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第二十章

「你在跟我说笑吗?沐州是数年前刚复职的秦老将军拚死拚活夺回来的,沐州一旦分让出去,紧连的汜州地势驻兵困难,防御向来薄弱,如此一来,只要他们稍微动动歪脑筋,就连占地宽广的汜州也被他们顺手牵羊去了。」

「可、可现在五公主下落不明,就算想要提倡和亲也……」

「五公主……」交谈中的其中一人,身穿碧蓝衣袍的男子蓦然转身。

那是个十分年轻的男子,带有些许病容的脸庞上有着浓浓的书卷味,他的眉心原本是蹙着的……本来,可当他转身对上从街上面对面走过来的凌潇和秋萤时,眉头的皱褶虽然更更甚,唇边却嗤出莫名冷笑,以让他们无法避免的方式跟他们打招呼,「五公主。敢问五公主为何会身在此处?」

「你、你……」秋萤顿时煞白了一张脸,也感觉脑子里的血都在这一瞬间被抽光,眩晕迅速袭来,她必须牢牢抓住身旁的凌潇才不至于昏倒在地。

那个喊她五公主的男人是南宫玄!

「什么?」起初,凌潇以为南宫玄喊的不是他们,可他的眼睛很明显地紧盯在秋萤身上,他心里不悦,不着痕迹地移动步伐,想将她挡在身后,「我记得你,你是弥国的官员。」

「我也记得你,你是西斐的军师。」

还漏说了一个身分,是他的仇人,但凌潇显然很着急,却仍强自镇静,原因自然是南宫玄先前那声五公主。

南宫玄冰冷的眸像是直接穿透凌潇,盯视着在他身后那个畏畏缩缩的秋萤,「五公主,陛下已经寻您许久了,您把我们弄得人仰马翻,却是躲在这儿?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还有……」他将视线转回凌潇身上,「凌潇大人,没想到你竟然诱拐我们西斐的五公主,贵国之人的行事作风实在令在下不敢恭维。」

凌潇蓦然反应过来,南宫玄说的五公主,是他身后那个小女人!他一直在找,一直想要不让她操心害怕而寻找她真正的身分,没有到他一直找错了方向……

「你是斐国五公主?」

这句话秋萤无法回答,光是一个出使弥国的南宫玄就已经让她措手不及了,她根本无法面对隐瞒许久,绝不能在凌潇面前坦诚的身分,以这种毫无预警的方式完全曝露在他面前时的那份怔然和恐慌。

事后她甚至不敢去想,他说那句话时用的是什么样的语气,看着她时用的又是什么样的眼神。她好怕会从当时已经混乱成浆糊的思绪里整理出,他的态度是无温冰冷的错觉。

那是他跟她交谈的最后一句话,在那之后,他们谁也无心游玩弥国京师,回府的路上他一直脸色可怕地默然沉思。而她怕极了他随时会爆发,狠毒吐露要驱赶她这个对他编织诸多谎言的无耻敌国公主的言辞,缩在角落里跟他一样默默无言。

事实上他驱赶了她,在回府里之后。

或许她早已料想到这个结局,才会不吵不闹任由他一语不发走向府中某个方向,片刻过后,由冰兰给她送来一封已经失却他手中温度的休书。

早就想到了,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呀,他们昨晚才成的亲……好心狠的男人!

不过也许,这也是他最大的仁慈吧,没有选择当面用毒辣的言辞让她无地自容,而是用那种沉默坚决的方式告诉她,她太不知廉耻,分明知道自己跟他处于什么立场,还要欺骗他,让他对她死心塌地,现在谎言被揭穿,她该知难而退,不要再玩弄他的感情,白白骗他对她付出他的半点温情。

幸好他没用说的,真是太好了……

【第十章】

「萤……姊……萤姊姊!」

「怎么了?」秋萤连忙回神,看向与她并肩而行的秋煌。

她回到了西斐,回到了她出生的宫城。这儿不曾有过半点变化,更不会因为她被休回来而全国上下人人表现得如丧考妣,她的伤心难过终究是她一个人的事,谁也无法参与。

「你答应在看戏班演戏之前陪我一路游御花园走过去,却一直像缕幽魂,刚才差点就掉进湖里,害我想命人给你撑把伞,好让日光别晒飞你的三魂七魄。」

「我哪有。」说话的方式跟凌潇真像,只是凌潇虽然嘴上说得狠,却蕴含些些不易察觉的细小、真实的温柔,而她的弟弟却是说的跟做的一样没心没肺。

不好,她最近一直在想他,当看到一个与他相似的背影会想,听见谁的声音跟他有点像会想,就连刚才连秋煌那种与他相似的言语方式也会让她想起他……

「我听说五公主是被休回来的呢,不过她回来数月,看起来不像太难过的样子呀?每天一样吃喝拉撒睡,我看她快乐得很。」

「嘘!你小声点,想被砍头吗……五公主有没有伤心难过我不知道,不过我倒是对那个敢给她休书的男人挺好奇的,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居然那么大胆子把五公主休掉。」

是宫中两个谈论八卦的小宫女,显然四周的花草树木生长得太繁盛,遮蔽了娇小的秋萤和尚在成长中的小小少帝,才会没有察觉,注定流年不顺正面撞上他们。

「放肆,没想到宫中竟然有如此长舌的宫女。来人,给朕把她们拖下去割去舌头驱逐出宫!」稚嫩童音有点令人听不出喜怒哀乐,但吼声十分响亮,不只唤来宫中侍卫,还惊飞了树上两只想偷藏着看热闹的鸟儿。

两位宫女先是无比愣怔地僵硬在原地,随后立刻扑通跪下,「陛下饶命!五公主饶命、饶命呐……」

「小……陛下,还是算了吧。」秋萤忍不住制止他。她本来就够心烦了,还要再添两条冤魂每晚在她梦里跟她玩捉迷藏,岂不是更雪上加霜?

「怎么能算了?她们言论的是朕的亲姊姊,斐国五公主的是非,朕不能就这么让它算了!」

真义愤填膺,就不知道那份正义凛然里有多少真诚。

「她们有说什么吗?刚才风太大,我没听见呀。」拜托,当事人的她都不要追究了,他就收手吧。

「下去吧,再让朕听见一回就治你们的罪!」重重哼声,秋煌挥退众人。

不过……啧啧,这样都不哭,他倒要看看他这个姊姊还要逞强到什么时候。

事实证明,秋萤一直不哭不闹,不表现得愁眉苦脸,只是她一直在强自忍耐。

当台上戏子们演到痴情小狐妖被俊朗坏仙人打到灰飞烟灭那一段,她哇啊一声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哭了出来。

被她这么一闹,台上的阵脚大乱,凄情剧本演不下去,台下的为了安抚她,东奔西走、人仰马翻。

她这一哭就哭了快两个时辰,要说那惊天动地的壮举没有掺杂她的个人感情借题发泄,谁信?

「好了、好了,别再哭了,万一身子哭坏了怎么办呀?」对毫无感情的安抚很有做做样子的经验,秋煌轻拍着秋萤的背,十分得心应手。

「坏了就坏了,反正他不要我了……他居然给我写休书!呜……」堆积许久的怨恨、痛苦和悲伤再也难以忍受,像是决堤洪水,汹涌爆发得轰隆隆,「好过分,他好过分,他怎么可以那样?之前还一直爱我爱得要死,缠着我一定要我选他、嫁给他,结果在成亲的隔天就给我递休书,呜啊啊啊……」

「别再想那个负心绝情的男人了。喏,拿去,去寻找真心想爱你的那一个吧。」秋煌取出一卷圣旨,交到她手上。

「你、你怎么这么冷血啊,我才刚被休回来,屁股都没坐热,你就要我去和亲?」对象是弥国太尉?什么玩意,她认识的太尉都是老头子,他们西斐的太尉都七十六岁了!

「就是因为你还浸淫在悲伤欲绝之中我才建议你投奔另一个男人的怀抱呀。」

哪有另一个男人,她回来的隔天凌潇就来试探关照过了,一定是帮忙递休书的丫鬟存心搞破坏,不然那个爱她爱得要死,拚死拚活劝说弥国国君谈和的男人会在忙完一堆天昏地暗之后立刻马不停蹄地大老远跑来求亲?至于为什么那家伙一直不出现……呵呵,等她嫁过去就知道他这个弟弟的用心良苦了。

「我、我不要!」她不要去和亲,说她死脑筋也好什么都好,她就是不想嫁给凌潇以外的任何人!

好不容易的,他好不容易让她喜欢上他,好不容易让她想要跟他过一辈子,好不容易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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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患无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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