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7.五十七、生死之路
冰原上风雪肆虐。
那条通往冰原的甬道内是一片与冰原截然相反的死寂，冰门已经彻底被风霜覆盖，阻塞了甬道的通路。
一缕黑气自冰霜附近幽幽扩散开来。
黑气慢慢塑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影，立在甬道之间。
随着缭绕的黑气慢慢褪去，清晰的露出人影的眉眼五官，身姿形体，正是一直不见人影的僧人娑罗。
“原来你躲在这里。”殷玦从甬道另一头走来，“你没走这扇门，这门里定有古怪吧？”
娑罗微微一笑，道：“施主猜得不错。”
“其实一进入归墟，他们便已经身处阵中。”娑罗道，“这里看似只有一条通路，实则不然，一处有一明一暗两条路，明面上显而易见的乃是死路，那里曾经是龙神禺疆设下捕猎魔族大军的幻阵，另一条真正的生路才能通向远古战场——也就是现在的神魔之冢。”
“那生路是在……”殷玦话说了一半，立刻反应过来，“这里只有这一条路，出口是死路，那生路……是在入口处？”
娑罗颔首道：“不错。”
归墟的地图只记载了神魔之冢内的迷宫道路，对于这条生死之路并未提及，难怪碧落海多年看守归墟却仍然不得入神魔之冢半步，因为他们从来都没有真正的走进归墟，一直都被这条诡异的生死路引入歧途。
再加上禺疆当年乃是天界战神，各家术法无一不精无一不通，他所布下的幻阵虽然已有残缺，但威力仍然不可小觑，他们走错一步便有可能遭受灭顶之灾，这正应了叶摘星先前所说的那句话，他们当中有多少人能走出归墟，还未可知。
“现在他们被引入幻阵，我们就可以从真正的生路开始慢慢搜寻我们需要的东西，还希望施主不要忘记当初所达成的协议。”娑罗双手合十道，他面上和善虔诚，眼中却有阴霾一片，隐隐满含威胁之意。
殷玦心里冷哼了一声，他现在倒不怕娑罗，托惊寂的福，他的伤已经好了大半，而娑罗当初被自己的地狱业火与魔器惊寂同时重伤，修为在短时间内定然不复从前，若真要动手，他未必胜不过娑罗。
他心里不屑，面上还是虚伪与蛇道：“既已立誓，只要娑罗先生不临阵反悔，我定当遵守诺言。”
……
……
冰原上昊天神宗与碧落海的队伍还在前行。
一路上叶鹤的顼都安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中并未有所动作，叶摘星心中却隐隐有了些许不祥的预感。
“停下。”叶摘星突然一摆手道。
此刻他心中的不安已经抵达了巅峰，只怕马上就会有什么事发生。
队伍立刻停下，还不等有人问叶摘星发现了什么，司空霄便突然侧耳倾听了一阵，低声道：“有东西过来了。”
他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见前方一望无际的冰原上浮现出了一座淡金的巨大虚影。
那虚影极其巨大，渐渐躬身弯曲，仿佛一座绵延的山脉盘亘在冰原尽头。
“那是什么！”有人失声叫道。
虚影仿佛一条巨蛇般扭曲它巨大的身体，随着它的现身，一股慑人的气势自天边席卷而来，如远古沧海般浩瀚，掀起滔天巨浪击打在每一个人心头，让人心底不由自主地产生无边惧意。
在这惊人的气势之下，就连叶摘星也下意识地向后退去，只有司空霄站在原地巍然不动，从双唇之间吐出二字：“龙神。”
什么！
他这轻飘飘的两个字传入其他人耳中犹如天雷灌耳，传说此处幻阵当年乃是龙神禺疆用来诱捕魔族设下，他们自然不会小看其威力，可是禺疆早已战死沙场，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
“不是龙神，是龙神的幻影。”在那一瞬间的恐惧消失后，叶摘星立刻明白了其中玄奥，“那是龙神留在阵中的幻身，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这个幻身竟然还没有消失！”
司空霄蹙眉道：“退开，我们不能与龙神正面相接。”
虽然以他和叶摘星的境界，面对龙神的幻身未必不能一博，但是他们的身后还有昊天神宗与碧落海的弟子，他即使看似冷面无情，也不会为了与龙神对决而牺牲手下弟子的性命。
“如何退？”叶摘星道，“这整个幻阵都在龙神的掌握之中，除非能立刻破阵而出，否则我们还是会被龙神追上，当做魔族的入侵者除掉。”
司空霄侧首道：“原路返回。”
说话间，龙神的虚影已经完全现身，巨大的龙头昂首在天地之间，发出一声惊天长啸。
那啸声仿佛落雷滚滚在众人耳侧炸裂，涨的人脑头疼欲裂，有神魂弱者已经感到心惊胆寒，双腿一软便要坐倒下去。
“退！”叶摘星见此也不再说什么，一挥手便让众人遵循司空霄所说原路返回。
但这似乎已经晚了。
龙神的啸声仿佛雷劫平地而起。
遍地冰原好似被砸碎的瓷盘般龟裂出无数细细密密的伤痕，脆弱的几乎像是在眨眼之间便会破碎。
下一刻，突然有无数电闪雷鸣从他们头顶的海中乍现，凝聚成千万道闪电落雷，密集的仿佛骤雨一般倾泻而下！
天雷簌然贯穿了人群。
青紫色的电流在眨眼间遍布冰原，细细密密地在白雪间跳跃，如成千上万的小蛇在雪地之间爬行。
就在落雷的那一瞬间，叶摘星已经察觉到了不对，方才那漫天雷雨尽数砸在了他所撑起的阵法之上，但这匆忙之间维持的阵法也支持不了多久，转眼就已经有了摇摇欲坠之势。
“龙神的幻阵……果然名不虚传。”叶摘星咬牙道。
他本以为此处的幻阵与幻梦宗的真境之术当同属一脉，但他此刻才知他想错了，此处的幻阵远远超脱于真境之术，这强大的落雷之术哪里是幻阵可以比拟，这里分明就是一方隐于幻阵之中的小世界！
漫天落雷砸在他撑起的阵法之上，打碎的不仅仅是他放出的灵力，龙神的力量甚至隐隐在冲击他的神魂，若是修为弱一些的弟子支撑此阵，此刻恐怕已经因为神魂重伤而亡。
“轰……”
空中天雷滚滚之声不绝于耳，不待叶摘星多做休息，第二道雷雨已从天而降。
就在雷雨砸在护阵顶端之时，叶摘星浑身猛然一震，一道落雷便穿透了护阵，直直自他头顶劈落！
接着无数落雷分散而至，在众人之间砰然炸裂，激起满地冰霜，碎裂的凝冰犹如利箭般激射出去，刹那之间穿透了数名弟子的身体！
鲜血仿佛繁花般在洁白的雪地上盛开，犹如点点红梅落于宣纸之上。
同时，司空霄的剑已出手。
他的剑迅如疾风，几乎没有人能够看清他究竟是如何出的手，只不过在这须臾间，他的剑已经划破了漫天雷雨，将青紫色的电流拦腰斩断！
“走！”
他一声呵斥之下，所有人立时散开，原本密集的落雷立刻变得稀疏起来，难以触碰众人的身体，
段清宁有惊寂护身并不惧怕落雷，趁与众人同时退去的机会刻意朝那个声音传来的方向退去。
从龙神出现的那一刻开始，那阵歌声便突然戛然而止，就像是在惧怕龙神的威仪，但他已经记住了那条崎岖的轨迹，因为惊寂的悸动，他已经猜到这个幻阵恐怕是一个陷阱，他们真正想找的归墟并不在此处。
龙啸声惊心裂胆，穿透云霄而出。
漫天落雷渐散，那庞大的龙神虚影突然开始慢慢变得透明，凝聚成金色的丝线在空中编织成了一个高大的人影。
“散开走！”叶摘星已经预料到了那人影是谁，狂吼道，“司空霄！挡住龙神，我来想办法破阵！”
他话音未落，司空霄已经提剑冲了上去。
他黑色的身影在漫天的白当中格外显眼，当他的剑指向半空人影时，那人影已经完全露出人身，不慌不忙在虚空一划，便仿佛有一面坚壁挡在他的面前，狠狠磕开了司空霄的剑。
虽然龙神的幻影修为远远弱于本体，并且万年过去，它的力量也已经油尽灯枯，但幻影的修为仍然在司空霄之上。
司空霄自知他的剑并没有作用，竟然松手一抛，将剑扔了下去。
龙神幻影身上所发出的上位者的气势浑然天成，仿佛高山大川般朝司空霄的头顶压来，司空霄立在风中，即使被这股泰山压顶般的力量所制也没有任何一丝动摇，他伸出手，解开了双眼前那块黑色的蒙眼布。
……
……
昊天神宗与碧落海在幻阵中遭遇龙神之时，殷玦已经同娑罗一道回到了甬道入口处。
那道入口此时已经变成了一团模糊不清的黑雾，无法分辨甬道外面情况如何，殷玦绝不会先一步进入甬道，娑罗显然也不想身先士卒，他手一抛，便有一颗漆黑的石子落在地上，眨眼之间变换成了一名黑甲卫士。
“去吧。”娑罗一拂袖道。
黑甲的天鹰卫一言不发地跨入了黑雾之中，殷玦道：“这些天鹰卫果然是你弄出来的。”
“雕虫小技，比不得当年魔宫天鹰卫队盛况，让施主见笑了。”娑罗道。
听娑罗的意思，他似乎经历过当年魔宫那场大战，殷玦不禁道：“你和罗娑究竟是什么关系。”
娑罗笑了笑，竟没有回避这个问题：“世间有阴必有阳，他是为恶，我是为善，施主说我们有什么关系呢？虽然施主与他之间发生的事我全盘皆知，但这并不代表我就是他。”
他的话说的不清不楚，但仍然否认了自己与罗娑的关系，殷玦并不知道他是怕因为说实话导致他们的合作失败，还是真的不是当初的罗娑。
黑雾忽然一动。
方才进入雾中的天鹰卫一晃便从雾中出现，身上已经多了许多道伤痕。
娑罗眉头一蹙，上前细细查看了一番，笑道：“路果然没错。”
天鹰卫的铠甲上满是死气萦绕，在归墟之中死气如此之重的地方，只有神魔之冢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