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拾藏一个眼神,双叶便跟上,一行人出了六部之外,惊见禁卫已乱成一团,搞不清干天宫那头出了什么事,又担心周呈晔和高钰会有危险。

「拾哥,你到干天宫瞧瞧吧。」

拾藏点了点头,不知道跟寇久吩咐了什么,随即反身朝干天宫而去。

一行人出了宫,才发觉外头竟有战事,野火从二重城外烧起。

「先回府,我带其他民兵去应敌。」寇久说着,背着周奉言领着众人回周府,随即带着尚未进宫的民兵到二重城外查看情势。

舞叶一放于丫儿落地,于丫儿便赶紧查看周奉言的伤势,想拔掉插在他身上的管子,然才一使力,却是连肉带皮地拔起,吓得她傻了眼。

「混帐,竟然用炮!」舞叶咬牙切齿,看着管子底端的肉早已被烧焦,若要医治,这些焦肉势必要先刮除。

「先别动,还是把大夫找来较妥当。」双叶一见那伤口便知不是随便上药就可以的。「我到外头找大夫,趁着战火尚未烧进一重城里得先把大夫找来。」

「外头早已经没有人了,上哪找大夫?」于丫儿噙着泪问。

「宫中!」双叶像是突地想到什么,双眼直发亮。「御医,有不少御医因为皇上的病体一直守在干天宫。」

「不会都被杀了吧?」于丫儿难掩忧心。

「我先跑一趟再说,反正宫中现在正乱着,想进宫不成问题。」说着,双叶飞也似的往外奔去。

于丫儿和舞叶在房里等待着,不知道过了多久,拾藏带着双叶归来,还带回来一名御医。

就在御医医治周奉言的伤势时,透过拾藏说明才得知——

「……所以,冀王死了?」于丫儿颤声问着,不愿熟悉的人因为敌对而亡。

「有人瞧见是周将军一剑杀了冀王,而后高钰杀了皇上,一把火烧了干天宫,而周将军赶着出宫,听说他还有几名长辈还住在南郊家中。」拾藏低声说着,看了御医一眼。「待会御医处理完爷的伤势,我也到二重城瞧瞧,宫中那头还有陆得、肆衍、巴律和戚行,应该勉强镇得住宫中乱局。」

「只要发布皇上殡天,皇嗣尽断的消息,宫里甚至是外头的兵马应该就会停止杀戮。」于丫儿沉着脸,直到这一刻才发觉战争如此可怕。

一场战火可以分割太多人心,甚至带走数不清的人命,如果可以,在有生之年,她再也不愿瞧见战事。

「我知道该怎么做。」拾藏应了声,垂眼看着周奉言肩背上数不清的伤口,御医不断地以扁匙刮除,教人看得心惊胆跳,「爷怎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他探过脉象,虽说不稳,但确实是活着的,却难以理解面对剐肉之痛,爷怎会还陷在昏迷之中。

「睡着总比清醒着痛好。」那些伤口像一个个窟窿,看得于丫儿心痛难当,却又强迫自己非看不可。

她要记住,这些伤都是爷为她所受的,她要记住爷曾经为她承受的一切。

趁着诊治的当头,拾藏解释她临去西枫的那日,双叶已经坦承原为燕芙公主的眼线,后转为效忠靖王,但因为不满靖王行径,又对她真心喜爱,于是不愿再替靖王效命,周奉言选择原谅她,但要她将功赎罪,到靖王身边窃得消息。

于丫儿听完,心里释怀许多。

御医包扎好伤口,开了几帖药,于丫儿想法子硬把药给灌了下去,吊诡的是,三更到,周奉言竟然没有反应。

于丫儿狐疑不已,直到五更天时,外头传来骚动,戚行、巴律等人回府,才得知高钰将燕竞的首级挂在午门上,昭告天下燕家皇嗣尽断,高钰就地称王,改国号为大定,将定都丰兴,城里的余乱皆降服。

然而,周呈晔的家人全死在这场战乱之中,据闻他曾在五更天时回到宫中,拒绝了高钰的封官,舍官成为一介布衣。

而周奉言的伤口虽无恶化,但丝毫没有清醒的现象,教于丫儿忧心忡忡。

药照抹,汤药照灌,然周奉言像是陷入沉睡,怎么也清醒不过来,要不是尚有一口气,俨然与死无异。

就连御医也说,不曾见过这种病症,无法对症下药。

直到三天后,意想不到的人到来——

「……奉行?!」当舞叶领着周奉行进房时,于丫儿错愕之余,却又欣喜不已。

周奉行徐步踏进房里,瞅着周奉言半晌,探手取下挂在床楣的画轴,摊开,于丫儿难以置信地瞠圆水眸,只因画像和之前她所见不同,同样是周奉言,但画中的周奉言却变成坐着。

「这画……」

「奉言入魔了,许是受了什么刺激,让他万念倶灰,借着幻觉进了画中的世界,要是再不将他带回,他大概也回不来了。」周奉行淡淡地说着。

于丫儿闻言,抢过画轴,就着桌上烛火点燃,可不管如何靠近火源,那画轴竟是怎么也烧不起来,奇异景象让同样在房里的舞叶傻了眼。

「不是跟你说了,没用的,这画轴唯有那个男人才能烧毁,才能解契。」周奉行头也不回地说着,伸手按在周奉言的胸口上。

「奉行,你既然来了,一定有法子救爷的,对不?」于丫儿赶忙踅回她身边,将所有希望都放在她身上。

周奉行看着她满是血丝的水眸,忖了下。「我正是为此而来的,不是吗?」

「那……」

周奉行拿过她手中的画轴。「你去接他回来。」

「怎么接?」

「我送你进画中世界。」

「好。」于丫儿不假思索地道。

「要是回不来呢?」

「只要跟爷在一起,哪儿都好。我想再跟爷说说话,我怕他一个人在那里没人伺候,你送我去吧。」

周奉行定定地注视她良久,低声道:「眼前最重要的,是你必须先把自己画进画里,只要你的信念够坚定,就能成画。」周奉行把画轴递给她。「画出你原本的样子,最原始的模样,奉言最爱的那个你。」

于丫儿怔住。爷最爱的她……她忖着,走到桌边,取来文房四宝,想象着爷最爱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模样。

但她想,只要是她,爷都爱,一如她,只要是爷,她都爱。

就在周奉言静养到可以下床走动时,周家举家迁往丰兴城,临行前,她和周奉言特地走了趟位在城南郊外的周家老宅探视周呈晔。

周呈晔有些憔悴,他说永不入丰兴,留在巴乌守周家人墓。

周家的墓就在老宅的后院,她挽着周奉言前去合掌祭拜,却见数个墓旁还有个小小的无碑墓,而无碑墓的旁边似乎还余留了一个墓穴的空间。

周呈晔没有解释,于丫儿也不敢追问,周奉言看在眼里,说了句珍重,他俩便离开了。

他们在丰兴城过了第一个除夕夜,再四个时辰后,高钰将要正式登基,是为再兴元年。

「爷,尝尝,这儿的海味真多,就连入冬都还有呢。」于丫儿一马当先地端了碗羹汤进房,后头双叶、舞叶、巴律……大伙手上一盘两盘地端,摆了满桌佳肴,吃着团圆饭。

周奉言面无表情地倚在床柱边上,看着周家家奴难得的全都到齐了。是啊,是该到齐了,因为他们不需要再远离家乡,只为了进行他要求的任务,一切都结束了,尽如他预期地改朝换代,但是……为何他还是不安?

他想要给丫儿一个微笑,安抚她的不安,但他不能,他像被抽掉了元气,连动都觉得虚乏。

「爷,我喂你吃可好?」于丫儿夹了盘菜,坐到床畔。

他并不饿,但他还是张了口,尝不出她说的鲜嫩美味,他只是静静地吞食着,看着与他一同成长的兄弟们刻意制造出热闹的氛围,他多想露出一抹笑,让他们放心,但他却像是体内某个部分损坏了,只能尽力掩饰不让他们发觉。

用过膳后,他们撤了饭菜,独留丫儿在房里伴着他,替他擦澡上药,然后陪着沉默的他入睡,直到快三更时——

「丫儿,回房去。」他张眼,淡声说着。

「爷,我想留下来。」

他闭上眼,不看她央求的神情。「我不想让你看见。」

淡漠的口吻硬逼着她如往常般离开了他的寝房。

打他清醒后,他受的剥魂之痛夜夜不消停,她连陪着他一起痛的资格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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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妻好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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