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第七十三十章

72.第七十三十章

也不知睡了多久,醒来时,屋里漆黑一片。

混混沌沌间见到房间里一个人坐在床头,忍住心悸,撑着坐起来,小心翼翼的说:“洛川,现在几点了?”

“下午六点,该吃饭了。”洛川开了床头的灯,站起来朝门口走,开了房门,走出去。

王家管家王姨进来,锁上门,从衣柜里拿衣服,笑着对我说:“我来帮小姐更衣吧。”

我揉了揉昏昏沉沉的脑袋,答:“好。”

“今天家里可热闹了,邱家少爷和少奶奶专程来看望小姐,所以我们少爷都放下公事,回来接待客人了。”王姨边帮我更衣边道:“还有,陈家的人也来了……”

心砰砰直跳,我下意识朝门口走,王姨笑着道:“小姐别急,陈家人见小姐在休息,就回去了。”

“我……我没急。”我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移步到椅子那坐下,王姨帮我梳头发,说:“这些倒是小事,小姐下午和我们少爷要去看望老爷,小姐可别忘了。”

我手指一顿,嗯了一声。

王姨说,“老爷这次作的孽实在是太大了,所以我们少爷才会一回来就对老爷动了手,让老爷进了监狱。老爷他的确是犯了买凶杀/人的罪,虽然是老爷心软了,只是想将少爷销户,拿别人的尸/体顶替少爷,让他不再以王家人的身份过活,但他也还是犯下了一条人命……”

“我明白,我没有怪他。”我打断她的话,绞紧了衣服。

“我们少爷在外面受了不少苦,小姐可一定要对我们少爷好点。”王姨打住了那些话,笑着继续道,“小姐对我们少爷好,小姐的日子也会过得好,夫人在天之灵也会高兴的。夫人肯引掉孩子,把少爷当自己孩子养,可不是想让少爷看在以往的情分下,能让我们小姐衣食无忧吗?小姐可别辜负夫人的一番好意。现在肯接纳小姐的,可只有我们少爷了,陈家那些人也只是迫于舆论压力,做做样子而已,说起离婚来可一点也没心软,陈家大少爷顾虑这顾虑那的,哪能做出什么让小姐满意的事来,小姐……”

我起身,王姨将手重重摁在我肩头,我重新坐下,她接着说:“小姐别急,我给小姐挽个发髻,看起来更精神一点,少爷也会更喜欢。”

我望着镜中的那个年逾半旬,发依旧漆黑,面容紧绷不带一丝笑容,语气却婉转柔和带着笑意的人,笑了笑,说:“王姨,听洛川说,您以前和姑妈关系可亲密极了,姑妈去世后,您就过来照顾我妈了,我常常听说我妈和姑妈当年可都是大美女,可惜,姑妈和我妈的照片我从来没见到过,不知道,哪个更漂亮一点?”

发上一阵刺痛,王姨放下梳子,替我整了整衣领,嘴角一弯,“你这孩子,怎么拿过世的人打趣,这可是大不敬。”

“大不敬啊。”我起身,往门外走,说:“知道了,以后我不会提,希望王姨你以后也别老提。”

下楼时,伽灿和我弟在餐厅摆餐具,厕所里有女人的呕吐声。

王姨忙从我身边经过,快速走到餐桌面前,拿过我弟手中的筷子,帮忙归置。

伽灿跑过来,拉着我上下打量,嬉皮笑脸:“看起来挺好嘛,哪有……”

他掩下不言,道:“今天我掌勺,我可是有厨师证的人。”

我对他笑笑,在餐桌面前坐下,邱天扶着顾小繁从厕所出来。

我见他们来,忙起身打招呼,邱天没理会我,顾小繁惨白着一张脸,对我笑了笑。

不一会,开饭。

我夹了一条鱼,剔掉鱼刺,又夹起来,伽灿立时把碗举起来,我将鱼放到我弟碗里,让他多吃点。

我弟低头吃饭,立在一旁的王姨掩住了嘴。

伽灿又将碗放下,嘴角还明显往下撇。

我不由的说:“你又不是小孩子,要吃自己夹。”

伽灿小声嘟囔:“我自己夹就自己夹。”

“今天给你拿了几副药过来,交给王姨了,每天喝一副,可以改善头疼的毛病。”顾小繁微喘着气说,“休息了两周,我感觉你气色好了些,还是中药有效果。”

我正要道谢,邱天就瞅了我一眼,目光阴沉,我嗯了一声,低头喝汤。

“老婆,多吃点。”

“不想吃,一吃了就想吐。”

“乖啊,我喂你。”

“你……”

我抬头,邱天将顾小繁抱在了膝上坐着,拿勺子在喂她,她微红着脸,偏过头,邱天皱着眉,又说:“老婆,它们讨厌死了,总让你吐,我们不要它们了吧,就我们两个人多好。”

顾小繁变了脸色,喝下汤。

邱天眸地拿眼瞅我,气冲冲说:“你怎么就不吐?”

我一愣,答:“每个人体质不一样的。”

“我老婆好可怜……”邱天垂下头,自言自语,说着说着就哽咽了,“都欺负我老婆,都该死。”

“……”一顿饭吃的很安静,只听得到邱天的的喃喃自语,无非是顾小繁如何可怜,如何受苦,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顾小繁实在忍受不了,好像是打了邱天一下,邱天就不说话了,然后开始呜咽,顾小繁开始哄他,说他也辛苦了、瘦了,喂他吃饭。

饭完全吃完,邱天又扶了顾小繁去了厕所吐,我们都陷入了沉默。

伽灿冷不丁说:“姐你就喜欢这样的?”

“……”我白他一眼,掐他一把。

“哥他……”

“时间不早了,陈伽灿,你回去吧。”洛川突然发话:“我们等会还要去看爸。”

“哥他是有点生气而已,他还不是护着你,他总想的到两全其美的办法的,姐你别这么快放弃。”伽灿被洛川推出了门。

我低头,苦笑,两全其美么?这世上,哪有什么两全齐美,有的只是两败俱伤。

那天……我认出了我弟,同他一起回了王家。陈伽烨由于“病情”减轻,也回了陈家。

在我弟的运作下,我和陈伽烨的事情见诸报端,我成了那个“默默付出,不离不弃”的女人,而且……以前的一些事也被提及出来,陈家人多年前将重病的继女陈萱儿丢入福利院,导致她死亡,以及害我流产的事一同被“挖”了出来,陈家人站在了风尖浪口。

我弟以我的名义向陈伽烨提出离婚申请,说陈家人对我反咬一口,忘恩负义。

陈家没有做任何公关,但两家彻底撕破了脸,陈伽烨母亲在公开场合表示,我与陈伽烨的婚姻名存实亡,我弟也同意了这一观点。

那天……陈伽烨有和我弟拉扯,让我跟他回去,我没有,我跟我弟回了家。

整整半月,我们没有再见面,也没有和对方联系。

一顿饭吃完,天色已不早,邱天携了顾小繁回家,我和我弟出去送他们。

许是昨夜才下过的雪迅速融化的缘故,外面湿冷难当,地上还有点滑。

邱天急着关车门,顾小繁拦住了他,邱天叹口气,将一条毯子裹在她身上,把她裹得严严实实,抱她坐在他腿上,手圈在她前面,头贴着她的头,像抱着个大玩偶。

我机械的对她摆摆手,说:“谢谢你的药。”

她对我微笑,点头。

鼻子莫名很酸,我深呼吸几下,对她说:“以前的事,都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是故意的,陈伽烨也不是故意的,我们……我们……”

我想对她坦白所有的事,努力组织语言说清所有的事情。

“我知道了。”她对我眨眨眼,“两清,我们两清,我知道你们不是故意的。”

话是这么说,可我还是想说清楚,其实……邱天是当事人,我也和他提过事情的来龙去脉,那……不如让他来解释更好。

“邱天你……”

“萱儿!”邱天音调陡然变高,打断我的话,怒气冲冲说:“你自己难受也就罢了,还想让我老婆冻病么,总是在这里说个不停,烦不烦啊?”

我怔住,他满脸通红,一双桃花眼睁得大大的,在顾小繁身后,拼命对我使眼色,一脸急切,顾小繁转头看他,他又换了副委屈的模样。

我怔住,半晌,勉力笑笑,“你说的是,对不起,打扰了。”

送完了邱天和顾小繁,我和我弟去往了去看望我爸的路途,带着王姨。

很快的,我们就见到了我爸,隔着一面玻璃,我弟完全可以靠关系,单独弄个房间,搞个三人会面,可我弟没有,他说……他喜欢看被锁在里面的我爸,应该是……绝望、无助、摇尾乞怜。

很可惜,他想错了,我爸没有。

没了外面的那些迷/乱生活,他只是瘦了点,精神很好,带着一副宽边眼镜,看起来温文尔雅,嘴角带笑,一脸恣意。

他看我的时候,我有一刹那的错觉,恍惚以为他还是我印象中那个对陈家言听计从,对妻子宽容,对我慈祥的父亲。

我爸拒绝和我通话,我也没有强制要求和他说话。其实……我不大想去看他,因为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面对他,是他杀了十一十二的孩子,是他伤了自己的亲生儿子,是他……纵容了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做那些伤害手足的事,是他……亲手扼杀了那个做着豪门梦的可怜的女人未出世的孩子,是他让那个可怜的女人郁郁而终,是他将他所爱的女人的命运改写,让她坠入痛苦与阴郁,是他给我发了那条短信,是他……伤害了我们所有人。

可……也是他,给了我未尝感受过的亲情,尽管那是假的,可我还很是念念不忘。

于是……在他和我弟神色如常通完话后,我隔着玻璃,敲了敲,他看着我,保持微笑。

我对他无声说:“爸,照顾好自己。”

他靠过来,拿起电话,朝我勾了勾手,我弟拉我起来,我止住了他,也拿起电话。

他在电话里笑,掩住嘴,面上一本正经,却是在说:“现在洛川什么都有了,我也不在,他还怕什么?他还会怕陈伽烨吗?我真为他欣慰。”

我握着电话的手僵住,却被一个人夺过,是王姨。

王姨说:“想让我进去陪你吗?”

那边不知说了什么,王姨笑了,她挂了电话。

我和我弟两个人出了那扇铁门,外面的月色很好,我对我弟说:“想就这样走走。”

我弟却说:“时间不早了,还是回去吧,你也需要休息。”

车在路上开得很快,我们很快就到了家。

我倚在门口,对我弟说:“我还是回我的公寓比较好,免得老麻烦你,我其实恢复的差不多了,实在不行,我可以请一个人照顾我自己,你也有自己的事。”

我弟低头看门,没理会我,径直往屋里走。

我转头就往外走,手腕却被抓住,心开始没有规律的乱跳,我弟淡淡说:“我临时公司有点事,先走了,你在家里休息。”

说罢,他就踏入茫茫的夜色中。

他背影萧条,背脊却挺得笔直,朝着车的方向,脚步不停。

我怔了怔,朝他哑声说:“不是太急的事话,还是在家休息,明天再去处理吧。”

他定在那里。

我顿在门口。

我们就这样,各自都脚下都像是生了根,一动也不动。

许久,他低下头,说:“自尊其实可以和自卑挂钩,它很脆弱,也很可笑,它需要人处处维护,却又不想维护它的人知晓,实在是很矛盾。”

心脏刺痛,眼角泛酸,我张张嘴,想要安慰他。

他却又说:“顾小繁就是这样,邱天知道她,所以你不要告诉顾小繁邱天见过她那时候的模样,她不记得是他,那是好事。”

我咬了咬唇,答:“好。”

我揉了揉发酸的膝盖,缓缓往屋内走,没有关门。

我走到楼上,洗漱,直至开门入睡,楼下都没有声响。

我没有开灯,摸索着上了床,盖上被子,睡觉,闭上眼。

一具温暖的身体却贴了过来,夹杂着熟悉的古龙水和烟草气息,我往他怀里身体靠了靠,环住了他的腰,埋头在他颈窝。

许久,他说:“你傻啊,我怎么会放弃你?别胡思乱想,我在想办法。”

“我知道啊,你都娶我了,你才傻。”

他低声笑笑,下巴蹭到我的脸上,硬硬的胡茬刺得我生疼。

我蜷起身体,往他胸口缩,闷声说:“陈伽烨,原谅我的自私,如果你想和我一起过一辈子,一定得原谅,我……我好怕……”好怕被你丢掉。

“我好怕你不原谅我,对我没以前好。”我接着说。

“我明白的。”他将我抱紧,再抱紧,笑得漫不经心,“你是我老婆,我怎么会不明白。”

“洛川让你进来的?”我轻声问。

话刚落音,门锁传来了扭动的声音,吱呀一声,门被打开,有人踱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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