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刻在石碑上的字(完)

第十章 刻在石碑上的字(完)

山连山。

小树林。

木落坐在树下。

天地间,只有一轮孤月伴他。

酒已喝完。

他用手盖着脸,低声抽泣。

“我以为,你这样的男人,是不会落泪的。”

英华月走来,无力的坐倒在木落身边。可是很快,他就寻找舒服的位置,躺在地上仰望夜空。

一边,他说,你认识她?

木落深深的吸气,平静了下来。

是的,很早就认识了。

英华月淡淡的笑着,轻轻说道:“我一直想不明白,怎么我和别人没有话说,但见了你,就会觉的很轻松。”

木落打断了他的话,“玉无瑕呢?”

“她现实里忙的很。”

“你们现实中认识?”

“她以为我不知道,我却是知道的,我在现实中有个门当户对的未来老婆,虽然我一直不喜欢这样,可是她倒是很喜欢我。”

“所以她追到神迹再现里来了?”

“是啊,还假装不认识我呢。可是,你这样,会不会很难受?心里的痛苦表达出来的话,应该会轻松些吧?”

“你也有沉重的痛苦,可是你表达出来了吗?”

“哎,就是因为,你的痛苦,才让我面对你时,觉的很轻松。不是吗?人就是这么奇怪,自己觉的自己有很多烦心事,就不喜欢那些快乐的人,偏偏愿意和一些有着比自己更多烦心事的人在一起。”

木落叹了口气。两人一时沉默,谁也没有开口,风吹了许久,他好似想起什么。

“我一直在等你,有件事必须告诉你。”

“嗯,说吧。”

“我就要死了。”

英华月吃惊的挺起身子,注视着木落。木落靠着树,微微抬着头,看那一轮孤月,双眼迷离,让人感觉他说出的话很简单,真诚却又毫不放在心上。

“怎么回事?”

木落沉默。

气氛压抑的很。英华月又躺了下去。

很久前,我像你的年纪的时候,我很迷惘,就像所有年轻人那样迷惘。对未来的怀疑,对一直憧憬的否定与骨子里的那份不肯放弃。因为我的师傅,将一份很宝贵的,经过几代人钻研传承下来的武术——铁布衫,教给了我。从小,我就渴望着,有一天,我能向世界,展现这份武学的魅力。

可是,我的力量实在太小了。

没有人在意我,在意我的铁布衫。

我那个时候很颓废。

就在那个时候,我遇见了白发。

我爱她。

为了她,我受了伤。

你现在看我,一定想不到,在外面,我就躺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整整躺了十年吧?

有的时候,我宁愿我死去。可是我没有放弃自己,我不想认输。不是为了证明我很厉害!

就算没有人知道,就算没有人承认,我都无所谓,因为我的功夫,是存在的,因为有我,就有铁布衫,我一天不死,铁布衫一天就在我身上,这不是那些拿几块砖头往身上拍的铁布衫!我的铁布衫,是我师傅,是我师傅的师傅,他们一代一代传承下来的,他是一种精神,是一种信仰,你明白吗?

哼,照顾我的医生告诉我,不能进这里,当初BLKN送我机器的时候,他就不让我进来,可是我做不到。如果不能练铁布衫,我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抱歉,我太罗嗦了。”

“不,你该说出来。我们是朋友,是兄弟,你的痛苦,就是我的痛苦,我愿意帮你分担。”英华月的身上忽然生出一股磅礴的自信,他肃然说:“相信我,你的铁布衫,一定会受世人瞩目,我可以让全中国的媒体每天围着你,让所有人知道你的铁布衫,他们会亲眼见到你使铁布衫,以后会有无数的孩子向你学习这门功夫。”

木落微笑。拍了拍他的肩,说:“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可以做这些,只是,来不及了,我的兄弟。我的时间,就快到了。为什么不把你刚才的那股子自信,用在自己的身上呢?既然我们是兄弟,我希望,你拥有我的执着,我不会服输,你也不可以!你比我幸运的多,所以……”

他说不下去了。

远远的。

施梦妃和雅兔正走过来。

这是男人的谈话,他笑着说,她们找来的也不慢嘛。

或许,是我太自私了。英华月低声说,木落微笑着看了他一眼。

施梦妃一言不发,蹦到木落怀里,双臂环着他的腰,俏脸紧贴他的胸膛。

木落轻轻的抚摩她的秀发。

忽然。

他推开她。

弯下腰,费力的呕吐。

雅兔拿出一块天蓝色的手巾。

施梦妃扶着木落。

英华月在一边攒眉。

喘息良久,他又忍不住呕吐。

什么也没吐出来,没有恶心的那些污秽,都是空呕。

木落脸色已成深青,这在神迹再现中表明身体极度虚弱。

“天呐!你这样的状态,明天怎么和穆海心决斗呢?”雅兔急了。

施梦妃哭的很厉害。

英华月在一边呆呆的看着木落,想着心事。

木落笑了笑。

又呕了几下。

接着又笑,他说,我需要恢复下,你们在边上别打搅我。

他就这么挥动手脚,慢慢动作。而后越来越快,拳拳生风,不停的变换着步法。打了好久,他猛一发力,一拳打在一棵老树上,“轰”,老树整个崩了出去,断成两截。

他微蹲半身,双手放平,虚按清风。

这个姿势做了好久,他本无神的双眼倏然精亮,沉喝了一声,双手猛的握拳,如雨点般落遍全身……

“我不管你和他有什么问题,今天,你必须跟我去,我要你看着我亲手杀死他。”

白发从木落走后,就再没说过话,也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她一直坐在厢房里的椅子上,茫然的看着脚尖,仿佛一尊石像。

夜很热闹。

所有人都在谈论木落与穆海心两人的决斗,期待,兴奋,疑虑。各人有各人的看法,不过,神迹再现三分之二的人,都默默的支持着木落。

清晨。

落木沙滩已站满了人,远远的山峰上人头攒动,这里甚至连风都吹不进去。

太多无聊的人。

过多的空虚,过多的寂寞,精神上的极度贫乏,使的人们需要一些新鲜又野蛮的玩意——很多人开始玩**,很多人开始没事找事,很多人自我放纵把人生当精液来玩。

他们可以这么站着,一直站到中午,宁愿又累又不方便,也想着更近距离的观赏接下来的大战。

谁输谁赢?

重要吗?

就算穆海心赢了,也顶多让一些人气愤,让一人开怀,你骂几句,他鼓几掌。

那若木落赢了,一些人会扬眉吐气,不用再受到白云天的欺压,一些曾经被白云天杀了的人也算是用眼睛报仇了。

伸张正义?

开玩笑,你不愿被他们欺负,你可以不来神迹再现啊,明明是自己找罪受。那些混江湖的,谁又不是呢?都一样。

谁赢谁输,今天爽过了,大饱眼福了,过几天,回到自己的生活中,谁还记的那些!

这不过是记忆中的一粒尘埃罢了。

在东南角,靠近树林那儿。

远远的,似有一把长刀,将人群分开,直插岸边浪涌处。

浪奔。

浪流。

万里滔滔。

江水永。

不休。

仁者望山,智者看海。

木落自认算不上智者。

他觉的,自己顶多算是一介武夫。

可是看这大海,仍觉多有所得。

他从人海中走来,望的,却是那远远的,低低的,顺通天际的大海。

周围的人声,他已听不见了。

天本明亮,可在他的眼中,是昏暗的。

他开始觉的,双腿的力量正在慢慢消失。可他没说,身后是英华月,他本可以让他扶着自己,可他没有。

如果施梦妃和雅兔知道了,会怎么样呢?

木落想到这里,停下脚步,回头看施梦妃,对着她苍白的小脸露出轻松的笑容。

施梦妃这段时间和木落天天在一起,木落的笑容没骗过她。反而,她更担心。她也很美很美的笑了。只不过,在木落转回头去继续走时,她的双眼就一直盯着他的腿。

有心人不难发现木落的处境。

他走的越来越慢,停的次数越来越多,双眼似蒙上一层纱布,黯淡不见光彩。

“好香!是什么?”

“水仙花,你看那儿。”

“这里怎么会有水仙花?”

“大哥没来过吧。这是蔚风花行的一个投资项目,本来,这一边沿岸将放满水仙花,可是后来因为浮尸事件,神迹再现停止了所有往生海周遍项目,所以现在只有这一块还留着水仙花。”

“恐怕再过段时间,这些花就要谢了。”雅兔不无惆怅的说。

花儿们,好奇的督了一眼那站在前面吹着海风的男子。他身上的那份感觉令她们生出一种亲切。是的,就像雅兔说的,她们快要凋谢了。

“能帮我,去买瓶酒吗?”

“什么酒?”

“西凤。”

施梦妃去了。

“雅兔,你能陪她一块儿去吗,她毕竟是大名人,独自去,不方便。”

英华月看着她们走远,问木落:“有什么话,不能让她们听见?”

木落叹息。

“我撑不过今天了。以前我一直不相信,认为这种说法,都是说故事的故弄玄虚,可是,我真的感觉到了。我,想请你帮忙。哦,你先听我说。施梦妃在现实中,是一个装修工人,是的,她是女孩子,可是她得做这份工作,不过,她应该有几个月没有工作了。她是一个人。我想请你帮我找到她,你别问她,她不会告诉你的,你得自己去找。你帮我找到她之后,可以的话,请帮我安顿好她,我怕她做傻事。神迹再现的情况你也了解了,她不能再在这里呆下去。我很担心她的身体。这件事,你可能需要用点强硬的手段。如果,她在我死后有过激的行为,你一定要阻止她。我希望你替我保护她,我不想因为我,而使的她的人生更加糟糕。”

英华月苦笑。

“你一直都说你是个粗人,可是,至少我还没见过,比你更温柔的男人。放心吧,别胡思乱想,等你打败穆海心,我就来找你,我会让你康复的,我可不想让我的大哥如此匆忙的离我而去。我们还有好多话要谈,你知道,我真的,需要你的帮助……我需要你的支持。”

木落又叹了口气,点点头,对他说,让我练会儿功吧。

无数的喝彩声。

这一刻,木落奇迹般的神采飞扬,挥洒武姿,一招一式潇洒飘逸,更多的动作带着表演性质,配合着身边翻滚而来的海浪,气势磅礴。

接着,许多人开始担心。

决战时刻马上来临,木落还是不停的练功,他不省些力气,等会儿怎么对付穆海心呢?

他没有停止。

拳脚更为刚猛。

施梦妃、雅兔早已站在一旁。

西凤酒,安静的挂在秀美的手指上。

她忽然一笑,举着酒瓶摇动。

木落也笑了,高声说,拿来!

他喝了几口,将酒扔给英华月。英华月喝了一口,正要还他,偶发神感,将酒瓶甩向施梦妃。她慌忙接住,愣了愣,放肆大笑,男子气似的仰头痛饮了一口,不小心洒了许多在衣服上。可她瞧也不瞧,转身将酒瓶送给雅兔,雅兔本是羡慕的目光一变,清澈的满是笑意,接过吞饮,再把酒还给木落。

木落喝干,摔掉酒瓶,大笑着说,好了!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耍铁布衫最厉害的绝技,你们要是不看,以后非得后悔!瞧仔细了!

微微半蹲身子,双手平放,似虚握清风。良久,他猛吸气,握紧拳头,如锤落般雨打全身。间或用指节狠刺闭住的双眼,各处要穴。

打声如雷,远远的都听到了,那声音像是用锤子打钢板,厉害的叫人牙疼。

“来了来了!”

远远的有人喊。

木落收了功,望去。

人海缓缓向外流动。

穆海心来了。

“我不用武器,你也不用说你的剑了,昨天早上我已听过一遍,只管出剑吧!”

“急着找死吗?”

他看到了白发,急急收回目光。

剑来。

他抬手一挡。

袖子开了长长的口子。

血滴在沙滩上,找不到痕迹。

穆海心退了一步,恼怒的又砍了一剑。

他依旧用手挡。

挡住了。

穆海心本背着一手,这时探出握住了剑柄,双手用力磨着他的手臂向下拉。

他不耐烦的往外一甩。

穆海心整个人跌了出去,差点摔倒。骇怖的看向木落的手臂。

就一道细细的伤口,如果没滴着血,恐怕谁也不会注意。

整个沙滩,远远的山峰,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喝彩。

施梦妃摇着雅兔的小手,一起叫好。

安静的英华月只带着不辨真情的笑容。在这一刻,他忽然从木落的眼中,看出一丝与外界截然不同的悲凉。

依稀,白发神志恍惚似乎看到了十年前那段场景。

黑亮的手枪。

悲壮的子君。

一样是如此热闹。

举世未有的千万观众。

期待。

担忧。

还有,那一丝一丝,她曾经感觉到却言语不出的东西。

这时,她霍然了悟。

是寂寞!

是格格不入的那份心情不被人了解所产生的寂寞。

自小学铁布衫的他,在面对即将来临的子弹时的心情——那些彷徨,急于证明自己,却又无法不去怀疑否定的矛盾,那份坚持,那份自信,与那种被现实抛弃,所受的嘲弄。

谁又知道?

寂寞,确是寂寞。

满眼皆是人,却有谁了解?

是这样的寂寞。

就是这一丝一丝的寂寞!

白发终于明白了。

她目不转睛的望着木落,如品苦丁茶似的品味着他身上的那份寂寞。

这一品味。

她便流泪。

不知不觉,泪已在唇边。

“吓”!

穆海心用劲了所有的力量,在叫声中劈出了他最猛、最快、最狠的一招。

一招。

猛!

快!

狠!

攻的部位,恰是最毒,最刁,最邪的地方。

下阴。

毒!

刁!

邪!

这一剑,集猛、快、狠、毒、刁、邪。

不可能有人躲的了,也绝对不会有人挡的住!

甚至是他木落。

他只是会铁布衫而已。

他。

只是。

会。

铁布衫。

而已!

他劈出这一剑,整颗心都轻松了。

可是,他不知道。木落虽然是个一直练铁布衫的武夫,但他早在十年前,就会玩CS,还是高高手。

高高手的意思,就是高手中的高手。

那是一种感觉。

纯粹的感觉。

我知道你要打我的头。

所以我在墙角,等着你。

等你出现在我的枪口,将你的脑袋,放在我的瞄准镜前。

我,按下鼠标。

这时。

穆海心这一剑,劈出之后,他忽然发现,木落的左手,就在下阴前等着。

通常人们认为,铁布衫是没有攻击手段的,顶多用身子撞一下罢了——当然这并不可笑。

其实,铁布衫有好几种特殊攻击手法。其中一种必须得功夫练到皮嫩骨坚才能学。

这招叫小骨破刃法,是用尺骨茎突(手腕背面突出的部位)攻击对方兵刃离手五分之三段位。练到家了,哪怕对方手中是吹毛断发的宝剑,也准保能崩断它。而唯一让这招小骨破刃法发挥最大功力的,就是在对方用兵刃攻击自己下阴时使出抵挡。部位正好,力量正到,且是距离也正好。尤其是用剑,但凡用剑撩敌下阴,大多是剑离手的五分之三段位,人不会站的很远,也不会站的过近。

穆海心很幸运,他吃了木落这一招。

天上地下,独一无二的绝招!

他劈到木落手上时的感觉,直把他吓了一跳,就像是用剑去劈金刚石,没劈出痕迹先把自己给崩了。

虎口一酸,他傻愣愣的看着自己升到顶级的青龙剑,变成了两截。一截,在自己的手上,一截,像道闪电划过天空,不知飞到哪里去了。

木落正摸着自己的手。

皮破了,骨头没事。

不过。

很疼……

穆海心望着断刃浑身发冷,张着嘴连站在身前的决斗对手都忘了。

“打死他!打死他!打死他!”

不知谁先喊了起来,更多的人像后浪追前浪,愈喊愈激烈,逐渐嘹亮。

穆海心一松手,青龙断剑掉落在沙滩上,他沮丧的低着头,似乎在准备接受失败。

这个时候,木落没动。

他猛的抬起头,愤怒的喊道:“你还想怎么样?快动手吧!”

可是,周围突然安静了。他蓦然发现,木落的双眼紧紧的闭着,嘴唇是淡金色的,嘴角留着一丝笑意,满足又微微怅然。

他灵机一动,大喝一声,滚地拾起青龙断剑,起身刺出。

就连子弹也杀不死的木落,这一刻,像是纸做的,被断剑刺穿腹部,软软跌倒。

所有人都沉默了。

紧接着,仿佛蹩脚的杂耍班,各种各样的表情浮现,千奇百怪的动作陈列。

施梦妃冲出的身影……

白发跪地飘起的发丝……

英华月怒甩长袖的狂姿……

一起上演。

穆海心还想继续展示自己胜利的模样,可一瞬间目瞪口呆的化成一阵青烟飘散。

施梦妃抱着木落痛哭。

杂乱的争吵声中,只见她决然站起身,喊道:“都闭嘴!你们看清楚了!木落没有输!”

没有输?

所有的人都清楚的看见他被穆海心的剑刺穿了腹部,倒在地上,没有输?他若是赢了还需要英华月使出飘渺散杀掉穆海心?

一时,响起了无数的叫骂。

可是,沉默就像流行感冒,一瞬间蔓延开来。

人们注视着木落的尸体……

哀伤如歌。

悲情似水。

只有在现实中死去,才会在神迹再现里留下尸体。

就算有不了解情况的人,这一刻,也隐隐约约的明白了。

施梦妃冷笑着环视众人。她抱着木落,深深的,叹息。一步,一步,走向大海……

我一直在等你……

有件事告诉你……

我就要死了……

“相信我,你的铁布衫,一定会受世人瞩目,我可以让全中国的媒体每天围着你,让所有人都会知道你的铁布衫,他们会亲眼见到你使铁布衫,以后会有无数的孩子向你学习这门功夫。”

我相信你。我相信你可以做这些,只是,来不及了,我的兄弟。我的时间,就快到了……

海水淹过施梦妃的腰身,英华月跳了起来,冲入海中,挣扎着靠近她。冰冷的海水在他的感觉中却是热的,他颤抖的哀求,像是一个被点燃了灵魂的人,明知道无可作为却还是费劲的抱住她。

“不要这样,我求求你!你知道吗,木落在决斗前让我照顾你,他怕你做傻事,你应该明白他的想法,冷静一点好吗?”

她回头凝视他,目光慢慢移动,放在滩边望着自己的白发身上,在她的眼里,那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她又去看雅兔,雅兔正平静的仰望着天空,喃喃自语。木落的身子越来越沉,她已快抱不住了。

凄然一笑,她对英华月说,“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我早已准备好了。从刚认识他的时候,他就有呕吐的反应,你大概不知道,有一些人,进入神迹再现会出现不适呕吐的情况,这些人,在现实中,都是重病患者。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从刚认识他的时候,我就有心理准备了。他是我见过,反应最激烈的。可是他什么也不和我说。他不睡觉,不休息,一直练功……我知道的,我早就准备好了。”

英华月依然不肯松手。

“烟花灿烂,只开一瞬。精彩美丽,决无永恒……华月,放开我好吗?我好累啊。难道,你认为,我还能坚持下去?就让我去陪他吧。你瞧见了吗?他所爱的,恋恋不舍。爱慕他的,为他祈祷。可我不同,我只想陪着他,看着他练功……”

一个浪头带着几道浪叠盖的力量,冲到两人身上。英华月摔倒在海浪中。他挣扎的站起身,海面平静,浪花暗消,却哪里还有施梦妃与木落的人影。

在与海相连的天际,传来轻轻的,若不仔细安心聆听便不能闻的歌声。

如果有那么一天。

你说即将要离去。

我会迷失我自己。

走入无边人海里。

不要什么诺言。

只要天天在一起。

我不能只依靠。

片片回忆活下去。

任时光匆匆流去。

我只在乎你。

心甘情愿感染你的气息。

人生几何能够得到知己。

失去生命的力量也不可惜。

所以我,求求你,別让我离开你。

除了你,我不能,感到一絲絲情意……

这天,小小的看护医院大门外,长不足三十米,宽不过四米的兰心街,迎来了一条炫黑长龙。清一色黑亮的奥迪A8豪华轿车一字排在长街上,数名黑衣大汉走入了医院。

许久。

一张推床盖着白布,在黑衣大汉们的拥护中,徐徐走出医院。

“少爷,接出来了。”

“嗯。你去安排。一定要在这两天办好。”

“这个,不太好吧?他人刚走,就这么送去火葬,说不过去呀。”

“我没时间了,三天后必须飞往美国,这次洽谈的合作项目,直接影响我们林世集团的前景。你就快去办吧,大哥是不会怪我的,他不在乎这些。等等,记住,低调些,把那个女的装修工也送去……让,她去陪着他吧。”

车门打开。老管家迟迟未走。

“怎么了?”

“少爷,你变了,我,我几乎不敢相信。”

“好好的去办吧,我告诉你,如果没有大哥,我无法振作,无法改变面对自己的人生。”

“既然这样……”

他脸上露出深沉的悲痛。

“他把执着交给了我,我就必须这么做。只有两天的时间,你就去办吧。我要在走之前,为他上柱香。”

车队驶走了。

医院又如往昔般安静肃然。

现在那个黑暗的病房纱窗大开,阳光肆无忌惮的照了进去,一切都是这么的明亮。床上很整洁,看不出曾经有人躺过。床边本有一台机械,这时搬走了,一个年轻的护士匆匆忙忙的推开门跑了进去,怔在那儿。外面传来响亮的叫声,“那人死了,你前几天请假,现在都不知道吧!不用给他打针了,你照顾302的病人去!”

护士笑着答应了一声,甩了甩手中的针筒,开心的关上门。

开发经营神迹再现的公司经过了一年多改组,最后被林世集团成功收购,林夜雨亲自打理,百忙中划出地,建了一处工业园区,作为新的神迹公司总部,再次经营虚拟游戏世界。

在进入这处工业园区的大门后,中间空旷的广场上,高高的立着一个人像,暗土色的石雕。在人像的脚下,竖着一块石碑。

石碑上刻字如下:

神功虽绝响,武魂振华夏;

1982——2015;

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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伤心的神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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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刻在石碑上的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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