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第28章

天花板上七彩幻灯闪烁,空气中浓烈的香水味和酒精气味,还有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气息,劲爆的爵士乐铿锵如沙场战鼓,震得人耳摸生疼。

许流年忽然觉得眼睛火辣辣的疼痛,心肝脾胃像有巨棒在翻搅,气血翻涌,难受得站都站不稳。

打击在过了几个小时后骤然而至,心头委屈至极,怨恨聚集,胸腔里的愤怒越来越浓,眼前灯光交映人声纷纭,许流年却像坠入无声无息的深不可测的黑洞中,怎么也找不到着陆的地方。

“小姐,来一杯怎么样?”有男人过来搭讪,手里擎着高脚杯,杯里酒液晃动,流金溢彩。

“喝酒多没劲。”许流年朝那男人妖娆一笑,一个大跨步跳上舞台。

舞台地面是彩色玻璃,灯光照射下来五彩斑斓,跳动的光点像五线谱上的音阶摇摆不定,许流年踩着乐声扭了扭,开始只是小幅度地扭动,后来便如瞌了药失去控制似,憋也憋不住,疯了似旋转、摆跨、扭动、甩头,像一条柔软的水蛇,作弄出各种各样的惹火姿势。

“好野的妞!”有人大喊,更多的人叫了起来:“美人,脱了衣服跳。”

周身毛孔打开,热烘烘地出汗,心头一阵一阵的舒畅,一个大摆跨扭动后,许流年踢掉了脚上的皮凉鞋。

长裙遮住了小腿以上的部份,只是最保守的地露出一双脚,可那双脚腴润如玉,弧度优美动人,露的少,反给人一种若隐若现欲说还羞的诱惑,台下的口哨声更响了。

“把衣服脱了”的喊声更多了,手机的拍照闪光比天花板的彩灯闪得还快,许流年完全沉浸在渲泄的快活中,尽情舞动,不去想后果,也不去考虑接下来可能遇到的危险。

喧哗声突然像被卡住了似一齐静止,许流年睁开微眯的眼,她看到一双冒火的眼,人头攒动中,程迩然一步一步朝她走来,他走得很快,衣袖微微鼓起,灯光暗淡,他的五官看得不是很真切,煞气和凶悍却是瞎子也能感觉到。

他濒临发疯失控的边缘了,许流年纵声大笑,很高兴程迩然生气,他被激怒了,真好,她要更高限度地挑战他的底线,折磨他,他痛苦,她就快乐。

许流年腰肢轻摆,抓住上衣衣襟,缓缓往上拉。

“脱了脱了!”短暂的沉默后,台下的男人们疯狂了,叫喊声像爆竹炸响,声音淫-秽,每一个人都想抱住台上美人狠狠蹂-躏。

“跟我回去。”程迩然跳上舞台,狠狠地攥住许流年的手。

“我干嘛要跟你回去?”许流年微微笑,圆睁着眼,纯洁无辜地看着程迩然。

前一刻还是性感狂野的吉卜赛女郎,这一刻,却又是一无知的还在上学的清纯小女生,极奇妙的诱惑,台下的男人一齐疯了,程迩然也疯了。

骚乱是怎么发生的许流年后来想破脑袋也没想起来,只记得旋转的舞台灯光突然停了下来,酒杯酒瓶一齐朝舞台扔来,伴着“小子,滚下去”的叫喊声,混乱中,一帧沉重的黄铜框架壁画朝程迩然砸了过去,画上张牙舞爪的盘龙在许流年眼里无限放大,脑子反应过来前,她已朝程迩然扑过去挡住那帧壁画。

她踮着脚,程迩然恰好弯着腰,他揽住她时,她的嘴唇正印到他的唇上,前所未有的绵软和温润,她长吁出一口气,浑忘了后脑勺同一瞬间传来的剧疼。

许流年脑袋上的头发剃光了,后脑勺缝了六针。

手术顺利,没有血块凝结现象,医生说,她真是福大命大。

“这种情况能活下来的极少,什么后遗症都没有的病人更是唯一一个。”

医生说这句话时,程迩然抓着她的手,抓得很紧。

她跑夜总会去跳艳舞一事程迩然连问都没有再问一句,不了了之,只是,他将她看得很紧,她躺在病床上,他寸步不离病房,所有公事都在病房中处理。

许流年没想过质问他为什么背着她在外面有了个私生子。

她觉得他们扯平了,她心中再没了负疚。

邵碧青在许流年昏迷时来过医院很多次,坐在病床前低低哭泣。

许流年睁不开眼,意识却清醒着,身体的虚弱和脑袋的迟钝使她在心中又再次对邵碧青喊出了“妈妈”两字。

婚礼改期了,原定举行婚礼那天,许流年还在医院中躺着,

告诉她婚礼改期时,程迩然的神情说不出的悲伤,重逢以后,于不经意中,他时常流露出无助和哀怮,只是以前掩饰着,不让她发现,眼下却很难掩盖住。

“改在元旦好不好?那时候你的伤养好了,头发还没长出来就戴假发。”他问,一只手抓着许流年的手,一只手不安地来回抚摸着。

改在哪一天都不好,她不想跟他举行婚礼,许流年抽出手,淡淡道:“先不忙定日期,省得到时还改期。”

“流年……”程迩然惶恐地喊,倾身揽她,背光使他的脸部轮廓有些沉暗,颧骨微微凸起,眼窝很深,秀润的眼睛格外狭长。

许流年想,他瘦了,再瘦下去,就是皮包骨了。

放在以前,她会很心疼,然后,什么都顺着他,眼下却不会。

看他痛苦哀伤,失措茫然,她的心中就很快活,她知道那是一种病态的情绪。

夜深了,程迩然熄了灯在一侧躺了下来,温暖的气息驱散了清冷,迷迷朦朦中,许流年忽然回到花红柳绿意盎然的春日,她和程迩然站在桃树下,满树的桃花,像一团团云朵,程迩然摘了花朵,细细地缠绕,编了桃花指环套到她手指上。

那一年她十九岁,程迩然十八岁。

桃花的清香如雾弥漫,酿成甘甜的蜜糖在心口荡漾,她抚着桃花指环,傻傻地笑,程迩然还带着少年稚气的脸庞温润清透,他的眼神专注坚定,淡褐色地瞳仁里,倒映着傻里傻气的她。

“流年,这戒指戴上了,你就是我的人了。”他霸道地宣告,末了,又小狗似蹭她,“咱们出国去举行婚礼好不?听说国外没有年龄限制。”

“急什么。”她嗔骂,笑容止不住,唇角翘得歪了。

“我这不是怕夜常梦多嘛。”他苦着脸撒娇。

果然夜长梦多,不久,邵碧青把许得福整垮,程振海出狱,两家大人的恩怨浮出水面,邵碧青不再掩饰,直言不讳要程迩然离开她。

程迩然不肯答应,邵碧青就卡掉她和程迩然的生活费。

许得福从来不管她死活的,邵碧青停了他们的生活费,两人一下子失去经济来源,她有些慌,程迩然得意地笑,说:“不怕,钱咱有的是。”

原来他从拿到身份证那天起就悄悄开了股市帐户,用攒下的零用钱炒股,后来赚的钱越来越多,就开了一家广告公司,一边上学一边做着生意,因为怕她担心一直没告诉她。

他创业的最初动机是,他要给她买好多好多旗袍,各种布料的,因为她说过喜欢旗袍,老上海电影里那些美人穿在身上别样的婀娜。

他还要给她买很多很多的玩意儿,只要她喜欢的都要买,他需要很多的钱,光邵碧青给的不够,何况他也不想用邵碧青的钱。

“我的老婆我要自己养。”他骄傲地挺起胸膛。

许流年翻过身体,要将程迩然摒于背后,看似沉睡的程迩然却在她刚翻转身体时就凑了过来,胳膊固执地环住了她的腰。

“流年,别不理我,行吗?”他的声音很低,无比沮丧,许流年静静躺着,不表态,像似睡着没听到,心中默数着住院天数,一个月零十天了,这段时间她对他实施冷暴力,他一直忍着,分开那五年不算,这是他们从小到大闹不愉快的最长时间了。

“我那天太凶了,对不起。”他低低道歉。

不是他的错,许流年知道,自己那天跑到天上人间那种地方跳艳舞确实过份了,自己昏迷后,不知他花了多大劲才压下这件事。

他的心眼极小,醋劲极大,又极度缺乏安全感,她和男生说一句话,他都能延伸出各种可怕的发展,然后就跑去恐吓人家,逼人家不要跟她说话,这会儿那样子招摇,难为他忍了下去,还把错揽到身上去。

许流年转过身,主动勾住程迩然脖子。

“流年……”程迩然颤抖着喊她,不等她说话,迫切地一把吻住她。

有些干躁的嘴唇,好些天没有亲密过,触感有些陌生,他很用力,很粗鲁,又太激动了,吻得她嘴唇生疼,他的身体越来越热,气息粗嘎,她却越来越冷,指尖冰凉,心跳也像静止了,一动不动。

这是两人在一起时从没有过的感觉,他却没有发觉,很久之后他才结束深吻,大张着口喘着粗气。

许流年想,他需要去趟卫生间,程迩然却没动,紧紧地抱着她,力度很大,要把她揉按进他胸腔里的力度。

缺氧令得她几乎窒息,许流年模模糊糊快要失去意识时,他又松开了她,接下来的动作卑微得荒谬,许流年短促地“啊”了一声,死死咬住下唇,程迩然没说话,黑暗中无声的动作地继续,许流年周身都是汗,手脚发抖,她想抓住他想阻止他,却被他反剪了双手压制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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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琅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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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花狼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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