位,来到他这个规模不知小了多少的『至诚斋』效力,甚至于在他的大掌柜萧兴成的反对之下,至今仍未有一个名正言顺的办差位分,只是在幕后出谋划策,但也算是尽心尽力,办得十分出色。

藏澈站在藏良根面前,只是面带微笑,一声不吭。

换在半年前,绝对没有人可以想像多年来在『京盛堂』说风是雨的大总管,竟然会像一名寻常的伙计般,站在于商场上位分根本就不值一提的藏良根面前,听凭吩咐。

而这也是藏良根心里得意至极的原因之一。

从前,他听人家说藏澈在商场上有多威风能干,如今在他面前,也不过就是一个听话的后生晚辈嘛!

藏良根放下帐本,轻咳了声,很用力才收住笑容,在藏澈面前摆出了长辈的慈祥笑容道:「澈儿啊!你别心急,再过一段时间,让我与兴成说说,消除他对你的偏见,一定不让你再吃半点亏,你相信根叔。」

「根叔,你能让澈儿有安身立命之处,再不继续留在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京盛堂』,我感激都来不及了,又怎么会跟萧叔叔计较那一些虚名呢?日久必见人心,根叔对这一点只管放心就好。」勾在藏澈唇畔的笑,不增也不减,恰到好处得教人挑不出半点毛病。

藏良根不迭地点头,「是是是,日久见人心,兴成迟早会知道,你是我藏良根的好侄儿!我的老大哥好福气啊!竟然能生得你这个聪明卓绝的好儿子,根叔那几个儿子无论哪一方面都不及你,澈儿,以后你可要对他们多担待些,同是一家亲嘛!人家不是说什么、千什么……」

藏澈淡淡地接口道:「千年之塚,不动一坏,千丁之族,未尝散处,千载谱系,丝毫不紊。」

「是是!以前,你爹也常给我念这几句话,说的不就是血浓于水的道理吗?他大哥在世时,对我们这些晚辈帮忙可多了!要不,也不会有现在的『至诚斋』,你可知道,我这商号名字,可是你爹取的呢!」「我知道。」

想到了亲爹,藏澈的笑温和了几分,但是在转瞬间,却又冷得仿佛腊月里的寒冰,冷硬得可以致人于死。

「你知道就好,以后,根叔让我那些儿子多与你学学,让你们好亲近亲近,兴成跟了我二十几年,年纪也一把了,哪天两腿一蹬,说不准比我还早咽气,我本来还发愁有谁能来辅佐我那些儿子做生意,现在有你,再看你做出来的这些成绩,根叔可以放一百个心了!只是,总商这位置……没问题吧?」

藏澈笑着颔首,再一次做出保证,「根叔只管放心,这事有澈儿替您操办,肯定不会有问题。」

「好好,我就等你这句话!」

藏良根像是吃了定心丸般,又说了几句话,就让藏澈告退,要人把大掌柜萧兴成找来训话,要这个老顽固无论如何都必须接受藏澈日后就要在『至诚斋』生根做事的事实。

这些日子,他的心被藏澈画的大饼给养肥、养大了!

如果按照藏澈要扳倒『京盛堂』的计划,藏良根无论怎么想,都觉得他这『至诚斋』会是最大的得利者,就算日后藏澈出去自立门户,在那天到来之前,他肯定能够把扳倒『京盛堂』分下来的利益给吃得七七八八,到时候,声势壮大的『至诚斋』难道还会再怕一个小小的藏澈不成?!

「事情办得如何?」

「爷只管放心,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不日便可达成爷的交代。」

藏澈在从藏良根那儿离开之后,在几个伙计说不清对他是什么心态的注视之下,走出了『至诚斋』总号,却是在确定没有人留意之时,折了个弯,走进总号的后墙,一派悠闲地靠在墙上,在收到暗号之后,确定他约的人已经到了约定之地,开口确认目前的进度。

一墙之隔,藏澈与任朗一里一外,无论是谁见了他们任何一个人,都不可能看见另外一个,只要对方那边有任何动静,另一边可以立刻离开,自然也不可能教人知道他们之间正在进行对话。

藏澈对自己得到的答覆很满意,扬唇笑道:「对你,我没有不放心之处,我相信你的能力,只是没料到你竟然可以在短短半年之内,就得到萧兴成的全然信赖,任朗,当初我没看错你。」

听见主子的称赞,眉目天生长得醇厚老实的任朗腼覜地笑了笑,「他不知道我是你的人,再加上我不要命似的为他办了几件事,却不见我对他或是『至诚斋』有任何贪图或是危害,在种种条件下,他没有理由不信任我。」

「嗯。」藏澈颔首,「现在,就等你与舒修那方面里应外合,他是我在明面上从『京盛堂』带出来的人,这一批兄弟们做事我放心,不过在『至诚斋』里,他们里外都不是人,到哪儿都惹人厌,教我好心怀愧疚。」

「当初说好要助爷一臂之力,自当尽心尽力,不过就是一些白眼,我们都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藏良根和萧兴成绝对料想不到,当初一时贪念,硬扣着不还藏家的五千两银子,会是造成他们失败的因由。」

闻言,藏澈没有吭声,只是冷冷地笑了。

当年,在藏家破败之时,他虽然是才不过六岁大的孩子,但是,却至今都忘不掉他爹在面对妻儿时强颜欢笑,只有在独自一人时,才显露出疲态,随着情况越来越困难,脸色就越来越苍白,也明显的消瘦。

在他的心里,他爹是一个极好的人,就算是在最困难的时候,也从来不会委屈为藏家做事的伙计与长工,更别说在藏家兴盛时,他爹对于宗亲之间任何有需要帮助的亲族眷属们,都是不遗余力的支持。

却不料,最后竟是他帮忙最多的藏良根,在藏家最危急的时候,藉口拖延,迟迟不偿还当年从他爹手里私人借走的五千两银子。

五千两的数目,不大不小,正好可以让当年的藏家渡过最艰难的几个月,只要那一个难关过去了,藏家也就不会遭受到破产败落的命运。

说起来,造成当年藏家危难的是『京盛堂』那一位设局的掌柜,但是,真正令藏家毁灭之人,却是藏良根与教唆主子扣款不还的萧兴成,依这个精明的大掌柜盘算,他们只要等待藏家家道中落,再无力讨债时,这五千两银子自然也就归『至诚斋』所有,款子还能拿来再做一笔大生意。

藏澈泛起苦笑,多讽剌!他爹曾经视若手足的兄弟,最后,却是冷眼旁观他的失败,坐收现成之利的凶手。

「任朗。」藏澈唤着墙后的男人。

「爷,任朗在。」

「架空萧兴成大掌柜权位的行动,好早日把他们的底都挖出来,越快越好,事情已经进行到这个地步,我绝对不容许他们有任何挽回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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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狐歌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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